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媒揭祕 FBI破獲麥大志間諜案

麥大志間諜案是美國聯邦調查局（FBI）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反間諜行動，調查起始於2004年。圖為FBI於2014年2月所做的一場演習。（AFP）

編譯 _ 海寧

【編按】美國《紐約客》（New Yorker）最近連續刊登兩篇美國反諜戰文章，披露了當年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偵破麥大志（Chi Mak）和鍾東蕃（Dongfan Greg Chung）兩大間諜案的祕辛。其破案情節曲折離奇，手段隱祕，堪比好萊塢間諜大片。

麥大志間諜案是美國聯邦調查局（FBI）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反間諜行動，調查起始於2004年。FBI經過一年多對麥大志夫婦的緊密監視，最終起獲麥大志以及其弟麥大泓（Tai Mak）將敏感技術交給中共的證據。2007年3月，麥大志和麥大泓被美國聯邦法庭起訴，罪名是涉嫌竊取美國海軍機密情報交給中國、為外國政府做代理人但未經登記以及偽證罪。

歷經一年多時間的審判，2008年3月25日，麥大志被加州聯邦法院判處有期徒刑24年半。4月21日，麥大泓因密謀將美國敏感潛艇技術資料傳遞給中共特工被判刑10年。麥大志妻子趙麗華（Rebecca Mak）被判刑3年，期滿後將被驅逐出境。麥大泓妻子李伏香（Fuk Mak）及其子麥友（Billy Mak）以「為外國政府做代理人但未經登記」的罪名認罪，被判驅逐出境。

調查開始時，FBI針對中共的反間諜行動聲名不佳。在麥大志案之前，聯邦政府因起訴李文和（Wen Ho Lee）失敗而受辱。這個案子甚至被一些人當作種族偏見的典型。但是在成功破獲鍾東蕃案（Dongfan Greg Chung）之後，麥大志案成為FBI針對中共反間諜行動歷史上的一個里程碑。該案還顯示，中共間諜正在偷竊美國的技術機密。

FBI認為，鍾東蕃可能確因出於對中國的熱愛而主動為中共服務，但是麥大志卻是一個中共情報機關安插在美國的特務。麥大志從1988年開始在位於加州安納海姆（Anaheim）的「完美動力」公司（Power Paragon）工作。該公司是美軍國防承包商，負責為海軍開發電力系統。FBI懷疑麥大志已經向中共提供敏感技術多年。

初露端倪

當FBI接到完美動力公司關於「可能間諜活動」的舉報時，針對麥大志的調查正式開始。負責此案的特工是蓋洛德（James Gaylord）。因為洩密技術牽涉海軍，海軍罪案調查局（NCIS）的特工也參與了。麥大志受到全面監控。調查人員在其位於唐尼市（Downey）的住房附近安裝了隱蔽攝像機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探員小組不管他到哪裡都會跟蹤。他所有的電話都被錄音。

麥大志當年64歲，個子不高，但是很有活力。他是完美動力公司的模範員工。很多同事經常找他幫忙解決問題。麥大志總是熱情的幫忙，而且看上去熱愛工程學。但他對美國生活的融入僅限於公司。他和他的妻子趙麗華過著平靜的生活，很少和鄰居社交。趙麗華是個憂鬱古板的女人。在美國的25年中，她的英語一直很糟糕。除了早上單獨在社區步行之外，她和麥大志總是形影不離。

祕密錄音顯示，麥大志和趙麗華在家裡閒聊的時候總是談論中國政治，說毛澤東像斯大林一樣被歷史誤解。毛澤東思想對麥大志的影響也許可以從其艱苦樸素中看出來。他們用報紙墊在餐桌上，吃完飯就把報紙捲起來扔掉。每個星期六早晨，麥大志夫婦會開車去一家加油站，用那裡的免費刷子和紙洗車。然後他們會去一個建材商店，在賣木材的區域停留幾十分鐘。起初，探員們以為他們在那裡交付情報。後來才發現，該商店在那個時段提供免費咖啡。

