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的中國教訓和美國教訓

中興事件中方教訓和美國教訓不同，是問題的關鍵，也展示了解決問題的難度。圖為今年2月中興在巴塞羅納世界移動通訊大會的展位。（Getty Images）

文 _ 謝田（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講席教授）

美國政府商務部出口執法祕書長理查德．馬焦斯卡斯（Richard Majauskas）2018年4月15日簽發拒絕令（Denial Order），對中國的中興通訊（中興）執行高科技出口管制。美國對中興發出禁令，是因為中興多次說謊、全無誠信。中興去年就成了美國商務部的反面教材，用於告誡大眾不要說謊。坦率的說，美國佬其實是夠寬容、寬厚的了，美國政府在過去五年對中興的調查中，中興曾多次說謊。令人髮指的是，雙方2017年3月7日達成和解協議，中興還繼續欺騙。去年7月中興告訴商務部，公司內部調查與整頓結束，並提供了受罰員工39人的名單。但實際上，39人中的34人不僅沒被開除，還得到了獎賞。相信中興之後，中共再也不會認為美國人好糊弄、好欺騙了。

中興事件涉及中美兩國，但它在美國社會沒有太大反響，雖然媒體多有報導，一般民眾根本沒當回事兒，認為只是政府在用行政命令處罰一家違規的外國公司，對美國不會有什麼影響。大部分美國民眾甚至沒聽說、也不熟悉中興（ZTE）這個品牌。公司違規被政府處罰，意味著競爭市場上不守規矩的壞蛋倒霉了、要離場了，規規矩矩做生意的企業會暗自慶幸，認為是正義的弘揚。

事件在中國的反響，要廣泛、強烈得多。觀察中國政府、民間、知識界、業界對事件的議論，會發現有趣的現像：中共高層似乎對此很沮喪但喜怒不形於色；政府某些職能部門對此反應迅速、揚言報復；宣傳機構、海外喉舌，和五毛黨自然反應激烈、怒罵、譴責不已，一面倒的支持中興、掀起反美情緒；政府的另一些部門則猛批中興「短視和無誠信」；有膽識的知識分子，則開始真正的反思，試圖理解事件背後真正的、涉及中共統治的根本原因。

蠻滑稽有趣的，是因此躺著中槍的那部叫《厲害了，我的國》的中共宣傳片。沒看過這部電影，看名字就覺得噁心，就是那種幹壞事後心虛的人走夜路吹口哨、給自己壯膽的行為，活脫脫暴發戶自吹自擂和猥瑣者狂妄自大的景像。電影的名字也在誤導，對外用「Amazing China」的英文，讓外界認為在介紹中國美麗的風光和人文；對內的名稱則虛張聲勢、難掩愚弄大眾的居心。

中共要求紀錄片下架，顯然是因為中興事件歪打正著，戳穿了黨國的謊言，中國科技實力的現實和影片的吹噓，反差太大，給了中共一記響亮的耳光。美國商務部一個小小的訓誡，就讓中共的大外宣偃旗息鼓；聯想中共兩會一個女記者翻白眼，讓中共假外媒曝光，真是令人驚喜。

以往，國際間不管發生什麼事，中共喉舌就會抓緊機會說「中國或成最大贏家」。中興案涉及中美兩國，涉及中國的通訊和高科技產業，喉舌們卻不敢再嘮叨什麼「最大贏家」了，因為他們實在是知道誰是最大的輸家了。

中興事件更值得人們深思的，還是中國方面，包括政府、業界和民間因此而得到的教訓，以及美國政府對此總結的教訓。雙方對事件的後續效應和教訓的總結，看來非常不同，簡直南轅北轍，說明了中共治下中國社會變異的程度，普遍道德水準的滑落，也暗示中共企業可能永遠不會汲取教訓，改弦更張、改邪歸正。

中方有人責怪當事人保密不周，不小心讓美國人抓到了證據。中共知名的「網絡大五毛」稱事件「重大利好」、「自主研發的春天來了」，以為中共可以閉門造車，把高科技提高上來。還有中方人士認為，美國此舉是對中國貿易戰的一部分，是精準打擊中國科技競爭力的「掐脖子」行為，意在阻止「中國製造2025」。其實呢，美國對中興的處罰，是中興自己送上門來的！幾乎是天意使然，中興違反美國對伊朗的出口管制，轉賣美國商品，犯罪證據是「送」給美國政府的。中興一位高管在機場接受海關檢查時，美方從他的祕書的電腦中發現中興內部機密文件和絕密文件，顯示中興根本是明知故犯、鋌而走險。

美方認為，這是一個外國公司高層管理人員的過錯，所以對公司進行懲罰。美國人不了解的是，這不僅僅是一個公司的事，也不僅僅是公司高層管理人員的事，而是中共體制的弊端。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為中興總結了五個教訓：不要撒謊和作假，不要銷毀證據，不要掩蓋罪行，不要不知悔改、調查期間仍重啟犯罪活動，及不要把有組織的違法行為當成公司戰略。

美國官員不知道的是，中共恰恰就是把有組織的違法行為當成國企的發展戰略。當年中國加入WTO後，中共總理明確要求中國企業以拖延、躲避WTO規則作為發展的戰略。雖然中興事發後迅即在公司展開了全員學習歐美法律、法規、反賄賂等知識，但公司並沒有從提升員工的道德和誠信上入手，意味著他們可能還會犯同樣的錯誤。

美方五個教訓的核心，是真誠和誠信，重視並遵守規則。對美國社會來說，真誠是常態，是社會規範。美國之所以強大、繁榮、富裕，原因之一是人們真誠、誠信，互相信任，並嚴守規則。在中國這就很難，因為中國不是法治社會，中共從來就蔑視規則、也不遵守規則，還要破壞規則。川普對中國貿易制裁，貿易戰火接連不斷，針對的就是中共不遵守國際貿易規則。

中國有些評論家認為，中興遭遇美國禁令未必是壞事，可能是給中國一個警醒；中國要崛起，不守規則就會成為世界的威脅，如果痛定思痛，重視規則，中國崛起才有可能。問題的關鍵在於，當全社會都置於一個以謊言和欺騙著稱的中共之下時，壞事變好事就根本沒有可能。中共，再次成了阻礙中國發展的絆腳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