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新聞 / 第560期 20171207

驅趕外來人口北京在自殺

by 韋拓

北京當局突然對「低端人口」展開納粹式驅趕，震驚海內外。（Getty Images）

11月18日一場大火，讓北京市當局找到一份趕走「低端人口」的蹩腳藉口。

有關部門紛紛發出驅逐令和蠻橫威脅：外來務工者限期搬離居住地。

一時間，數以十萬計的外地務工者失去安身之所，寒冬夜，扶老攜幼，拖箱扛包，倉促逃離……

文 _ 韋拓

2017年11月18日一場大火引發北京市當局蠻橫驅逐外來務工者，攪得百萬北漂、公司藍領、小老闆、畢業留京創業者等，以各種形式服務北京社會的「低端人口」，人心惶惶，寢食難安。

此納粹式驅趕，一舉轟動海內外。外界解讀，北京當局這種不人道的做法其實蓄謀已久，其根本原因還是源自政權「維穩」。

「聚福緣」與福無緣

11月18日晚，北京市大興區一間出租公寓發生大火，造成19死8傷的慘劇。當局至今沒有透露起火原因。（Getty Images）

11月18日晚，北京市大興區西紅門鎮新建村二層樓的「聚福緣公寓」發生特大火災。中共新華社稱，晚18時15分，北京市消防中心接到火警通知，約21時左右明火被撲滅。火災中有19人死亡（包括8名兒童，民間稱40多死）8人受傷，起火直接原因為公寓地下服裝廠失火，死傷者多為該服裝廠外地員工。

據官方通報，「聚福緣公寓」長80米，寬76米。地下一層為冷庫區，正處於設備安裝調試階段。地上一層為餐飲、洗浴、生產加工儲存服裝等商戶；地上二層、局部三層均為出租房，共305間房、租住400餘人。

有逃生者稱，此公寓房間面積很小，月租人民幣幾百元。沒有集中供暖，住戶用電取暖。整個樓道有60米長，但平時只有一盞燈，下班回家都是黑黑的，這次他是靠手機照明才爬出來的。據視頻和圖片顯示，公寓所有窗戶都安了防盜窗，緊急情況下無法破窗逃生。據財新網報導，該公寓僅有一個逃生通道。匿名村民透露：「煙太大了，就在裡面給嗆死的，不是燒死的。」

當局至今沒有透露起火原因，卻在通稿中稱「事故原因在進一步調查中，涉嫌人員已被採取強制措施」，其他非官方報導被迅速刪除。

居住400多人的聚福緣，一夜成焦土，緣夢北京的打工者幸福夢醒。

死的死去，活的趕走

外來「低端人口」被強迫驅離住處，流落北京街頭。（AFP）

一夜失去住處的外來人群被迫露宿街頭。（推友貼圖）

聚福緣一場大火，導致當局再次強化驅趕「低端人口」的政策。北京市委書記蔡奇指令：北京要加大對「三合一」「多合一」場所、工業大院、散亂污企業、違法建設的清理力度，進行「地毯式」摸排。

上令下行。據《經濟觀察報》報導，通州區馬駒橋鎮要求鎮內群租公寓三天內必須清空；豐臺區十部門所發聯合通告，要求相關人員自通告發布三日內搬離，逾期不離開且阻礙工作人員執行的，將予以處罰和追究刑事責任。

當局的理由冠冕堂皇：提防慘劇重演。但此惡舉卻令數萬外來務工者受到粗暴驅逐。從網友上傳的照片和影片中，可看到大批人拖著行李遊走在街頭，或站在行李堆旁發楞。

據法廣11月23日報導：11月23日，在社交網路流傳著北京當局驅逐外地人的大量視頻。那場面十分地駭人，天寒地凍，警察及各類公務人員，上門驅趕無家可歸的「低端人口」，中國首都北京，政府公然地把自己的一部分公民劃入「低端人口」，並在嚴冬下令驅逐他們。有網民直指此舉就像「黨衛隊清理猶太區一樣啊！」

法廣稱，「低端人口」這個「人分幾等」的種族主義語言，在世界上能說出口的國家不多，但在中國官媒比比皆是。親北京的多維網8月8日一篇報導稱：北京政府並沒有在意輿論的批評，而新上任幾個月的主政者非但無意停止「清理低端人口」，反而加速了動作。據知情人稱，北京實施「清理低端人口」的政策已經持續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整個北京市的轄區，像朝陽區、西城區等，都存在「目標限額」。

