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戰火中靜觀巴拿馬運河（上）

世界貿易戰火之中，靜觀巴拿馬運河，別有一番風味。圖為海洋公主號貨輪及PTI Amazon油輪從大西洋駛入巴拿馬運河。

文、攝影 _ 謝田（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講席教授）

朋友問起夏天到哪裡去了，打電話也打不著；回說去巴拿馬了，因為怕電話費太貴，就一概不接電話，只通手機短訊。不用電話的那幾天，感覺其實蠻好的。朋友們以為是去美國佛州的巴拿馬城，回說不是佛州的巴拿馬城，是巴拿馬國的巴拿馬城，這才釋然。問去幹什麼了呢，跟他們開玩笑說，不是貿易戰打的火熱麼，想去巴拿馬運河看一看，數一數過往的船隻，看看從美國東岸經大西洋、加勒比海、過巴拿馬運河去太平洋、去中國和亞洲的船隻，或者從中國跨太平洋來美國的船隻，是多了一些呢，還是少了一些。

到了巴拿馬國的巴拿馬城，跟本地的人談及貿易戰的戰火，問燒到他們這裡來了沒有，他們說沒見什麼動靜。人們指著巴拿馬城外海的太平洋海面，說看看啊，海面上那麼多的船隻，正排隊等著呢，這些船隻要等上好幾天，就這麼停在海上，等待著通過巴拿馬運河。我們這面是巴拿馬運河的太平洋一端，在巴拿馬運河的大西洋（加勒比海）一端，也是一樣的情形。

很多很多年以前，最初聽到「巴拿馬」這個國家的名字，是跟「巴拿馬草帽」聯繫起來的。中國六、七十年代的時候，聽到居然有這樣一個遙遠的國度，叫巴拿馬，名字很響亮，盛產看起來很酷的一種草帽。草帽在中國農村隨處可見，但外國草帽居然可以聽起來有很洋氣、很高大上的感覺，覺得很是奇妙。但它與我們的生活未免過於遙遠，就慢慢忘了。還記得中共的宣傳中，喋喋不休的說「中國人民堅決支持巴拿馬人民的愛國正義鬥爭」（毛酋之語），但實在搞不懂中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巴拿馬跟中國之前好像也沒有什麼關聯，當時涉及美洲、跟中國沾上邊的，只有「古巴糖」而已；中國好像也沒有進口巴拿馬草帽，為什麼突然抽不冷的說要支持他們反美呢？很久以後才明白，事件跟巴拿馬運河有關，其中的故事很長。 

到巴拿馬了，自然要去看看心儀已久的「巴拿馬草帽」。巴拿馬城金融中心地帶附近，靠海濱的購物中心裡，一家禮品店就有「巴拿馬草帽」在賣。草帽造型別緻，做的也很精細，編織的植物纖維很舒展，帽子也很有形狀。它跟美國的牛仔帽有些相像，但又不太一樣，沒有那麼寬邊。買了一頂戴一戴，沒有體驗到童年時代的、理想中的那種很洋氣的感覺，不免有些惆悵，太太則說戴起來很有一種鄉土式的、鄉巴佬的氣息。店老闆誠實的告訴我們，說是「巴拿馬草帽」，其實不是巴拿馬的土產，巴拿馬也根本不生產草帽。巴拿馬所有賣的草帽，都原產於厄瓜多爾（Ecuador），是厄瓜多爾的一種名為多基亞的植物編製而成。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曾經有一位美國總統訪問巴拿馬，不曉得是哪一位，反正他在巴拿馬訪問時戴了一頂草帽，國際媒體的記者看見了，大概覺得很酷，就紛紛描述了一番。結果呢，這種草帽就因此從巴拿馬走向世界，揚名天下。人們只知道「巴拿馬草帽」，沒人知道「厄瓜多爾草帽」。厄瓜多爾這個國家呢，就只能替別人做嫁衣裳，看來還真是有點冤！

給學生們講授《國際營銷》這門課時，在國際貿易、國際金融的部分一定會談到「Dollarization」（美元化）的這個概念。其中引用的例子，就有巴拿馬。到了巴拿馬，當然要好好看看「美元化」的國家，其貨幣是怎麼運作的，一個政府居然允許其他國家的貨幣作為自己的法定貨幣，而且不發行自己的貨幣，實在是很奇妙的感覺。

「美元化」也叫「貨幣替代」（Currency substitution）、「外國鑄幣」（elminting），就是用外國貨幣跟本國貨幣同時的、平行的使用，或者乾脆只使用外國貨幣，完全不用自己的貨幣。完全採用美元作為流通貨幣的國家和地區，包括英屬維京群島、荷屬加勒比海、馬歇爾群島，和巴拿馬。「美元化」的利弊當然都有，不在這裡討論。但巴拿馬人對使用美元作為唯一流通貨幣，似乎很舒服和自然，巴拿馬本國根本不印刷鈔票（也不能印），而只鑄造一些硬幣，跟美元硬幣等值。在巴拿馬，外國人、本國人一概的只用美元現鈔就行，給你找零錢的時候，會混合使用美元硬幣和巴拿馬硬幣。

絕大多數的美元化或貨幣完全替代，都發生在重大的經濟危機之後。拉美洲的厄瓜多爾（Ecuador）、薩爾瓦多（El Salvador）和非洲的津巴布韋（Zimbabwe），都因為國家經濟崩潰而實施過「美元化」，全面使用美元作為流通貨幣。津巴布韋（Zimbabwe）的經濟崩潰，還歸功於中共的「老朋友」、35年的獨裁者、前總統穆加貝（Robert Mugabe），中共2015年的「孔子獎」就頒給了他。穆加貝涉及種族清洗，曾經屠殺了2萬人。其他得獎者還包括國民黨前主席連戰、俄羅斯總統普京等。

書房的書架上，有一張朋友贈送的人民幣紙幣，是20元面值的那種，2005年發行，背面大概是漓江風光吧，上面有精美印刷的「天滅中共就來到，退黨團隊把命保」的字樣，乍看就像是造幣廠印上去的呢。高人指點說，以後這種紙幣會非常的值錢，收藏價值極高，這我相信。但中國的其他貨幣怎麼辦呢？中共濫發鈔票，導致人民幣貶值，並且，隨著貿易戰的繼續，人民幣肯定還會繼續瘋狂的貶值。等到人民幣不行了，中國也來一個「美元化」、「貨幣替代」，或「外國鑄幣」，步巴拿馬和津巴布韋的後塵，該會是怎麼樣的情景呢？如果真的實施，中國百姓會怎樣反應？雖然施行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想一想這個可能性，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