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 / 第668期 20200301

中共慣用老招數難解病毒新挑戰

by 吳芮芮

中共為求生存，將疫情引起的民怨指向地方政府和醫療機構。美媒認為，地方封鎖隱瞞資訊以及遲緩的衛生措施，實際上是來自中央的指揮。（GettyImages）

編譯：吳芮芮

在武漢新型冠狀病毒爆發後，中共施展各種招數，將民怨引向地方政府和醫療機構，甚至外國勢力，然而這種斷臂求生的手法，未必真能生效。密切關注中國局勢的外國媒體，把這種社會現象叫做「親中央、貶地方」。美國《外交政策》的文章認為，地方封鎖隱瞞資訊以及遲緩的衛生措施，實際上是來自中央的指揮。

《外交政策》雜誌2月號發表耶魯大學法律和歷史教授張泰蘇的分析文章指，疫情全國爆發並引起民眾憤怒，中共卻放開網上對當地政府的批評，甚至積極地讓針對地方政府的怒火爆發。文章認為，與2018年修憲、新疆和香港的危機相比，病毒爆發更接近中國大眾的底線。中國人在網路上表達的憤怒和沮喪罕見地強烈。但近日網上出現大量對中共省級和地方領導的抱怨和批評，中央級的官方媒體如《環球時報》也公開批評武漢市政府。

防威脅執政合法性中共或向地方問責

張泰蘇認為，中共治下的政治運作，一直以一個奇怪的模式進行：地方官員被認為是腐敗且沒效率的，而北京的官員更加專業和自律。從這個角度看，在這次的病毒事件中，把罪過集中在地方政府身上，是這種社會政治模式的最近期體現。

中國的模式在共和時代（1911至1949年）和現在是相反的。那時類似西方社會，人們對地方官員有更多的信任。因為這些地方官員與選民更貼近，且更容易被問責。然而，中共1949年開始統治中國後，就採取了相反的模式。

中國現在這種「親中央、貶地方」的模式具體來源尚不清楚。張泰蘇認為，這和中共把權力和政權合法性集中在毛澤東身上有關。而這種模式的持續運作和影響力係經由中共高層這些年有意的培養和加強。比如，中共官方媒體常常把腐敗描述為當地問題。而在自然災害後，如2008年汶川地震，官方媒體則大多稱讚中央政權。

中共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在嚴重危機時刻，中共可以把責任推給地方下屬。問責地方和開除一些地方官員為中共提供了一種廉價平息公眾憤怒的方法，並使危機不至於滾雪球般地滾到對中共「黨國」的執政合法性有所威脅。張泰蘇認為，中共處理武漢新型冠狀病毒的方法基本上就是跟隨這樣的劇本走。在中共中央出面處理病毒的同時，中共媒體同時公開呼籲蒐集地方官員失職的訊息。另一方面，網路審查也放鬆了，容忍公眾對地方政府的批評。

習近平過去五年來集中權力進行反腐和法制改革的策略，似乎是有意增加公眾對黨中央的信任從而在政治上獲利。張泰蘇認為，習近平越這樣做，黨中央與地方的信任落差就越來越大。這樣的策略有其代價，因為對中央政權的福利是短期的，而長期下去地方政府的信任值會越來越低，最後造成無法進行日常治理和管理，使損傷到了無法修復的地步。

領袖永遠不犯錯？

英國《經濟學人》2月分一篇評論文章指，習近平要中國人對他又怕又愛，但武漢肺炎病毒事件可能會改變這一情形。在習近平之前，只有毛澤東有那麼大的個人權力，並如此被中共官媒大肆讚揚。有學者指，習近平對權力的集中像中國古代皇帝一樣。

中共政權是一個奇怪的混合體。一方面，中共說西方的多黨制和自由媒體只能導致混亂，而自己的系統是英才制，它選拔有能力的專家來管理國家，並能糾正自己的錯誤。另一方面，是對習近平的個人愛戴和信任，他不能犯任何錯誤。