據自由亞洲電臺報導，北京新建一村知情人稱，清退人員闖入租戶家中，將行李直接扔在門口的垃圾堆裡，命令他們立即離開。很多帶孩子的家庭甚至來不及收拾物品。

有網友表示，路上到處都是提著行李找房子搬家的人，符合條件的房子，房租半小時漲了1000元。還有人稱「房東給他們坐地起價，從怨恨的2000漲到4000」。

一位網友稱自己住在北京通州易和居，800多位租戶被限時三天內搬家，否則停水、停電、停暖。他痛批：「政府你就不能有點人性嗎？竟然如此放肆的撒鹽玩！難怪房東這麼囂張。」

子彈飛@hjjohnson17說：19大以前，咱們這些低端百姓沒給政府添亂吧，19大順利閉幕了，川普總統也順利訪華了。一切不都很穩定嗎。這麼冷的天，為什麼突然要把咱們從家裡趕出去？這好好的公寓樓怎麼一夜之間就不能住了呢？

賈葭認證帳號@jajia：我的好幾個北京本地朋友覺得自己以後很可能也會被驅離北京，因為驅離這件事沒標準。比如月入兩萬以下的，五環以外的，二環以內的，沒上過九八五的，翻過牆的。

尤文奎@alix001：北京上海關閉各種大小門店菜場，合租場所，驅趕農民工和服務人員等所謂低端人口。表面上看是將大都市更加高端化，實際上是在經濟下滑的情況下確保政權穩定，低端人口處於社會底層，經濟下滑他們無法生存，成為最不穩定最威脅政權的因素，必須先行驅散。

當局「蓄謀已久」

中共建政之後曾多次清理聚集在北京的外地人口，層層加碼。圖為11月27日北京外地人聚集地區遭野蠻「清理」的景象，猶如浩劫過後。（AFP）

早在2013年，北京市就啟動了所謂疏解改造工作，其實就是逐步清理外來務工者包括他們的小生意。最著名是中國北方最大的北京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簡稱動批）。到今年11月底，動批最後一家服裝批發市場東鼎商城也將閉市。

2013年8月5日，北京市府會議決定以西城區為試點，開展中心城區低端業態、小商品批發市場改造和業態升級工作。12月4日，西城區政府組建了20人的北京北展地區建設指揮部，重點對動批、天意、萬通、官園等市場進行產業調整升級。2015年北京市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加快疏解動批等批發市場。

動批是中國北方地區最大的服裝批發集散地，在北京城興盛了30年，包括11家服裝批發市場1.3萬個攤位，從業人員超過3萬人，日均客流量超過10萬，加上周邊餐飲、物流等相關配套產業，從業人員超過30萬人。而絕大部分從業人員為外地來京淘金者，很多人一幹幾十年，把青春、家庭、孩子和人生希望傾注在這裡。

所謂「疏解非首都功能」的政策，也對故宮周邊、簋街等地區成為清理重點，包括要求「錦繡大地果品肉類水產蔬菜市場」今年關停、潘家園列入5年疏解方案年內騰退千個攤位，等等。

揮不去的「水晶城」情結

中共清理低端人口從其建政前即已開始。據多維網披露，為了維持北京城的乾淨、穩定和整齊，中共建國之後曾多次清理聚集在北京的外地人口，層層加碼。早在1949年5月，中共北京當局就出臺政策，要求全市攤販須在市政府登記，辦理牌照，到指定的區域經營；1949年底，北京開始「有計畫地號召與介紹」本地失業市民遷往東北、察哈爾、綏遠等地務農；1950年，北京商業局報告建議，對外地難民以「遣送返籍」為原則，「對經營攤販一般不應批准」；1953年6月，北京當局決定一律清離做攤販謀生的外地農民，「由公安局清查戶口，進行檢查，限期回籍生產」；1955年，北京多部門聯合行動，除外地農民要堅決遣送外，對不服從的本地青壯年斷絕糧食供應，通過饑餓療法讓他們重新愛上勞動，否則就「強迫參加勞動」。

