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貿組織即將壽終正寢了嗎？

世界貿易組織（WTO）快要壽終正寢了嗎？這個可能性看來是越來越大了。圖為世貿組織在瑞士日內瓦的總部。（Getty Images）

炎恩‧弗萊徹（Ian Fletcher）原來是「美國繁榮聯盟」（Coalition for a Prosperous America）的資深經濟學家，後來，2013年2月，弗萊徹在《赫芬頓郵報》（Huffington Post）的博客中與讀者告別，說他要離開「美國繁榮聯盟」，回到企業中去謀事。第一次和炎恩‧弗萊徹接觸，還是3年前的事了，當時他給筆者發了一封電子郵件，說希望交流一下關於中國經濟的看法，我們曾經有一個非常愉快的交談。隨後，他寄來了他的書《自由貿易行不通》（Free Trade Doesn't Work）；這是一本在美國產生了極大影響、美國政界和學術界的許多泰斗都極力推薦的著作。

弗萊徹在《自由貿易行不通》中提到，人們通常覺得「自由貿易」是一個全面褒義的詞彙，它對美國和任何國家都是有益的。但弗萊徹認為，如果從一般百姓的角度看，可能並非如此。弗萊徹進一步指出，在人類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包括美國在內，是靠著所謂的「自由貿易」而變得富裕和發達起來的。最新的經濟學研究，也在揭示其箇中的原因。類似弗萊徹理論的各種觀點，隨著世界經濟的發展和國際貿易的深入，尤其是跨國的、跨地區的貿易組織、自由貿易區、關稅同盟、共同市場等的濫觴，漸漸引起更多人思考這個問題。而世界貿易組織（WTO），這個馬上要進入第20個年頭的國際組織，其存在和繼續存在的必要性，也成為經濟決策者的核心問題。

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
的矛盾未解

WTO可以說目前面臨著其近20年生命中最嚴重的危機，整個日內瓦多邊談判體系目前已經停止運轉，許多成員在討論如何另起爐灶。世貿組織（WTO）總幹事、手下管著600多位職員的羅伯托‧阿澤維多（Roberto Azevedo）日前在北京召開的亞太經合組織（APEC）會議上尋求支持。在中國期間，據說阿澤維多的神態與語氣都「稍顯沉重」。看來阿澤維多的心情沉重，恐怕還不是北京的陰霾（霧霾）所能完全解釋的。WTO多哈回合（Doha Round）部長級的談判屢屢陷入僵局，至今不能解脫，反應的恰恰是弗萊徹等人指出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很難調和的矛盾。

矛盾的焦點在於，在平衡國際貿易和國內發展的交會點上，發展中國家是否應該遵循與發達國家相同的期望值和相同的規則、標準、條例和政策？如果允許特例和例外的發生，應該允許到什麼程度，允許這些例外持續多久，什麼時候享受優惠和「搭便車」會結束等等，都是國家間非常尖銳的問題。

WTO本來是想做為一個基於「規則和條例」來解決貿易糾紛的框架，用「共識」來運作，來保證經濟弱國和強國都有均等的機會。但從現實看來，在這個框架之內，弱國和強國都認為自己得到的權益太少，對方得到的太多，所有的人都覺得不那麼的公平，共識很難達成。所以，WTO甚至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合法性基礎，目前都受到了嚴重的挑戰和質疑。

支持WTO的人們，認為WTO有十大「好處」，包括促進世界和平、解決紛爭、設定規則、降低生活成本、提供商品的多樣選擇、增加人們的收入、促進經濟增長、提高經濟效率和協助建立好的國家政府。

反對WTO的人們認為，WTO已經是最強有力、最祕密的跨國機構，它能迅速的扮演一個全球政府的角色：其134個成員國包括美國在內，都不得不對WTO交出部分權力。反對WTO的人們，認為WTO有十大「壞處」，包括WTO不民主、對大公司有利，祕密運作，踐踏勞工權利和人權，增加貧富差距，破壞環境，削弱公共健康，建立過程不民主，不負責任，損害弱國等等。他們認為，反對WTO的浪潮正在加劇。

TPP與TTIP的衝擊

正反兩方面的人們都同意，「自由的貿易」（Free trade）和「公平的貿易」（Fair trade）是兩回事；兩者可能無法並駕齊驅，甚至還可能是完全對立的！所以，有的研究者建議，現在人們應該做的，不是對WTO進行改革，而是用各種主動和被動的辦法，來大幅度削減WTO的權力，把它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國際機構。

反對WTO的人們甚至建議，可以在公民組織的基礎上建立沒有大公司控制的國際經濟管理體制，以促進就業、保護人權、維護環境、促進教育衛生等等。當然，這樣的建議幾乎沒有實現的可能。但從另外一方面來看，可能取代WTO的國際機構，其實正在風風火火的向前推進著！由美國主導、將中國排斥在外的TPP（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和另外一個由美國主導、將俄國排斥在外的TTIP（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協定），一東一西，互相呼應，從目前看來，注定要對WTO繼續存在的必要性展開新的衝擊。

回到題首的問題，這個世貿組織，是不是即將壽終正寢了呢？很可能是這樣的。在世貿組織內部，世界上的兩個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和印度，一直在扮演著頑強的、抗拒性的角色，不那麼情願的全盤接受發達國家已經建立的準則。而發達國家呢，不會放棄他們在經濟和生活水平上的優勢，也不耐煩新興國家遲遲達不到標準，所以只好另起爐灶，加緊新的貿易和投資規範的建立。

等到TPP（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和TTIP（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協定）做為新經濟格局的基石正式生效之日，很可能就是WTO灰溜溜的關門大吉之時。到那個時候，北京政府可能會猛然發現，以前辛辛苦苦申請加入WTO，看來是白費了許多苦心。如今，「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當年中國加入WTO的艱難旅程，可能又因為必須要申請加入TPP而重演、要再度陰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