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事典 柴胡疏肝解鬱

文 _ 鄧正梁（正梁中醫診所院長）

《紅樓夢》第八十三回〈省宮闈賈元妃染恙鬧閨閫薛寶釵吞聲〉，黛玉聽到園子中有人在罵人，聯想到自己的處境，竟也「肝腸崩裂，哭的暈過去了」，賈母聽聞此事，心中不捨，趕緊差人請了大夫來看。

王大夫來了之後，說道：「六脈皆弦，因平日鬱結所致。」弦是肝脈，肝氣鬱結、肝氣化火，正需要疏肝解鬱。王大夫接著猜黛玉的症狀，猜得好準啊：「這病時常應得頭暈，減飲食，多夢；每到五更，必醒個幾次；即日間聽見不干自己的事，也必要動氣，且多疑多懼。不知者疑為性情乖誕，其實因肝陰虧損，心氣衰耗，都是這個病在那裡作怪。——不知是否？」紫鵑在旁點點頭兒：「說的很是。」

於是，王大夫便寫了藥方：「六脈弦遲，素由積鬱。左寸無力，心氣已衰。關脈獨洪，肝邪偏旺。木氣不能疏達，勢必上侵脾土，飲食無味；甚至勝所不勝，肺金定受其殃。氣不流精，凝而為痰；血隨氣湧，自然咳吐。理宜疏肝保肺，涵養心脾。雖有補劑，未可驟施。姑擬『黑逍遙』以開其先，復用『歸肺固金』以繼其後。不揣固陋，俟高明裁服。」

王大夫不但寫了藥方，還先解釋了一番黛玉的病症，才開出黑逍遙散，還建議之後用歸肺固金的方法，鞏固療效，並謙虛了一番，望賈府中人能予以指點。

賈璉雖然為人好色，但也的確懂得醫道，他馬上說：「血勢上沖，柴胡使得麼？」因為黑逍遙散就是逍遙散加上熟地黃，是疏肝解鬱、健脾養血補腎的方子，其中就有柴胡。王大夫馬上回答道：「二爺但知柴胡是升提之品，為吐衄所忌，豈知用鼈血拌炒，非柴胡不足宣少陽甲膽之氣。以鼈血製之，使其不致升提，且能培養肝陰，制遏邪火。所以《內經》說：『通因通用，塞因塞用。』柴胡用鼈血拌炒，正是『假周勃以安劉』的法子。」

柴胡在中醫界有劫肝陰的說法，因此江浙派醫師很喜歡用鼈血拌炒，增強養陰補血的功能。用鼈血拌炒後，不但不劫肝陰，還能培養肝陰，讓黛玉鬱遏的肝火碰到柴胡，不但疏肝還柔肝，柴胡得鼈血，就如劉氏宗親得了周勃一樣，馬上安定下來了。真是把藥物的作用說得唯妙唯肖。

《本草綱目》中記載柴胡是「治陽氣下陷，平肝膽三焦包絡相火，及頭痛眩運」，這就是賈璉講的：柴胡可生提，治氣下陷，那吐衄如何使得！黛玉平日肝氣鬱結、心思過多、脾胃不健，用了黑逍遙，還用鼈制柴胡，養肝陰、疏肝鬱，抑制柴胡升提之性，可以說是用藥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