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16日大年初七，北京一公園裡的巨型龍像裝置。（Pedro Pardo / AFP）

2024龍年前後，中國經濟並不如人們期待的那樣「龍騰虎躍」，反而是「龍入淺溪」。

需求疲軟、多方通縮壓力、房地產業崩塌、外資撤離，大陸股市跌跌不休，2億的股民在一系列的「保衛戰」中備受煎熬。

（Johannes Eisele / AFP）

文•何眾力

2月19日（周一）大年初十，中國股市迎來新年後的第一個開盤日，不僅漲幅低於預期，且每一次小幅上漲都引來新一輪拋售。

因新年假期國內旅遊及支出數據未能減緩對中國經濟持續疲軟的擔憂，僅外國投資者周一就拋售超過60億元股票。

當天，滬深300指數在交易期間大部分時間都在苦苦掙扎，到了下午才增速，收盤時只漲了1.2%，這還得益於中共「國家隊」的幾支股票不停出手買入。

年前，中共官方為了提振信心，已經發布多項政策和監管調整，並出人意料地更換證監會主席。但是如此大動作也沒給年後股市帶來爆紅局面，年後第一天股市仍表現出頹勢。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這是莎士比亞在《哈姆雷特》（Hamlet）又名《王子復仇記》中的一句台詞。幾百年後中國這個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股市，也面臨著同樣的難題：如何活起來，還是死下去？

大陸股民的哭牆

2024年2月2日，美國駐華大使館的的一篇微博文章，突然湧入5萬人留言，平時留言量大多不過千。然而留言內容與文章介紹的用科技方法保護長頸鹿無關，而是對大陸股市的哭訴。就在當天，上證指數跌破2800點。隨後四天留言量超過了15萬。

中國大陸股市暴跌，股民慘賠湧入美國駐華大使館微博留言求救，四天留言量超過15萬。美國駐華大使館微博成為中國散戶的哭牆。圖為在中國北京的美國大使館。（Jade Gao / AFP）

有股民哀號「A股慘賠，害我們沒法過年了，請美國救救A股」，「只有這個微博留言不刪」，還有人激動說：「你們美國能否留給我們一些導彈，把上海證券交易所給炸掉」，「這次中國金融市場引發的管理機構公信力崩塌嚴重程度，不亞於當年甲午戰爭」，「看評論區，感覺股民們快要被逼瘋了」。一位微博用戶總結說，美國駐華大使館微博帳號「已成為中國散戶的哭牆」。

也就在2月2日這天，中宣部還借外國人之口繼續高唱讚歌，《人民日報》刊登德國共產黨國際關係書記科佩（Renate Koppe）訪中的報導，他讚揚中國「整個國家都洋溢著樂觀向上的氛圍」，這與現實完全不同，有網友稱，這篇報導是「年度最佳笑話」，一名網民自嘲表示這「正式宣告2億股民被開除國籍了」，「中國股民永垂不朽！」

由於股市跌跌不休，不但股民遭殃，上市公司也遭殃，昔日很多在行業第一的股票，也因連續20個交易日的每日收盤價均低於1元而被強制退市。比如原深市珠寶行業第一的﹡ST愛迪；作為老牌風電企業的﹡ST華儀；被追捧為「服裝設計第一股」的﹡ST柏龍；被稱為「中國版ZARA」、「女裝第一股」的拉夏貝爾；「區塊鏈第一股」的﹡ST易見等，都黯然離場。

全球股升中國跌

然而放眼全球，其他主要股市都在上漲。2月7日，全球股市攀升至兩年多來的最高點，其中標準普爾500指數（S&P 500）收於歷史新高。49個國家股票的MSCI全球股票指數（.MIWD00000PUS）在觸及2022年1月中旬以來的最高點後，又上漲了0.59%。

不過在中國，2億的股民卻在一系列的「保衛戰」中備受煎熬。進入2024年以來，上證指數和恆生指數都已經重挫8%，讓中國與香港分別成為亞洲表現最差和第三差的股票市場，即使2月5日中國降息仍無法挽救。

騰訊網上的郭一鳴撰文說，2023年5月以來至2024年2月2日截止，在185個交易日中，大陸股市持續走低，市場哀鴻遍野。其中指數累計下跌19.58%，最大振幅22.17%，板塊以及個股幾乎全軍覆沒，投資者更是損失慘重。

半年近800點的絞殺，A股指數累計下挫近20%。2023年全年A股下跌才3.7%，但2024年1月股市就下跌6.27%，遠超去年全年。不單單是滬指，深証成指跌幅13.77%、創業板跌幅16.7%，幅度之大可見一斑。而在此之下，2024年1月的下跌成為僅次於2016年之後的歷史第二大跌幅。

據大陸《證券時報》報導，2023年12月29日封關當日，A股融資餘額為1.5792兆人民幣；2024年2月1日正式跌破1.5兆，約1.4890兆人民幣；2日當天續降至1.4599兆人民幣，一天內融資餘額就下降291億人民幣。

融資餘額是指在股市中，投資者借款購買股票的總金額。這些借款通常來自券商或其他金融機構。融資餘額的變動可能會影響股市的流動性和價格波動。2月2日上證指數失守2700點，其他指數也持續下探，股民損失慘重，散戶或被斷頭或自我了斷。

國家隊的救市無效

在股市一路下跌的過程中，官方金融監管層也密集出台了一系列措施，從「3000點保衛戰」到「2700點保衛戰」，但都失守了。

比如1月24日，國資委宣布要把市值管理納入中央企業負責人業績考核，在多部門合力作用下，A股應聲大漲。1月25日，多個「中」字頭公司的股價均有上升，被稱為A股「超級大象」的中石油股價更一度漲停，這也是中石油相隔八年後的再次漲停。

