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電影缺壞人？

美國司法部長巴爾7 月16 日在福特總統博物館演講，呼籲美國好萊塢莫為短期利益對中共「綏靖」，因為放棄原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美國司法部視頻截圖）

中國市場規模巨大，美國好萊塢多年來為了短期利益對中共「綏靖」，
經常審查自己的電影，不能讓中國扮演反派角色，以安撫中共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權侵犯者。
美國司法部長巴爾近期向好萊塢示警，放棄原則會付出更大代價。

編譯：吳芮芮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法學院教授卡爾．魯斯塔里亞（Kal Raustiala）8月4日在美國《外交事務》雜誌（Foreign Affairs）刊登〈好萊塢快要沒壞人了〉一文，談到好萊塢的自我審查導致電影角色的壞人設定選擇貧乏。

他在文中提到，不久前，一位奧斯卡獲獎編劇被要求改寫一個很受歡迎的戰爭題材電子遊戲系列。電影公司首先說改寫的劇本存在一個問題：誰是敵人？當然，不可能是中國。 俄羅斯、北韓，伊朗也不行。該公司高管表示：「我們不知道要把誰定為反派了。」

作為美國對中共的最新政策的四個重要講話之一，美國司法部長巴爾（William Barr）7月16日在密西根州的福特總統博物館發表講話，呼籲美國好萊塢不要為了短期利益對中共「綏靖」，因為放棄原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他表示，中國（中共）政府的審查人員無需說一個字，因為好萊塢正在替他們做事。這是中國共產黨一個極大的宣傳勝利。

他說：「太多的時候，美國公司為了短期利益而屈服於這種影響——甚至以美國的自由與開放為代價。悲哀的是，美國企業向北京低頭的例子數不勝數。以好萊塢為例，好萊塢的演員、製片人和導演為他們宣揚自由和人文精神而自豪。每年，在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美國人都會聽到有關這個國家如何沒有達到好萊塢的社會正義理想的說教。但是，好萊塢現在經常審查自己的電影，以安撫中共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權侵犯者。這種審查不僅會影響到在中國發行的電影版本，還會影響到在美國劇院向美國觀眾放映的許多電影。」

《世界末日戰》和《奇異博士》

巴爾舉了兩個熱門電影為例：《世界末日戰》（World War Z）和《奇異博士》（Dr. Strange）。

《世界末日戰》描述了一個由病毒引起的僵屍末日景象。這部電影的最初版本包含了一個片中人物推測該病毒可能起源於中國的場景。在小說中，「零號病人」是一個來自重慶的男孩。但這部影片的製片廠派拉蒙影業公司據報要製片人刪除這個有關中國的提法，希望達成在中國發行這部影片的協議。不過，這筆交易（即便在該公司自我審查後）並未實現。

在漫威影業大片《奇異博士》中，「古一法師」在漫畫書中本是一名藏僧，但電影製片人卻把這個主要人物的民族從藏人改為凱爾特人。當他們因此受到質疑時，一位編劇解釋說，「如果你承認西藏是一個地方，而且他是藏人，就有可能疏遠10億人。」或者，就像中國（中共）政府可能會說的那樣，「我們不會放映你的電影，因為你決定捲入政治。」

迪士尼昔日愛國 今接受中共的鐮刀斧頭

巴爾還提到迪士尼的例子。當迪士尼製作《達賴的一生》（Kundun，又譯《活佛傳》），一部1997年製作的講述中共壓制達賴喇嘛的電影時，中共對這個專案表示反對，並施壓迪士尼放棄。最終，迪士尼決定不能讓一個外國強權來決定它是否在美國發行一部電影。

然而，這種勇敢時刻未能持續多久。當中共在中國禁止所有的迪士尼電影後，迪士尼為了重獲准入而開始大力遊說。該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為《達賴的一生》道歉，稱之為「愚蠢的錯誤」。

