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蔡大雅 繪圖 ◎ 蕭素惠
城市也是有生命的,它見證著歷史的興衰。北京在歷經幾千年的輝煌與沒落,見證中國歷史朝代交替,本應氣定神閒坐擁目前的威望,卻因為一條赤龍的控制,正面臨著空前的危害……
在接下來的黃金時期,我走回規範的約束中去,但我並非墨守成規,只固守著舊的一切,而是也考慮到當代人的需求,將創新融合在傳統裏。因為我的心中有禮法約束著,所以當我作為一個龐大帝國的首都,坐擁無限財富、權力與資源,展現出的是一股磅礡大器之勢,而無任何暴發氣或傲慢氣。這並非我自誇,而是有人告訴我,此時的我,簡直可以和城市史上那個最輝煌的城市——大唐的長安——相提並論了。
按理說,當人找到真正的自我後、回到原本的自己後,性格是不容易再改變了,可惜對於城市而言,有時還會受到外在的影響,雖然心裏不願意,但卻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情況,這也是我們作為城市覺得最悲哀的一點。
哀怒多於喜樂的歲月
城市也有喜怒哀樂,就我而言,我必須誠實地說,在我走過的歲月中,經常是哀與怒多過喜樂。甚至要我回想什麼事情曾經讓我喜樂過,我用力想了半天,除了回復原來面目是值得高興的以外,還真想不起來什麼其他的事情。
倒是有件事讓我一直耿耿於懷,覺得自己有「我不殺伯夷、伯夷為我而死」的罪惡感。就是當北方民族在接受漢文化後,從好的方面看,是開化了、文明了,往壞的方面看,是民族開始變得虛弱無能了,然後或早或晚的,被後來崛起的其他民族消滅。遼國如此、金國如此、清朝也不例外,甚至連強極一時的元朝都不能倖免。
我一直覺得這些民族的衰敗,有部分原因是我造成的,因為城市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提供人們更安全舒服的生活空間,北方民族原本是遊牧民族,習慣在嚴峻的環境下生存,因而鍛鍊出堅強的體魄和意志。一旦接受漢化,定居在城市裏,是很難不被舒適安逸的環境,以及各種聲色娛樂所誘的;而且人是「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習慣過好日子的速度很快,回過頭來重拾彎弓射箭,就顯得極其困難了。
至於憤怒的事情,則有一籮筐了。本於中國傳統的忠恕精神,我不太願意去批評人們過去所犯的錯事與罪行。只是有三件事是我非說不可的:一是安祿山,他食君之祿、受君重託,卻興兵叛亂,使得盛世天朝走向傾覆、長安遭受摧殘。他毀掉了兩個歷史之最,實在令人憤怒。
另一個就是五代時那個當漢奸的石敬塘。他自甘墮落就罷了,卻把我和其他十五個弟兄割讓給契丹。雖然我在異族的手中開始頭角崢嶸,從這點來看,這個割讓其實是對我有利的,但人不能光為自己著想,卻沒有想到這一割,中國自此失去長城與天然地形的屏障,北方鐵騎動輒長驅直入,多少生靈塗炭、多少城市毀於一旦?!
地獄出來的赤龍危害最甚
最後一件令我憤怒的,不是過去的事,是發生的在現代的事。半個世紀前,一條邪惡赤龍趁著年老的我精力衰竭的時候,控制了我。它破壞我的健康、扭曲居住在我這裏的人們的心靈、摧毀傳統的道德與做人的原則。它的本質是偽善且卑鄙,外貌卻作清高,用假話與謊言欺騙世人,說要締造人間天堂,實際上是要把人們拉下地獄,因為它正是從地獄出來的惡獸。
它有許多的爪牙,犯下許多惡事,有當漢奸出賣國家領土的,有背叛人民弄權貪污的,但因為它們善於欺騙作假,許多人受它的迷惑,或隨之起舞、共同作惡,我衷心尊禮守法,以身為傳統文化的代表自榮自傲,它們卻使我蒙上污名,被比喻為巴比倫大淫婦。此罵名不除,將來勢必會被釘上歷史的恥辱柱。這樣的下場豈是我所樂見的?
我抱著病殘之軀,含冤莫辯地忍隱至今,盼望人們能夠覺醒。但希望一天天落空,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人們卻絲毫沒有察覺真正的病因是由於赤龍的作祟,只是頭痛醫頭地折騰。我又急又氣,再也無法忍耐下去,決定跳出來告訴人們,我也是有生命、有感情、會痛苦的,希望你們能將心比心,幫我解除我的痛苦。我一向不求人,從來也都是我在幫助人類而不求回報的。但這次是我面臨生死存亡之際,但我卻因為年老力衰,已不再具有足以自我防衛的機制,只能依靠人類的幫助了。
助我消滅赤龍,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言盡於此,北京再拜。(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