外界紛紛猜測「國家隊」下場救市了，胡錫進也是在這個時候追加了投入。「國家隊」指有政府背景的公司和機構，政府會利用它們購買股票和其他資產。儘管政策暖風頻吹、官方不斷發聲「維穩」，但已收復部分「失地」的股市卻未能止穩，1月29日股指失守2900點，創業板指數創2019年10月以來新低。

美國媒體彭博社援引消息人士報導，北京當局擬推出一攬子計畫，包括調動主要來自中國國企離岸帳戶中的約2萬億元，通過滬深港通注入在岸股票市場。此外，北京還尋求額外的至少3000億元的本地資金，挽救在岸股票。但這麼多投入，並沒能阻止股市的下跌。

有專家指出，當前中國A股市場已經具備設立平準基金的條件，政府應加快設立基金，為市場注入增量流動性，使A股市場回歸更為理性的基本面邏輯。

美國南卡萊羅納大學艾肯商學院教授謝田告訴自由亞洲電台，雖然當局一再宣稱經濟「穩中向好」，經濟下行已經是難以逆轉的大趨勢，「中國經濟的基本面無法支持中國股市了，加上外資撤離中國，人們也不再相信中共的欺騙性宣傳了，所以股市下滑是正當反應。」

謝田說：「這種由政府扶持股市的做法是違反經濟規律的，實際上是把錢注入股票市場後幫助國企來解套，幫助他們離場套現，實際上是在救助擁有大量國企股票的人，或者國企，基本上是中共權貴。」「這種救市並非是真正的救市，只是在挽救國企，挽救中共利益。」

專家學者表示，中國經濟的基本面無法支持中國股市了，中共政府扶持股市的做法是在幫助國企離場套現，只是在挽救國企，挽救中共利益。圖為上海證券交易所。（Yifan Ding / Getty Images）

英國路透社2月5日稱，中國內地股市價值近9萬億美元，也就是84.8萬億人民幣，相比之下，國家隊投入那2萬多億，只是四十分之一，杯水車薪。

2015年，在經濟背景有利得多的情況下，儘管「國家隊」買入，但當時市場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找到底部，而藍籌股滬深300指數花了五年多的時間才重新回到峰值。

政策搖擺失民心

《經濟學人》雜誌發現，股市不穩，令中國的經濟決策也變得更加不穩定和不一致。比如2024年1月23日，官方限制線上遊戲草案在中國新聞出版署的網站上發布一個月後，就被刪除消失了，打開原頁面顯示錯誤提示。

以前無論草案是否通過，都會保留在網上一段時間，而這次好像這事從未發生過一樣。當天，中國最大兩家遊戲公司的股價上漲，騰訊上漲3.7%，網易上漲6%，漲幅超大盤整體水平。

該草案對遊戲平台施加消費限制，禁止未成年人打賞遊戲主播，禁止遊戲公司設置頻繁登錄獎勵等。消息一出股票大跌，投資者隨後拋售了數百億美元的中國遊戲公司股票。

第二天中國央行行長潘功勝就召開了一場記者會，宣布下調了銀行存款準備金率，降幅超出預期，並矢言要「努力穩定市場」，希望安撫投資人。

在經濟與教育、遊戲與股票問題上，官方政策搖擺不定。多年來官媒一直表達對網遊成癮的擔憂，曾將一款熱門遊戲比做「毒藥」，說腐蝕青少年的思想，分散軍人的注意力，許多家長也支持更嚴格的限制措施。

據悉，讓孫政才落馬的手機遊戲「王者榮耀」，每天有超過1億的玩家，騰訊等中國科技公司成了全球遊戲產業的支柱。目前中國已經接受了競技類遊戲，建設了電競場館，並在大學開設了相關專業。2023年的杭州亞運會上，電競首次成為正式項目，中國贏得的金牌數量是最多的。

路透社披露，中國已下令天津等12個省市停止基建，以控制債務風險。但此類限制將使中國政府更難提供重振信心和經濟成長所需的財政寬鬆政策。

中共下令天津等12個省市停止基建，以控制債務風險。圖為2015年天津一座在建高速公路橋支架。（Greg Baker/AFP）

《經濟學人》的報導直言，中國股市疲軟反映經濟困境，也凸顯政府政策的不確定性。儘管股票在中國家庭財富中所占比例並不大，股票發行在企業融資中所占比例也很小，但消費者、購屋者和企業家的信心對經濟復甦至關重要。

多年來官方把股市主要當作國有企業的融資平台，號召人們買股票，中共黨魁也公開表示，樂見中國人「炒股」，樂見中國股民賺錢。2015年股災發生後，中共黨魁表示要保護股市投資者的合法權益，但這一次股市危機爆發後，《人民日報》1月23日報導，習指令要「堅持把金融服務實體經濟作為根本宗旨」，反對「企圖不用生產過程作媒介而賺到錢」。

美國之音分析說，習近平自2012年上台以來親自部署和指揮的諸多重大舉措，從雄安建設、廁所革命、反腐鬥爭，到防疫抗疫，無一不是以爛尾或災難告終。儘管2月7日習近平讓吳清取代易會滿擔任新的證監會主席，但中國股市還是在漲跌中跌宕起伏。

展望未來，2月2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表的中國近期經濟展望報告表示，努力救市，似乎給北京贏得了更多的時間，但這種努力並沒有解決中國經濟所面臨的諸多深層挑戰，包括需求疲軟、多方通縮壓力、房地產業崩塌，以及跟美國的貿易緊張關係加劇。

看來，2024年接下來的日子，中國大陸股市也會在起伏中下行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