迪士尼電影在中國被禁後，為了重獲准入，迪士尼開始大力遊說。上海迪士尼就是向中共遊說後所蓋的主題公園，該園之員工有300 人是活躍的共產黨員。（AFP）

迪士尼隨後開始說服中國在上海建造一個主題公園。作為交易的一部分，迪士尼同意讓中國政府官員參與管理。在該主題公園的1萬1000名全職雇員中，有300人是活躍的共產黨員。據報導，他們在辦公桌上擺放錘子與鐮刀的黨徽，並且在營業時間內參加黨員學習。

魯斯塔里亞在他的文中表示，在1990年代很受歡迎的主題是處理西藏歷史和人民的美國電影，而今已經很少見。好萊塢從來沒有製作過有關1989年天安門廣場大屠殺的電影。2012年的《紅色黎明》（Red Dawn）本為中國入侵美國的的電影，但後來被改寫為北韓是侵略者，而不是中國。《綜藝》（Variety）雜誌稱，2014年的大片《變形金剛：絕跡重生》（Transformers: Age of Extinction）是一部出色的「愛國」電影，如果觀眾碰巧是中國人。

《紅色黎明》（RedDawn）在後期製作中，將侵略軍和反派從中國改為北韓，才使影片有望進入中國市場。（維基百科）

電影製片廠似乎都非常注意不要冒犯中國人的感情。由夢工廠和上海東方夢工廠聯合製作的2019年影片《雪人奇緣》（Abominable）中有一個場景，上面有一張地圖，顯示了所謂的「九段線」，代表了中國在南中國海備受爭議的主權主張。

同年，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審查了電視連續劇《傲骨之戰》（The Good Fight），剪掉一段被北京視為禁忌的幾個話題，包括法輪功、天安門大屠殺和維尼熊。中國線民在社交媒體上常常以維尼熊代替中共總書記習近平。

好萊塢曾製作很多愛國電影

英國喜劇演員卓別林開始拍攝《大獨裁者》（The Great Dictator）時，納粹軍隊正步入波蘭。這部電影名義上的角色，有個既愚蠢又長著小鬍子的獨裁者，名叫艾德諾．漢克（Adenoid Hynkel），顯然是影射希特勒。為了安撫德國，英國政府最初建議禁止這部電影在英國劇院放映。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英國改變了主意。即使是卓別林在好萊塢的合作者中，也有人擔心會遭到反彈。（儘管好萊塢歷史學家們爭論著，這在多大程度上是因為好萊塢對進入德國大型電影市場的經濟利益的考慮。）

據說，美國總統羅斯福親自鼓勵卓別林繼續製作。當這部電影在1940年發行時，它證明了在藝術和政治上的勝利，並且是當年收入最高的電影之一。很快地，公開譴責法西斯主義成為常態：在1942年到1945年之間，超過一半的好萊塢電影都以某種方式觸及戰爭，其中數百部帶有反納粹的信息。

冷戰初期的美國電影經常有反蘇聯的信息。1950年代，好萊塢發行的所有以戰爭為主題的電影中，有近一半是在五角大樓協助下製作的，並進行了審查，以確保它們都足夠愛國。直到今天，五角大樓和中央情報局都有積極的娛樂聯絡。甚至外國作品也參與了針對蘇維埃的文化大戰：1954年，當英國動畫片改編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著名的《動物農場》（Animal Farm）時，他們也有中情局的祕密資助。

1950 年代，好萊塢發行的所有以戰爭為主題的電影中，有近一半是在五角大樓協助下製作的，並進行了審查，以確保它們都足夠愛國。（Getty Images）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迪士尼為政府製作了數十部公共資訊電影，其中包括教育美國水手們航行戰術的培訓錄影帶。在戰爭期間，迪士尼超過90％的員工致力於製作培訓和公共資訊電影。為了提高美軍的士氣，迪士尼還設計了徽章。徽章出現在美軍和盟軍使用的飛機、卡車、飛行夾克和其他軍事裝備上。