夜襲

2004年9月的一天，蓋洛德開車到達唐尼市高速公路附近的一個兒童遊戲場。有十幾名FBI特工已經在那裡等候，還有來自東海岸的一個小組。這個小組的特長是祕密進入被調查對象的住房而不被察覺。當夜，他們準備對麥大志家進行祕密搜查。麥大志和趙麗華在阿拉斯加度假。這給了調查人員一個機會。趁麥大志夫婦不在家，他們獲得法院許可搜查其住所。

探員們已經監視麥大志的居所數星期之久，並研究附近鄰居的活動規律。麥大志的隔壁鄰居每天清晨3點鐘要起床上廁所。他會經過一扇窗戶，可以看到麥大志家裡的一部分。麥家房後一家的狗叫聲很大，其對面鄰居每天清晨4點會出門抽煙。如果任何人報警，這次祕密搜查就無法保持祕密。麥大志會察覺。如果他真的是間諜，想要找到證據就會更難。

午夜將至，蓋洛德和兩名探員登上了一輛雪佛萊小客車。車裡的中排和後排座位已經拆掉。這輛車的外觀同麥氏夫婦的小客車一模一樣。鄰居們看到也不會起疑。特工們平躺在車後，在街道上只能看到駕駛員。在收到監控組的信號後，小客車離開了兒童遊戲場，停泊在麥家居所附近。

東海岸的特工小組已經進入麥家。蓋洛德輕輕打開房門進去，兩名探員緊跟其後。他們靜靜的站著，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黑暗的環境。周圍的一切都覆蓋著厚厚一層灰塵，包括茶几上的一架模型飛機和走廊裡的吸塵器。在昏暗之中，蓋洛德看到前門、餐桌上和辦公室中到處都堆放著文件，有幾摞高達60公分到一米之間。

探員們開始給那些文件照相，並小心的按原狀放回去。文件中有美國海軍船隻動力系統的說明書和設計圖以及正在研發中的新海軍技術的構思。其中一組文件包括美軍維吉尼亞級潛艇的信息，說明如何掩蓋潛艇推進器的噪音以及如何在水下發射防空武器。探員們還拍攝了其他圖片，比如麥氏夫婦的稅表、旅行文件以及麥大志的聯繫人名單，其中包括幾名居住在加州的華裔工程師。在這個名單中，FBI首次注意到了鍾東蕃的名字。

難兄難弟

FBI對麥大志的弟弟麥大泓也進行了監視。麥大泓於2001年從香港移居美國。移民前，他曾在香港中資背景的《鳳凰衛視》工作。赴美後，他在《鳳凰衛視》美洲臺擔任工程部高管。他居住在加州阿罕布拉（Alhambra）市，離麥大志居住的唐尼市只有不到20英里。麥大泓和妻子李伏香以及一子一女生活在一起。

李伏香和趙麗華無法相處，經常向自己的丈夫說對方的壞話。但是兩個家庭每隔幾星期就會聚一聚，通常是在華人聚居的阿罕布拉市一家中餐館裡。他們談論最多的話題是李伏香的母親，她年事已高、獨居在廣州。李伏香和麥大泓擔心她的健康狀況，他們依賴一個名為浦裴亮（音譯，Pu Pei-liang）的朋友不時去看望李母。浦據說是廣州中山大學亞太研究院的學者，但該院查無此人。

每周探員們都會檢視麥大志和麥大泓家的垃圾。蓋洛德說，這可不是件有趣的差事，特別是在加州的夏天。多數時候蓋洛德手下的年輕探員負責這件事。在一個停車場裡，他們把垃圾鋪開，然後逐項檢查。

垃圾搜證和監控持續了數月，但卻未能發現任何證據，直至2005年2月的一天，一名會講中文的年輕探員莫莉（Jessie Murray），在麥大志家的垃圾中發現了一些撕碎的紙片，上面寫有中文字。莫莉把這些紙片放在塑料袋中，帶回辦公室分析。

