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話題 / 第672期 20200701

「擺攤穩就業」有損顏面？李克強遭習近平強勢「收攤」

by 王華

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左）近期提倡「地攤經濟」，被中共中央認為有損政府顏面，外界解讀李與習近平（右）兩人之爭躍上檯面。（AFP）

李克強提倡「地攤經濟」穩就業，不到兩周就遭到黨媒連發數篇評論，試圖為此話題降溫，引人揣測他與習近平的矛盾有多大。此前，他更公開透露「中國6億人月收入僅1000人民幣」，形同打臉習近平的脫貧成果。

文：王華

2020年的全國兩會被「港區國安法」搶去大部分焦點，另一個熱門話題就是中共國務院總理李克強5月28日在記者會上透漏中國實情，「6億人月收入僅人民幣1000元」。有人解讀這是李克強故意跟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對著幹，甚至還出現了「李克強檢討書」等怪象。

其實習李之爭早就存在。李克強作為學歷最高、權力最小的總理，注重實際民生，其做法與習近平重用主管文宣系統的中共政治局常委王滬寧搞的「假大空」、以及習在國際上撐面子的做法相矛盾。

在面子與實際之爭下，中國經濟若重回浮誇造假之路，受害的就是中國人。

6億中國人月入1000元疫情讓生活更難

受疫情衝擊影響，中國要完成脫貧的任務更重了。圖為北京街頭一名盲眼男子靠彈樂器乞討。（Getty Images）

李克強在今年兩會的「中外記者會」上回答了11個問題，7個跟經濟有關，其中失業情況是頭號焦點，「中國有9億勞動力，沒有就業，就只是9億張吃飯的口；有了就業，就是9億雙可以創造巨大財富的手」。

被問及脫貧問題時，李克強表示，中國是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國家，在中國近14億人口中，平均年收入為3萬元人民幣，但他坦承仍有「6億人月收入僅人民幣1000元，加上又碰上疫情下，脫貧的任務更重了」。

李克強還說，今年要如期完成脫貧攻堅任務，這是以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向全社會做出的「莊嚴承諾」。按原本的帳還有500多萬貧困人口，受這次疫情衝擊，可能會有一些人返貧，脫貧的任務更重了。

「我們會多策並舉，特別是要採取措施把脫貧的底線兜住，我們有把握完成今年決勝脫貧攻堅的任務」。從這些話來看，李克強是積極支持習近平的脫貧工作的。

李克強還指出，現在低保、失業保障、特困救助等人員大概一年6000萬人，預計今年人數會增加較多。

李克強還表示，「就業是最大的民生」，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是天大的事情。「一些個體工商戶已經歇業幾個月了；一些外貿企業現在沒有訂單，影響員工就業」，所以政府「為了穩住現有就業崗位，可以說政策是能用盡用」。

依中共之貧困定義李之說法與習不矛盾

中國很多貧困縣的官員為了保住烏紗帽，都在貧困的相關數據上造假。圖為北京街頭一名殘疾女子向路人乞討。（AFP）

很多網友留言表示：「記得2015年還是2016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還有40％的人月收入不足1000，幾年過去了，數據上升到6億了。」「要不是總理說，真不敢相信！」還有的說，「習大大今年說要全面小康，李克強這樣講不給臉喔」，「共產國家怎麼還不打倒地主資本家」。

也有正規媒體解讀說，2015年習近平提出脫貧政策，現在李克強說6億人月入千元，這是在和習近平唱對臺戲。不過看看李克強的講話，和中共對貧困的定義，就會發現他們說的不矛盾。

聯合國對貧困認定的標準是，每天支出2美元以下的算貧困，換成人民幣，就是一個月400多人民幣。聯合國定義的是支出，不是收入。但是，中共一直不承認聯合國現在的標準，而是承認十年前的標準，即日支出1美元。一個月30美元，大約是230到240人民幣。

