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 / 第599期 20180912

王岐山說不是貿易戰中美「離婚」熬贏美國？

by 王淨文

美中新一輪貿易談判無果而終後，外界普遍預測，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AFP）

中美貿易第四輪談判無果而終。隨即，美國總統特朗普公開拒絕與中國對話，並計畫在公眾諮詢結束後，就開始對2000億美元中國進口商品徵收關稅。這意味著中國所有出口美國的商品都將被徵收25％的關稅，美國貿易進口公司可以從其他國家購買同類產品，中國商品就無法出口美國了。

有人說這是中美「離婚」，代價太大。「離婚」後雙方的矛盾會更加突出，還會在日後全方位地打起來。

（Getty Images）

文 _ 王淨文

中國已購買美國大豆需1500萬噸

中美貿易戰開戰前，由於中國是美國大豆第一大出口國，中共就放風要利用大豆來打響貿易戰的第一槍，利用打殘美國60％的大豆出口，讓豆農起來反對特朗普。然而，貿易戰才打四周，中國就不得不從美國進口關稅高達25％的大豆了。

中美貿易戰開戰三個禮拜後，中國不得不恢復從美國購買大豆，因為其他地區無法提供足夠的大豆來滿足中國的需求。圖為6月13日伊利諾伊州豆農裝載大豆。（Getty Images）

8月6日，美國農業部發布的報告顯示，三周以來第一艘美國大豆船啟航運往中國。8月7日，國際漢堡油籽分析機構Oil World表示，中國不得不恢復從美國購買大豆，因為其他地區無法提供足夠的大豆來滿足中國的需求。最近幾個月中國至少還需要進口1500萬噸美國大豆。

彭博社報導說，據美國農業部的一份報告，貨船貝蒂斯（Betis）於7月29日從華盛頓卡拉馬碼頭啟程前往上海，這是三周來第一批運往中國的大豆。

6月中旬至今，貝蒂斯號是第四艘從美國海岸出發的美國大豆船。之前的三艘美國大豆船中，有一艘實際完成交付。8月6日，森特科斯先鋒號（Cemtex Pioneer）抵達南通港，這是中共政府7月對美國大豆加徵25％的進口關稅後，第一艘美國大豆船到貨。

荷蘭合作銀行最近的研究報告也顯示，中國可能不得不購買多達1500萬噸加徵關稅後的美國大豆。至少在短期內，中國國內大豆客戶不太可能轉嫁成本，這將進一步損害本已很低的利潤。

今年7月中旬，曾經的山東首富、中國「大豆王」申請破產。還有很多大豆加工廠倒閉。很多網友說，中共是抓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美媒：中美貿易戰是美中「離婚」

2013年7月，中共副總理汪洋在美國參加美中戰略經濟對話時，曾把中美雙方關係比成「夫妻」而不能「離婚」，否則，「像默多克和鄧文迪，代價太大。」

然而5年後，「結婚」才47年的中美關係，就開始離婚了。

8月11日彭博社報導表示，中美貿易戰好似美中「離婚」，沒有什麼比離婚更能摧毀財富的，這是處於激烈貿易戰中的中國和美國應該銘記的警告。如果中美繼續加劇貿易戰，那麼中美的經濟分離是非常現實的，這筆離婚費用可能會超過歷史上任何婚姻糾紛。

文章認為，美中分裂的最大危險可能不是經濟上的，可能會導致中美的直接衝突。

8月1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紐約州的德拉姆堡軍事基地簽署了軍費總額達7163億美元的《2019年度國防授權法案》，法案簽署後立即生效成為法律。對此，北京反應強烈，稱法案中多項內容有意針對中共，比如在軍事上大力扶持臺灣、嚴格限制中國企業到美國投資，嚴格控制高科技產品出售給中國等。

美國這個最新國防法案，實質上已經將與中共「長期戰略競爭」確定為美國根本性的優先戰略，開始在軍事、外交、經濟領域與中共展開全面對抗。

王岐山表態不是貿易戰

關於中美貿易戰的實質，多年來一直是中美對話中方負責人的王岐山，在沉默了半年後，終於公開表態。

日本「共同社」8月25日報導，8月24日，國家副主席王岐山在會見日中協會會長時，還談及日益激化的中美貿易摩擦問題。王岐山首次公開表態，認為中美產生摩擦是極為自然之事，並不認為這是貿易戰。他還透露，正在分析美國國內局勢及背景，以展開應對。