探員們像玩拼圖遊戲一樣把這些紙片拼接起來，組成兩份文件，一張手寫，一張是打印的。NCIS探員諾奎斯特（Gunnar Newquist）在其中一份文件的下方看到了手寫的「DDX」字樣。他說，DDX是海軍一艘驅逐艦。

FBI探員自在麥大志家的垃圾中發現美國海軍驅逐艦——「DDX」字樣。圖為2013年10月剛自緬因州巴斯鋼鐵造船廠的船塢駛出的朱姆沃爾特號Zumwalt class（DDX）。（維基百科）

後來發現那份手寫的文件是一份海軍技術和項目的清單，其中包括潛艇推進技術以及防核武器、防化學武器和防生化武器系統等。打印的文件中是如何在會議上收集信息的說明。蓋洛德確信，這是中共情報機關的任務清單。

2005年10月，FBI在麥大志居所的餐桌上方祕密安裝了攝像機。幾天後的一個周日早晨，探員們看到麥大志坐在餐桌旁邊，將一張光盤放進其筆記本電腦的光驅，並和趙麗華談論他正在拷貝的信息。那些信息全都和美國海軍有關，包括一份有關開發靜音潛艇的文章。這正是麥大志在完美動力（Power Paragon）公司負責的項目。

出逃

調查人員翻閱了上一周的電話錄音，發現麥大志和麥大泓準備在下周五離開加州回中國。他們還發現了麥大泓和浦裴亮的通話記錄。麥大泓的開場白是：「我是北美紅花。」麥大泓告訴浦裴亮，他將去中國參加廣交會，並將帶一名助理同行。浦裴亮指示他到達廣州機場的時候，用浦先前給他的一個電話卡打電話。

第二天，李伏香和麥大泓談論起即將到來的旅行。李伏香問他們是不是要像過去一樣給麥大志帶一大堆文件。麥大泓安慰她說，這次他們只需要把信息放在浦裴亮給他們的計算機裡。

李伏香和麥大泓在洛杉磯機場被捕。安全人員在他們的行李中發現了包含有麥大志拷貝文件的加密磁盤。當天夜裡，麥大志和趙麗華在準備睡覺時被FBI逮捕。

罪與罰

審判中，聯邦檢察官稱麥大志是一名中共訓練的間諜，開始時在香港擔任中共情報員。法庭文件說，其第一項任務是在越南戰爭時期監控美國海軍停泊在香港船隻的動向。麥大志在其姐開設的裁縫店工作期間，極有耐心地完成了這項工作。

審判中，美國聯邦檢察官稱麥大志是一名中共訓練的間諜。（AFP）

NCIS探員諾奎斯特作證說，在麥大志被捕後，他和另外一名NCIS探員曾向麥大志問話。麥坦承自己從1980年代早期就向中共提供商用和軍事科技信息。但是麥大志否認曾經供認過。

2013年，《科學》（Science）雜誌記者巴塔卡吉（Yudhijit Bhattacharjee）專程採訪了關押在加州朗伯克（Lompoc）聯邦監獄的麥大志。麥不僅否認自己為中共情報機構工作，還否認鍾東蕃是中共間諜。他聲稱他們受到聯邦調查人員的不公正對待，這是美國執法機構反華政治運動的一部分。他說，他在70年代移民美國的原因不是來當臥底特工，而是進修和了解世界。他還長篇大論的提到1980年代一種他幫助設計的航空發動機。

當被問及為什麼他的垃圾中包含有軍事技術清單時，麥大志平靜下來。他說，他在侄子麥友從中國帶回的一本關於中醫的書中發現了那個清單。他說，也許有人想利用麥友。那麼誰想利用他？麥大志變得不安和沉重。他說，也許是浦裴亮。他堅持說，他對那張清單做的唯一事情是把它撕碎。

麥大志承認，他過去曾給浦裴亮發送過文章，但都是公開文獻。他在麥大泓試圖回中國之前給他的光盤也沒有任何敏感信息，並指責聯邦檢察官誇大了其重要性。至於光盤要給誰，麥大志瞇起眼睛，似乎想要記起什麼。他說：「我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