李克強說6億人月入1000，在中共的扶貧標準下，就不算貧困了。

此前3月6日，習近平「在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座談會上的講話」中稱，「貧困人口從2012年年底的9899萬人減到2019年年底的551萬人，貧困發生率由10.2％降至0.6％。」

不過據知情人介紹，很多貧困縣的官員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都在造假。比如一個縣長說，即使按照中共自己的標準，他們也有25％的人貧困。上級不讓報這個數字，所以必須想辦法。於是縣把農民家裡的雞下的蛋，按照廣州上海的價格算，自己吃的蔬菜，自己種的，按照省城的價格計算，最後把貧困人口壓到了5％，達標了。

李克強說實話與中宣部唱高調相反

回頭看李克強說的「6億人月收入僅人民幣1000元」，是指近半年的疫情導致城鎮居民生活困難，主要是說失業率問題，而習近平說的脫貧，主要針對農村。

陸媒5月30日請專家李實解讀，李實說，不管怎樣，這充分說明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發展的不平衡不充份特徵較為明顯，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十分重要，任重而道遠。

今年1月，王滬寧控制的中共官媒還宣稱，2019年中國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4月下旬中共央行課題組在「中國金融」發文稱，中國城鎮居民家庭戶均總資產317.9萬元，戶均1.5套房，其中四成家庭有兩套房。

中共官方宣傳的與李克強說的話相差太大，難怪很多小粉紅認為李克強在說壞話。

中國國家統計局早前的數據顯示，2019年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30733元（約3.3萬港元），即每月2561元（約2777元港元）；李克強稱「6億人月均收入1000元」，即全國43％人口月入只有全國平均值39％。官方公布最新的最低工資標準，最低為安徽省，每月1180至1550元。

李克強說的話，意味著中國近43％人口月入還不到全國最低工資標準的85％，原因就是疫情引發的大規模失業。

目前大陸到底有多少人失業呢？

專家：逾7000萬人沒工作失業率20％

中共官方公布2020年4月失業率為6％，而此前不久由中泰證券研究所所長李迅雷公布的報告指，中國的失業率約20.5％。圖為謀職的中國農民工。（AFP）

中國的「真實失業率」向來是中共的機密。中泰證券研究所所長李迅雷早前在微信公眾號發布題為〈中國失業率有多高？〉的分析報告，直指「目前我國新增失業人數可能已經超過7000萬，對應的失業率大概在20.5％」。

而中共官方公布的2020年4月失業率為6％。

該報告一出，中泰證券當天就發出「人事任免通知」，免去李迅雷的研究所所長職務，並「撤回」了該份報告，使中國失業大軍再添一員。

6月3日，由胡舒立執掌的財新網刊出北京師範大學的研究報告，指「李總理講的這個數，是中國最真實的現實國情」。不光6億人月收入只有1000元，9億人的月收入也在2000元以下。

文章指，這6億人絕大部分在農村，主要分布在中西部地區；家庭人口規模龐大，老人和小孩的人口負擔重；「他們游離於我們視線之外，沒有渠道發聲，社會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他們是這個社會沉默的大多數」。

李克強是中國有史以來學歷最高的國務院總理，除了懂法律，對經濟也有見解。不過他也是中共歷史上權力最小的總理。

比如18屆三中全會提出的改革60條，深受民眾歡迎，但由於損害了既得利益者，這60條至今基本都沒有實現。

在中南海高官中，李克強算是相對來講比較講實話的人。

比如2007年李克強擔任遼寧省委書記時，告訴到訪的美國駐華大使，地方官員總會虛灌數字，他喜歡以工業用電量新增、鐵路貨運量新增和銀行中長期貸款新增，這三個指標來追蹤遼寧經濟動向。

2010年《經濟學人》報導，以時任副總理李克強的全名，編制「李克強指數」，並與中國官方GDP走勢對照，發現趨勢總體一致，根據上下波動，前者表現比後者劇烈，更能反映中國經濟現實狀況。另外，「李克強指數」包括的三項指標，都有報表可查無法做假，令他們可以更清楚地掌握中國經濟面貌。