中共利用票房和融資控制好萊塢

魯斯塔里亞分析，好萊塢如此膽小的最明顯原因是，中國市場規模巨大。與冷戰期間的蘇聯不同，中國不僅是地緣政治的對手，還是重要的經濟夥伴。它的票房數額將很快成為世界上最多的。好萊塢從不在乎在蘇聯發行電影，但對今天的中國就不一樣了。

中國資助的承諾是製片廠在敏感的政治問題上脫穎而出的另一個潛在原因。例如，總部位於深圳的科技巨頭騰訊是備受期待的新版《壯志淩雲》（Top Gun）的投資者。這部電影的早期預告片秀出湯姆．克魯斯（Tom Cruise）穿著他的標誌性飛行夾克，但1986年原版電影裡該夾克背面縫製的臺灣和日本國旗標誌消失了。

全球最大的電影連鎖店，包括美國子公司AMC劇院（AMC Theatres），現在由中國企業集團萬達集團（Wanda Group）擁有。外國出資者可以成為有用的合作夥伴，但毫不奇怪的是，外國出資者的存在也會使製片人警惕可能使其金主不滿意的內容。

全球最大的電影連鎖店，包括美國子公司AMC 劇院，現在由中國的萬達集團（Wanda Group）擁有。外國出資者的存在會使製片人警惕可能使其金主不滿意的內容。（AFP）

美司法部長：莫短視 放棄原則會付出代價

美國司法部長巴爾在他的演講中提到，像其他美國公司一樣，迪士尼最終可能會認識到在原則上妥協所付出的代價。 就在上海迪士尼開業不久，一個中方擁有的主題公園就在距離幾百英里的地方冒了出來。媒體報導說，這個主題公園裡的人物看上去與白雪公主和其他迪士尼商標相似。

他警告，美國公司必須明白其中的風險。中共思考的是幾十年和幾百年，而美國公司傾向於聚焦下一個季度的盈利報告。

萬達2012 年以26 億美元收購AMC，引發美國安全憂慮。洛杉磯日落大道上高懸的一塊廣告牌打出一句標語：「中共的紅色傀儡：AMC 劇院」。（AFP）

如果迪士尼和其他美國公司繼續向北京低頭，它們所帶來的風險不僅是破壞自己的未來的競爭力與繁榮，還會破壞使它們得以興盛的傳統自由秩序。

中共欲用國產電影取代好萊塢地位

中共長期以來一直嚴格控制進入這個有利可圖的市場的管道，包括對美國電影實行配額制以及嚴格的審查制度，而配額制的實施違反了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義務。好萊塢越來越多地依靠中國來籌集資金。

2018年，與中國投資者合作的電影占美國票房收入的20%，而五年前僅為3%。

巴爾警告，從長遠來看，與其他中國的產業一樣，中國（中共）更感興趣的不是與好萊塢合作，而是收買利用好萊塢，最終用國產電影取而代之。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中共一直遵循其通常的做法，通過對美國電影設置配額，向好萊塢電影製片廠施壓，要求它們與中國公司組建合資企業，然後中國公司可以獲取美國的技術和專長。

正如一位中國電影高管所說的，「我們所學的一切都源於好萊塢。」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中國票房最高的十部電影中有八部是在中國製作的。

娛樂業存在國安隱患

美國政府開始將娛樂業視為潛在的國家安全隱患。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ommittee on Foreign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CFIUS）是負責審查外國在關鍵行業投資的政府機構，以前並不關心娛樂業。但是潮流似乎正在轉變。

2016年，來自紐約的民主黨參議員舒默（Chuck Schumer）寫信給當時的財政部長盧（Jack Lew），指出萬達集團對AMC劇院的收購以及對美國製片廠的投資，敦促委員會更加關注此類交易。

隨著技術和媒體之間的界線繼續模糊，外國投資委員會可能會越來越重視這個問題。魯斯塔里亞披露，該委員會有加入評估應用程式TikTok（抖音國際版）的中國母公司字節跳動（ByteD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