中共副主席王岐山日前在與日本舉行的官方會談上，首次公開表態對目前中美貿易衝突的看法，表示並不認為這是貿易戰。（AFP）

而特朗普總統早在今年4月4日的推文中也提到，不承認「中美貿易戰」的說法。他說：「我們沒有與中國打貿易戰。這場貿易戰早在多年前，就讓那些愚蠢的、不稱職的人，那些當時代表美國的人輸掉了，所以現在我們有每年5000億美元的貿易逆差，再加上被盜走的價值3000億美元的知識產權。我們不能讓這種不公平貿易再繼續下去了！」

不是貿易戰，那是什麼？

《美國之音》8月31日刊發評論文章稱，《外國人看中國》創辦人利明璋（Bill Bishop）8月19日曾表示，他去中國考察了一圈，發現中共官員近期一直在討論，美國施壓貿易問題是否是多層面遏制中共爭霸戰略的一環，中方是否該找個不太丟面子的方式向美國妥協。現在看來中方已有定論。

那定論就如王岐山和很多中共高官和官媒認定的那樣，那是世界老大與老二之間必然發生的事，美國這個世界老大，遲早都會、一定會壓制正在壯大的中共老二。

但事實並非如此。按國內生產總值GDP排名，從1980年代起，美國排名第一，日本第二，儘管1980年代美國與日本發生了貿易戰，但隨後近30年，人口只有一億的日本，卻一直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直到2009年這個老二的位置才被中國代替。

1980年到1984年，日本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從76.6億美元擴大到461.5億美元。為了減少美國對日本的貿易逆差，1985年9月，美國、日本、聯邦德國、法國以及英國的財政部長和中央銀行行長簽署了「廣場協議」，上述五國開始聯合干預外匯市場，在國際外匯市場大量拋售美元，導致美元持續大幅度貶值，不到三年時間，日元對美元升值1倍以上。

有人認為，廣場協議簽訂後日元大幅升值，出口被限，從而導致日本經濟之後出現了「失落的二十年」，但這種觀點是錯誤的。儘管日元在80年代下半葉升值，並且在某些行業實行自願的出口限制，但是日本的出口和貿易盈餘卻基本得到了保持，在1990年以後的20年中一直維持較高水準。所以日本經濟被貿易戰打垮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而且自從二戰結束到現在，美國與日本都保持了良好的關係，並沒有出現老大打老二的問題。日本經濟後來出現20年的消退，是其內部泡沫經濟出了問題，與所謂「老大的」打壓無關。中共只是在給自己過去的錯誤言行找藉口。

人民日報：中美關係已深刻變化

美國的2000億美元關稅壓頂，中共顯然沒有應對之策，中國社會的擔心在與日俱增，悲觀的情緒也開始瀰漫。疲於招架之下，中共官媒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露骨氣勢，不再提「以牙還牙」「奉陪到底」，也很少再聽到「中方必勝」的口號，甚至閉口不談貿易戰。

但北戴河會議後，中共又調整輿論口風，再次改變了腔調。

8月29日當天，《人民日報》發表了隆國強的評論文章〈理性認識當前的中美貿易摩擦〉。隆國強是中共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體制內有一定影響力和權威性的對外貿易專家。他的這篇文章等於是詳細解釋了王岐山的那段話，同時公開傳遞了北戴河會議後中共達成的所謂共識，以及日後對美對策的基調。

《人民日報》8月29日發表評論文章指「中美關係將發生深刻調整」，公開傳遞北戴河會議後中共達成的所謂共識。圖為2018年7月26日美國大使館附近發生爆炸。（AFP）