不過李克強擔任總理後，他也無法讓中共統計局給出真實的數據，GDP依舊摻水分。

兩會上諸多跡象顯示習李不和

中共人大在對「港版國安法」表決時，李克強用中指按下「同意」的綠色按鈕，而習近平以食指按，也有民眾把這個解讀為「習李不和」。（Getty Images）

李克強在兩會上透露6億人月入千元的「不當言論」，透露中國民生的艱辛，捅破了習近平要脫貧奔小康的中國夢，這意味著習李之間分歧表面化。還有消息說，疫情之後習李之間多處懟槓，終於在兩會上「擦槍走火」。

日前海外政論家陳破空引用內部人士爆料稱，習近平親信王小洪委任的特勤人員強行入住國務院各部委，欲監控各部委的工作，激怒了李克強，被李毫不留情地趕走。這一事件被指是習李之間公開翻臉。

此次李克強在兩會記者會上稱，對臺灣的大政方針是「一個中國原則」、「促進和平統一」，還強調「臺灣同胞是手足，血濃於水」等。但第二天，習近平親信、人大委員長栗戰書在談到統一時，刪除了和平二字，只談「促進統一」。

在被問到「港版國安法」時，李克強僅用45秒，就像背書一樣快速回應，不時還斜眼看一下桌上的「標準答案」。對於今年兩會上這唯一的重磅議題，李克強放棄了作為總理在記者會上，向全世界做出解釋說明的機會，給人感覺他更想表達的是「『國安法』與我無關」。

中共人大在對「港版國安法」表決時，李克強用中指按下「同意」的綠色按鈕，被網民們戲稱「這是全世界想要對中共做的手勢」。在西方，豎「中指」是罵人、表達不滿的意思。而習近平以食指按，也有民眾把這個解讀為「習李不和」。

王滬寧動官媒壓制李網傳李克強檢討書

就在李克強公開講出了6億人月收入只有1000元的實情後，黨刊《求是》雜誌6月1日再次刊出習近平去年發表的「關於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補短板問題」的講稿。

評論員鄭中原分析說，這顯然是有目的的，對於重新刊出習的這份舊稿，中共大外宣也刊出了「中國宣布實現全面小康目標」的文章替習吹捧，全然不顧這是習的舊講稿。

中共官媒連續出手，表面上是為中南海滅火，實際上更像打臉李克強。無論是網路封殺李的言論，還是出動官媒三番四次「滅火」，幕後都是王滬寧，畢竟李是二號人物，只有習能壓制他。

而習近平看來也異常信任和重用王滬寧，連李克強任組長的抗疫領導小組，都要讓王滬寧擔任唯一副組長，明顯是要盯緊李克強。當然王滬寧也利用宣傳吹捧習近平，搞什麼《大國戰疫》書冊，讓習歡心，可謂各得其所。

文章最後說，中南海高層內鬥膠著，哪管得了中國民生多艱難。屆時當局照樣宣稱「今年全面小康實現了」，但這只是一個官方數字，一場為中共歌功頌德的戲碼而已。

6月3日，網路還傳出一份「李克強檢討書」，是交給習近平和中紀委書記趙樂際的，落款是李克強，但沒有簽字，時間點是5月30日，內容主要涉及李克強在人大記者會上的發言。

李克強公開透露中國有6億人月收入僅1000人民幣後，網路上隨即傳出一份「李克強檢討書」，意圖貶低李克強，顯見中共內部鬥爭十分激烈。（網路圖片）

不少人信以為真，但「檢討書」內用的「共體時艱」、「深刻體認」，並非大陸用語，更像是港臺用語。此外，李克強並未犯法違規，如何歸趙樂際管，因此該「檢討書」一看就是假的。

但從這個假的檢討書能看出，有人意圖貶低李克強，顯見中共內部鬥爭十分激烈，不光在政治上針鋒相對，在經濟對策上也各有想法。李克強看中的是民生，而習近平看中的是「中國製造2025」在世界爭強的事。

