兩漢之間風雲起（十四）

插畫 _ 小玉、陳志清

劉秀勸公孫述投降，卻被其拒絕。不過一年後，公孫述依舊不敵命運，戰死沙場。西蜀既定，天下已平。兵征天下時，劉秀衝鋒陷陣，勇猛非常；治理天下時，卻採行「柔道」，海內日漸安定。中原內外一派漢室中興之象。漢帝國經王莽篡權一度中斷，自光武中興，又延續了二百年的江山。

文 _ 劉翰青

建武11年（西元35年）閏3月，征南大將軍岑彭與大司馬吳漢、誅虜將軍劉隆、輔威將軍臧宮，起荊湘六郡水陸兵馬共六萬餘人，在荊門會師，公孫述在荊門的守將任滿、田戎大敗而逃。漢軍溯江而上，「百姓皆大喜悅，爭開門降」（《後漢書．岑彭列傳》），漢軍得以長驅直入平曲（今四川墊江縣附近）。

西蜀的敗亡

這時，劉秀給公孫述送來一封信，勸其投降。公孫述把信給自己兩個親近的大臣常少、張隆看，二人想想了漢軍的攻勢，又看到劉秀開列的條件，勸其投降。公孫述嘆了口氣：「興與廢都是命，天子怎麼能投降！」（「述曰：『廢興命也。豈有降天子哉！』」《後漢書．公孫述列傳》）

他派自己的弟弟公孫恢和大將延岑等，率軍拒守廣漢（今四川省德陽廣漢市）、資中（今四川省內江市資中縣）等地，不料岑彭大軍卻用疑兵之計，繞過延岑的防線，已到武陽（今四川省成都市南）。公孫述聞信，大驚失色，決定用狠招。於是，公孫述派刺客去暗殺岑彭。

漢軍紮營後，岑彭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啊？」當地人告訴他，因為活了800歲的彭祖最後死在這裡，所以此地叫彭亡（今四川省彭山縣東）。岑彭一聽，心想：「這個地名剋我啊，得換換地方。」但此時天色已晚，只好等天亮再說了。結果，岑彭當晚遇刺身亡。（「彭所營地名彭亡，聞而惡之，欲徙，會日暮，蜀刺客詐為亡奴降，夜刺殺彭。」《後漢書．岑彭列傳》）

從岑彭打破荊門，直至武陽，一路上，「持軍整齊，秋豪無犯」（《後漢書．岑彭列傳》）。劉秀聽說岑彭遇刺的噩耗，十分難過，厚賜其家眷，並追封岑彭為壯侯。

公孫述原本命在頃刻，如今岑彭一死，漢軍攻勢稍緩，讓他挨過了一年。建武12年（西元36年），大司馬吳漢、輔威將軍臧宮率軍，攻破了成都的周邊防線，公孫恢和公孫述的女婿史興都戰死了。蜀軍將帥一看，這仗必敗無疑，快跑吧！公孫述拿他們的家人當人質，還是制止不了這股逃亡的浪潮。

當年11月，吳漢、臧宮率軍攻打成都。公孫述占卜了一下，得到的結果是「虜死城下」（《後漢書．公孫述列傳》）。「虜」這個字眼，在這種場合多指亂臣賊子的意思。公孫述誤會了，他認為成都是自己的地盤，那漢軍將領當然是「虜」啊，那這個結果不是預示著吳漢、臧宮今天會死在城下嗎？此刻，他或許忘了那個促使他稱帝的夢，也忘了夢中人對他說的12年帝王之命，到此已經結束了。

於是，他親自帶著幾萬人馬和延岑一起出城迎戰漢軍。開場戲還不錯，延岑對決臧宮，「岑三合三勝」（《後漢書．公孫述列傳》），到中午時分，士兵們沒吃午飯都累了，這時，漢軍組織敢死隊突然衝鋒，蜀兵亂了，公孫述在亂軍中被刺中胸口，當夜就死了。也許他最後才明白，占卜得到的那個「虜」，原來指的是他自己啊。

劉秀的「柔道」

西蜀既定，天下已平，劉秀一生最波折的部分已經過去了。兵征天下時，劉秀衝鋒陷陣，勇猛非常，治理天下時，他想怎麼做呢？

建武17年冬，劉秀回老家探望，請家裡的親戚們吃飯。幾個姑姑嬸嬸輩的老太太喝酒喝得高興了，就在那互相議論：「文叔（劉秀的字）小時候人就老實，也靦腆，又溫柔又誠實。沒想到現在竟然當皇帝了！」劉秀聽到，哈哈大笑：「我治理天下，也要用這個柔和的風格。」（「帝聞之，大笑曰：『吾理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後漢書．光武帝紀》）

劉秀的「柔道」，充分應用在他糾正莽新亂政遺留的社會問題。王莽式的折騰，使很多百姓一貧如洗，不少人不得不賣兒賣女，或者賣身為奴。

建武二年（西元26年）5月，劉秀頒布詔書：「有被迫嫁人為妻的女兒或被賣的兒子，如果想回到父母身邊，完全聽憑本人的意願。不放人的，按非法拘禁罪處理。」（「民有嫁妻賣子欲歸父母者，恣聽之。敢拘執，論如律。」《後漢書．光武帝紀》）

建武六年（西元30年）5月，劉秀頒詔，按照漢孝文帝舊制，將「農業稅」減少為三十分之一。（「其令郡國收見田租三十稅一，如舊制。」《後漢書．光武帝紀》）

建武七年（西元31年），劉秀頒詔，因饑荒或遭青州、徐州的亂軍擄略，被迫成為別人奴僕或小妾的百姓，去留要根據本人的意願，如有人不許其返回家園的，按買賣人口罪論處。（「詔吏人遭饑亂及為青、徐賊所略為奴婢下妻，欲去留者，恣聽之。敢拘制不還，以賣人法從事。」《後漢書．光武帝紀》）
……

對王莽亂政後留下的爛攤子，東漢帝國費了好一番手腳，使中原漸漸恢復舊觀。

對於光武帝劉秀，史書上評價他「每旦視朝，日仄乃罷。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理，夜分乃寐。」（《後漢書．光武帝紀》）就是說劉秀每天一大早就開始辦公，太陽偏西才下班，之後，還常找大臣們來討論學經書的心得，直到大半夜才睡。太子見他這麼辛苦，就找了個機會勸他：「老爸你這樣太累，還是抽點時間娛樂娛樂吧。」劉秀搖頭：「我喜歡這樣的生活，不覺得累啊。」（「帝曰：『我自樂此，不為疲也』。」（《後漢書．光武帝紀》）

中元二年（西元57年）2月初五，漢光武帝劉秀在南宮前殿逝世，留下了一份與他生前風格一樣簡單的遺詔：「我沒給百姓帶來好處，身後事都按照孝文皇帝那樣辦理，務必簡單節省。各地方長官都不要來京城弔唁，也不要派人或寄信弔唁。」（「遺詔曰：『朕無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務從約省。刺史、二千石長吏皆無離城郭，無遣吏及因郵奏。』」《後漢書．光武帝紀》）

光武帝統一天下之後，海內日漸安定。莽新時期脫離中原的周邊各國，又像西漢時一樣，逐漸來朝貢，中原內外一派漢室中興之象。漢帝國經王莽篡權一度中斷，自光武中興，又延續了二百年的江山，正可謂「興復江山又久長」。

翰青歎曰：
賊子亂政壞朝綱， 假造符命敢稱皇。
驚起泉中真命主， 雄兵百萬也難當。
堂堂天意不可違， 順之者昌逆則亡。
鑒古知今君擇路， 莫負史筆著文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