文章首先用數據說明過去30多年，中美進行了全面的經貿合作，但沒有任何解釋地就下結論：「中美經貿合則兩利、鬥則俱傷」，其實傷的主要是中共。

失去美國這個大賣家，中國的出口收入就會每年減少5000多億美金，而且很多產品只有美國能生產出這些高科技產品，中共無法找到替代廠家，這對中共而言就是大損失；然而不從中國買東西，美國可以從其他國家購買，頂多價格稍微高一點，特別是東南亞國家正在替代中國成為世界工廠，美國並不擔憂不和中共做生意後，民眾生活會發生大的變化。

文章稱美國搞單邊主義，把美國發動貿易戰的原因歸結為三點，一是「利益敲詐」。其實做生意是你情我願，認為價格條件不合理就不買，不存在敲詐問題；

二是「戰略遏制」。2018年版美國國防戰略報告，把中國定義為美國長期的「戰略競爭對手」。

其實這個定位是正確的，因為中共的共產主義世界觀，不同於全球自由社會，中共還不斷在南海搞擴張，特別是想通過「一帶一路」把共產主義理念傳播到全世界，進而「解放全人類」，讓全人類都受共產邪魔的蹂躪和統治，這當然引起世界各國的不滿；

三是「模式打壓」。美國過去也搞了產業政策來扶持幼稚產業，為何對中共搞的「中國製造2025」橫加指責。

其實西方社會的產業政策是企業在平等的自由環境下的競爭，而中共的2025製造政策，是用國家的力量參與競爭，是用中國全國的力量來與西方私人企業競爭，這當然不公平。

文章還抱怨，「美國無視中國信守入世承諾、遵守多邊經貿體系規則和倡導推動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的努力」，美國「不是通過世界貿易組織的爭端解決機制而是用單邊主義措施處理中美經貿分歧」云云。

其實中共根本沒有「信守入世承諾」。中共加入WTO已經16年了，但仍然有一半WTO的承諾根本沒有執行。中共收買WTO官員，還想利用WTO的低效率來搞拖延，不料特朗普在WTO申請制裁中共的同時，率先自己行動了，這令中共措手不及。

文章接下來提出要「妥善應對中美貿易摩擦」，「隨著美國將中國定義為『戰略競爭對手』，中美關係將發生深刻調整。……要堅持『不願打、不怕打、必要時不得不打』的原則立場。」

文章最後提到，「關鍵是不受對方干擾，保持戰略定力，避免犯顛覆性錯誤。蘇聯在冷戰中被拖入軍備競賽，日本在貿易戰中出現泡沫經濟，殷鑒不遠，教訓深刻。」

文章雖然空洞，沒有說服力，但它卻代表了中南海的定調：中美關係已發生深刻變化，這就是《新紀元》三個月前提出的，「中美關係出現了拐點，從合作拐向全面對抗」。只是作為中共喉舌，他們不敢這樣直白的把核心問題點出來。

文章同時表明了一個態度，如果美國不鬆口，那中共就與美國死槓下去，一直鬥下去，無論中方如何損失慘重，也得死槓下去。當然，不死槓也沒有別的招可使，因為美國就是要全面圍剿中共，一旦特朗普美國鬆口，那中共就會馬上與美國妥協。

北戴河會上決定和美國鬥一鬥

貿易戰開打後，中共體制內一度批評當局過早地摒棄了「韜光養晦」策略，因此導致貿易戰。中國輿論場還出現過「倒胡（鞍鋼）運動」，以及中共內部對王滬寧的極度不滿。

但自從北戴河會議定調後，中共官方的表態就發生了大轉彎。

中美貿易談判時，美方一直要求中共進行實質的結構性改革，停止對高科技企業的不公平補貼、停止強制性技術轉讓以及拆除貿易壁壘等，以實現美中公平貿易。美媒報導，美方在最新一輪貿易談判中提出140多項具體要求，中方認為其中三分之一「涉及國家安全和政治原因」，因此予以直接拒絕。

美媒稱，中共已經定性貿易戰威脅其政治安全。（Getty Images）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美國研究中心主任時殷弘對《美國之音》解讀為，「高關稅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美國提出要求要改變中國（中共）的基本經濟制度。即使將來有休戰，這個措施不會改變，就是美國從現在開始，已經幾乎全面地遏阻中國的高技術貿易和發展。」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院長金燦榮也在一次公開演講上說，現在仍然秉持「韜光養晦」論是在「迴避矛盾」。他表示，當局採取了「現實派」的處理方法，就是不投降，和美國鬥一鬥再說。