這也在暗示，李克強違背了中共的黑幫規矩，公布了不該透露的實情。在王滬寧眼裡，這就是必須檢討的錯誤。

推「地攤經濟」保就業城管邀商販賣貨成奇聞

李克強喊出「地攤經濟」後，迄6月3日止至少有近30個城市明確鼓勵發展地攤經濟。（微博網友）

李克強在談到增加就業時，還點讚四川成都的「地攤經濟」緩解失業壓力。

據悉，成都開始允許一些流動攤販在街道上擺攤設點，而這在以前往往被視為「占道經營」。當地媒體報導稱，這種「地攤經濟」增加了10萬個就業崗位。

李克強在記者會上說，「為了穩住現有就業崗位，可以說政策是能用盡用」，也就是說，舊的政策已經用盡了，得找新的政策了，於是他提到成都的「地攤經濟」。

自從李克強讚「地攤經濟是中國生機」後，各地官員馬上響應，因為這正是他們想要的。

全國各地都面臨民眾大規模失業問題，而如果允許搞地攤經濟，就能讓地方政府從攤位租金中獲得收益，於民於官都有益處。於是隨後幾天傳出城管主動打電話，邀請小商販賣貨的怪事。

據統計，到6月3日，至少有近30個城市明確鼓勵發展地攤經濟，包括：上海、杭州、佛山等城市。佛山還下發文件，明確在不影響市容環境、不妨礙城市交通和不影響市民生活的前提下，放開臨時占道經營許可，讓商家和個人臨時占用公共場所設置食品、服飾、農貿產品售賣等占道攤位和店外擺放。

此外，百度地圖更新增了攤位上傳的綠色通道，使用戶可通過地區直接導航至地攤前，可謂設想周到。

與李克強幹上了北京對地攤發出禁止令

李克強說，地攤經濟和「高大上」一樣，是中國的生機。但這樣的表述沒過幾天就被中宣部封殺了。圖為北京的攤販。（AFP）

李克強6月1日在山東煙臺市考察時表態說，「地攤經濟、小店經濟是就業崗位的重要來源，是人間的煙火，和『高大上』一樣，是中國的生機」。

然而，李克強的這套「地攤經濟」表述卻在四天後突遭中宣部封殺，不但媒體被要求全網查刪有關「地攤經濟」的報導，連中央文明辦有關「地攤經濟」的正式文件亦被作廢刪除。

《北京日報》官方微博更於6月6日報導稱，近日網傳北京發布「地攤地圖」，經向市城管委核實，此為謠言。官媒並引述北京市城管執法局強調，將依法處理這類擾亂市容環境秩序的違法行為。

報導引述「市有關部門負責人」稱，城市精細化治理是一個久久為功的過程，稍一放鬆就可能前功盡棄，街道髒亂、假冒偽劣、噪音擾民、「遊商滿街」、堵塞交通、不衛生不文明等昔日的城市頑疾就會捲土重來，「這不利於樹立良好的首都形像和國家形像」。

6日晚，《人民日報》也發表了〈地攤經濟升溫不能發燒〉的評論文章，指地攤經濟之所以能成為近日的熱門話題，一方面是因為它能在一定程度上拉動經濟發展、增加就業，另一方面是因為它帶來的煙火氣喚起國人對城市生活的最初記憶。地攤與城市並非水火不容，但熱話題也需冷思考，面對遍布大街小巷的地攤，或引發對交通、衞生、食物質素的問題，提出關心監管的問題。

文章指，地攤經濟奉行的治理思路，放開不是放手，也不是放鬆，而是講究「有序」二字。「抓緊出臺和落實各項刺激消費的措施，千方百計把疫情造成的損失降到最低。」放管得當，就能激活一池春水，就能提升民眾的美好預期，就能讓城市更有溫度，讓經濟更快恢復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