但中國人並不愚蠢。中國網民盛讚美國近期電視劇《切爾諾貝利》，他們在武漢肺炎病毒和切爾諾貝利核事故之間找到相似之處。切爾諾貝利核事故發生後，蘇聯當局找了幾個地方官員和工程師當替罪羊。而中共媒體宣傳也提供了大量要求開除武漢市長的暗示。

甚至當國務院總理李克強被任命總管新型冠狀病毒控制工作時，有一種說法是，如果武漢肺炎病毒成為大規模流行病，李將引咎辭職以保護習近平。

向中共悔過之「英雄」死了

李文亮是武漢市預警冠狀病毒的八名醫生之一。武漢警方在1月初向李文亮發出警告，「如果你頑固堅持，不悔改並繼續進行非法活動，將被繩之以法。」2月7日凌晨，李文亮死於武漢肺炎。

李文亮被中國網民譽為吹哨人。但實際上，他所做的只是在一個人數不多的群組上發表了幾句有關該病毒的話，群組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執業醫生。2019年12月30日晚，李警告他們說，一群與武漢一個活畜市場有關的患者，被認為感染了類似SARS的病毒，建議大家採取更嚴格的預防感染措施，並特別要求他們「不要與他人共用資訊」。

但這個資訊的螢幕截圖被廣為流傳，並最終引起了當局的注意。武漢警方三天後打電話給李，說他「嚴重擾亂社會秩序」。

1月下旬，隨著疫情擴散越來越嚴重，李文亮及其同事被政府赦免。在北京的最高法院，甚至罕見地譴責武漢當局，中國的媒體和國際媒體都採訪了躺在醫院的李文亮，使他一舉成了網路英雄。

曾預警武漢肺炎的李文亮醫師於2 月7 日病逝。曾被中共誣指為造謠者的他死前接受媒體採訪時說，「一個健康的社會不應該只有一種聲音。」（AFP）

李文亮的死激起了網民的不滿，紀念他和抨擊當局的消息籠罩了社交媒體。大批被困在家中的中國人民，有足夠的時間在網上發洩自己的感情。有些人發布了《民眾呐喊》（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的連結。這是法國大文豪雨果的名著《悲慘世界（Les Misérable）》的歌劇名曲，經常在香港和其他地方的反政府抗議活動中聽到。還有人引用中國《財新》雜誌對李文亮的採訪，他受訪中說：「一個健康的社會不應該只有一種聲音。」

中共像病毒會不斷自我複製

《經濟學人》的文章說，在危機來臨時抨擊外部敵人，對中共也有很大的吸引力。儘管許多國家都對中國人施加限制，但中國外交官和官方媒體急切地指責美國。中國的互聯網上，也充斥著關於美國中央情報局（CIA）製造新型冠狀病毒的陰謀論。《經濟學人》分析說，對於中國的統治者來說，政治永遠不僅僅是遊戲，每次危機，都是鞏固中共控制的機會，「病毒也不例外」。

美國網站中國數字時代（China Digital Times）披露的一份官方密件指，媒體被命令對有關李文亮之死的評論要「降溫」，因此所有含有「言論自由」一詞的帖子很快就消失了。

中共中央似乎希望將武漢官員作為此事的替罪羊，以為這會有助於恢復社會輿論的平靜。李文亮病逝數小時後，中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消息指，將向武漢派出調查組。

中國駐美國大使崔天凱在推特上說，很不幸，像李文亮這樣「有奉獻精神的」人沒有馬上「被所有人充分理解和讚賞」。然而他又帶了一句：「這種事情在任何地方都可能發生（即指不是中國獨有的問題）。」預期中共官方會發表更多對李文亮的稱讚，甚至會給他塑像。

中共當局如此盡渾身解數地左推右擋，即使目前民眾害怕病毒傳染難以進行公眾集會，但中共的問題就像冠狀病毒一樣，最終爆發只是時間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