1957年大饑荒來臨，農村糧食供應急劇惡化，人口湧向城市，北京對外地人口的打擊愈發嚴厲。1956年12月20日，中共國務院發布《關於防止農村人口盲目外流的指示》，明令工廠、礦山、鐵路、交通、建築等部門不得私自招用農村勞動力；1957年一年連發3次同樣「指示」，並嚴禁農民入城乞討；1958年1月又發《戶口條例》確立城鄉二元戶籍，落實暫住證制度；1962年，中共公安部發布《關於處理戶口遷移問題的通知》，嚴控農村人到城市落戶、城市與城市之間的遷移，並立即落實城市人落戶農村。至此，中國城鄉二元制、戶籍制惡政確立。

博主李大大惡評道：某個國際組織在這裡的分支建政後，……要把帝都變成一座沒有「階級敵人」的「水晶城」，於是下令各單位和居委會把各種「無產階級專政的對象」清理出帝都。作為割命措施，到那年紅八月之後更是喪心病狂。約十萬無辜居民，被遣送、押解、驅趕到農村，期間死難的更是千計。

北京時事評論人士華頗指出，北京市委書記蔡奇為了保證北京的「穩定」，採取的措施是：首先把大型的集市、服貿市場等全部關閉，讓外地人口沒有生路；第二，讓北京出租房租金暴漲、對出租房進行大面積拆遷、騰退等等，使外地人口沒地方住，只能離開北京。這次火災給北京市政府一個大力清理外來人口的藉口，以安全為名把人趕走，而不是從加強安全這方面下手，很不人道。他認為，北京的發展建設，這些外來人口功不可沒。現在利用完卻一轟了事，非常冷酷。

「秀才江湖」也在推特表示，驅逐所謂低端人口，是中國歷朝歷代從來沒有過的惡政：《清明上河圖》中的北宋首都汴京，販夫走卒安居樂業，人口再多也不驅逐；秦始皇也只是把六國舊貴族遷到咸陽，也沒有驅逐所謂低端人口。

世界級大城市都是流動碼頭

相對於北京，世界上幾乎所有超級城市，都有大批中共定義的所謂「低端人口」，但文明國家卻從沒有以法律和行政命令驅離。《北京人在紐約》裡演的就是實情。那裡有無數的外來人口，非裔亞裔阿拉伯裔南美裔，他們經營著街頭餐車、洗衣店、雜貨店、裝修公司，樂樂呵呵的幹著清潔工、建築工、外賣工，從來不用恐懼被清理，被攆出紐約。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守法納稅。僅此而已。

紐約是這樣，倫敦、巴黎、東京、曼谷何嘗不是？千千萬萬各種膚色的平民是這些超級城市的追夢者和新鮮血液，他們流動性極大，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辛勤勞作，為城市帶來繁榮和活力，也廣受居民認同和政府保護。這些超級城市就像巨大的碼頭，打工者就像進出港灣的帆船，沒人限制他們，更沒人敢歧視他們，這一點就是文明國度與專制的根本區別：尊嚴和生而平等。而且，哪個城市能沒有「低端人口」？

清除「低端人口」的都不是文明國家

柬埔寨一家寺院裡保存著3000多個紅色高棉大屠殺的死難者骸骨。攝於1991年。（AFP）

所有極權國家都犯下過驅趕甚至屠戮「低端人口」的暴行。納粹德國驅趕屠殺數百萬猶太人被人類永世銘記；蘇俄獨裁者史達林推行「大俄羅斯主義」，並強迫少數民族遷移原有居住地。1919年將7萬名哥薩克人從北高加索遷往哈薩克和西伯利亞，1943年從高加索完全遷走卡拉恰伊人、卡爾梅克人，1944年2月遷走印古什人和車臣人，3月遷走巴爾喀人，5月克里米亞韃靼人被遷走，6月克里米亞的希臘人被從自己的家園趕了出去，11月格魯吉亞的梅斯赫特突厥人與赫姆辛人被遷移。難怪蘇聯解體時，幾乎所有民族都選擇獨立、脫離俄羅斯；1945年4月17日，紅色高棉占領金邊，三天內，屠殺驅趕了200萬居民，美麗的佛教都城幾乎變成空城，人口不足三萬，僅剩一家商店；近年興起又迅速解體的ISIS極端組織伊斯蘭國，也是清除「異教徒」、外族的狠手，其屠殺、綁架、驅逐異己甚至外國人的惡行令國際社會包括大多數穆斯林國家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