中共駐美國大使崔天凱8月30日也在華盛頓一次公開演說中，讓「有些人」放棄中共會屈服、簽署另一個「廣場協議」的「幻想」，中共要和美國好好鬥一鬥。

至於是否鬥得過，過程中國內民眾會被犧牲哪些利益，似乎目前未被中共領導人納入考慮範疇。

外媒普遍認為，未來幾個月內美中貿易戰還會持續升級。但有人認為，中共在賭11月的美國中期選舉，如果看不到想要的結果，中共可能會有所屈服。

不過有分析指，對於北京當局來說，在黨內政敵的反對聲中定下的政治路線，如果輕易退讓，將面臨更大的政治風險。

也有評論稱，特朗普政府為保障公平貿易，要求中共進行實質性的結構改革，這等於動搖中共的統治根基。對中共來說，不論讓步還是抵抗都是輸局，因此會頑抗到底，一賭勝負。

此前，美國中國問題專家白邦瑞（Michael Pillsbury）代表特朗普政府前往北京談判後，曾震驚表示，中共並不關心貿易戰會對原已脆弱的中國經濟帶來多少損失，「他們只在意能給我們（美國）造成多少痛苦。」

這句話點到了中共的本質：只顧讓對手痛苦，卻不顧自己百姓的死活，好鬥而愚蠢。

「熬贏」貿易戰？非洲替代美國？

既然北戴河會議決定了要和美國鬥一鬥，為了鼓舞士氣，8月下旬，中共官方一改此前對中美貿易戰的低調宣傳，又重彈「貿易戰中國必勝」的論調。

據《南華早報》報導，前中共商貿部副部長魏建國8月28日在北京舉行的一場研討會上說，未來五年，「非洲將取代美國」成為中國最大的出口市場。他還說：「美國經濟實力難與中國匹配」，因為中國經濟有韌度，並且掌控著整個工業生產流程。因此，「中國對貿易戰可以進行長期的準備，但美國撐不了多久。」

不過，魏建國作為走出去智庫（CGGT）特約專家、現任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他卻沒有告訴讀者，據中國海關統計，2016年，中國與非洲進出口總額只有1491.2億美元，其中，中國對非洲出口922.2億美元，自非洲進口569.0億美元；2017年，中國與非洲進出口總額約為1697.5億美元，其中，中國對非洲出口約945億美元，自非洲進口約752.5億美元。

也就是說，如今中國對非洲的出口還不到1000億美元，怎麼可能在5年之內就變成5000多億呢？非洲的購買力怎麼能和美國相比呢？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魏建國還稱，中國目前所關注的，已是關稅以外的事情，「第一，中國必須防止美國繞過世貿組織的框架；第二，中國必須防止美國與歐盟達成一個貿易聯盟；第三，中國必須防止貿易戰波及財政、匯率和能源等範疇。」

不過，了解世界局勢的人都知道，中共要防止的這三件事，都已經出現了。

第一，繼8月27日美國與墨西哥達成自貿協定，隨即29日，美國又與加拿大展開貿易談判，並朝著積極的方向發展。另外，美國與歐盟已經休戰，歐盟並承諾達成助美對抗中共的貿易行為。而且與日本也將討論達成協議，這樣一來，中共被孤立了，WTO已經沒有實際價值了。

第二，美國已經和歐盟達成了貿易聯盟；第三，貿易戰已經讓中國的財政、匯率、能源的購買等出現了危機。

8月30日，特朗普公開表示：「如果他們（WTO）沒有進行改進，我將退出世貿組織。」這句話就像是一枚震撼彈，進一步加劇了總部設在日內瓦的WTO的緊張局勢。

很多分析認為，美國退出世貿的影響要超過美中貿易戰，全球經濟可能都會受到波及。這比中美貿易戰的影響大多了。一旦美國退出，會導致其他發達國家也紛紛退出，WTO也就名存實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