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戰火中靜觀巴拿馬運河（中）

世界貿易戰火之中，靜觀巴拿馬運河，別有一番風味。圖為巴拿馬古城一景。

文、攝影 _ 謝田（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講席教授）  

巴拿馬運河在世界地緣政治中的地位，恐怕是首屈一指的，它和蘇伊士運河、馬六甲海峽等一樣，控制著我們這個星球上最重要的水道。蘇伊士運河橫跨亞洲、非洲交界處的蘇伊士地峽，連結了歐洲與亞洲之間的南北水運。馬六甲海峽則是連接和溝通太平洋與印度洋的重要國際水道。巴拿馬運河呢，則橫穿巴拿馬地峽，連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直接影響了歐洲和亞洲、美洲和亞洲，及中國和美國之間的國際貿易。

國際地緣政治中有一個說法，叫做「六把鑰匙鎖世界」，亦即六個最關鍵的海上運輸通道，決定著全球的能源和貨物運輸。這六把鑰匙分別是巴拿馬運河、直布羅陀海峽、蘇伊士運河、霍爾木茲海峽、曼德海峽，和馬六甲海峽。這些關鍵的海峽和海上通道在當今世界呢，還算是好，也謝天謝地，它們都被控制在美國的手中。強大的美國海軍利用超強的實力，保護著世界的海路，也掌握了全球的海權。

參觀巴拿馬運河的時候，嚮導特別關注輪船通過運河的時間，讓我們正好趕在在馬歇爾群島註冊的海洋公主號（Marine Princess）散裝貨輪和PTI亞馬遜（PTI Amazon）號油輪通過時，及時到訪客中心觀景臺，觀看船隻慢慢的通過船閘。海洋公主號（Marine Princess）散裝貨輪是一艘2萬三千噸級的貨輪，原來是中國中遠公司的COSCO 30號貨輪；PTI亞馬遜（PTI Amazon）號是在韓國建造的3萬噸級油輪，現在懸掛馬耳他的國旗。

我們參觀的是在太平洋一側的兩座船閘之一的、叫「觀花閘門」（Miraflores Locks）的船閘。巴拿馬運河在大西洋的一側，還有一座船閘，中間是水道和湖泊。船閘的閘門每扇據說有700噸重，但平衡的相當好，用30千瓦功率的電機就可以驅動開合。巨大的海輪緩緩的進入船閘，被提升或降落幾十米，蔚為壯觀。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聚集在觀景臺上，激動而安詳，靜靜的觀看巨輪通過運河，品味人間的奇蹟。有人或許會問，為什麼需要船閘呢，又不是在江河上建船閘，世界的海平面不都是一樣高低的嗎？事實上，太平洋的海面比大西洋的海面要高24釐米，並且太平洋的潮汐落差較高，法國人原來計劃不用船閘，直接用運河連接兩大洋；但美國的設計考慮了潮汐的落差，最後決定用船閘和內陸湖（嘎頓湖）為最好的方案。

巴拿馬運河，可以說是世界人民的智慧、勞動，和血肉築成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兼西班牙國王查理五世早在1534年就下令勘察穿過美洲的通道；1668年英國物理學家和哲學家托馬斯‧布朗爵士也說，巴拿馬是最值得嘗試的選擇，它僅有數英里長，但能提供通向東印度群島和中國的捷徑。想想看，五百年前，中國還是明朝的時候，就有人想到這個造福後世的運河，真是令人感慨萬分。

西班牙探險者16世紀開始在巴拿馬定居，200年前巴拿馬從西班牙獨立，加入「大哥倫比亞國」，包括今天的哥倫比亞、厄瓜多爾，和委內瑞拉。後來，「大哥倫比亞國」解體了，厄瓜多爾和委內瑞拉獨立分出去，但巴拿馬還是和哥倫比亞在一起，是哥倫比亞的一部分。

1881年，一個曾經負責修建蘇伊士運河的法國商人開始建造巴拿馬運河，但花了10年的時間，死了2萬2000人，還沒有建成。當地流行的瘧疾和黃熱病，導致工人生病、死亡，是罪魁禍首，再加上工程技術上的問題，就停工了。法國人的公司宣告破產，花費的2.87億美元打了水漂，80萬名投資者的積蓄化為烏有。

當時的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高瞻遠矚，他認為，巴拿馬運河對美國的軍事和經濟意義重大，美國國會參議院通過了以4千萬美元的價格從法國人手中購買巴拿馬運河項目的提案。美國又以1千萬美元外加額外的分期付款，獲得了巴拿馬運河沿線地區的租借權，並且可以永遠續約。

麻煩的是，雖然美國參議院批准了這個條約，但哥倫比亞參議院不批准。後來羅斯福派人接觸爭取脫離哥倫比亞獨立的巴拿馬反政府武裝，幫助他們取得獨立。美國軍艦還封鎖了哥倫比亞軍隊可能前往鎮壓巴拿馬暴動的海上航線。隨後，巴拿馬宣布獨立，美國立即承認。巴拿馬也隨即跟美國簽署了建設巴拿馬運河的協定，並給予美國運河沿岸地帶（巴拿馬運河區）的管轄權。

美國於1904年接手這一工程，從1904年到1914年，用了十年的時間把運河建成了，並由美國運營了60多年。美國的做法是先修醫院，把工人的病治好了再說。他們發現蚊子怕油料和其他一些化學品，就把油和化學品灑到水裡，讓蚊子滅跡，從而消除了傳染病。美國在這個工程上，一共花了5億美元，折合今天的92億美元，是迄今為止美洲最大的工程項目。這筆錢在今天看來，簡直划算極了，每年僅僅是中國通過運河運到美國的貨物，就超過了1000億美元！

巴拿馬事件被視為是美國在拉丁美洲實施大棒外交的典型案例。羅斯福的名言，「講話輕聲細語但拿著一根大棒，你會走得更遠。」（Speak softly and carry a big stick, you will go far.）也因此蜚聲世界。美國總統川普在對中共的貿易戰中，也在奉行同樣的策略，講話輕聲細語，但拿著一根大棒。目前，美國每年向巴拿馬支付25萬美元，以換取美國軍艦的通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曾經利用巴拿馬運河，把航空母艦等軍艦源源不斷的送到太平洋戰區，幫助中國人民抗戰。

2007年到2016年，巴拿馬政府在公民投票授權之後，開始了一項野心勃勃的計畫，把運河擴展，使得運力倍增，更大的船隻包括新巴拿馬級的船隻和超大型油輪都可以通過。說是擴展，但其實不是拓寬運河，而是在舊有的運河旁邊另外開鑿了新的運河、新的船閘，舊河道照樣使用。小船用舊河，大船用新河。運河擴展計畫十年中花了53億美元，占了巴拿馬GDP的一成多。

猜猜看，巴拿馬運河目前最大的使用者是誰？是美國和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