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塵囂 回歸傳統

騎馬的芭絲謝芭英姿颯爽。

再選擇，她甘願過當初曾拒絕的那種簡單平凡的生活，也不願招蜂惹蝶，背負一身情債與罪過。付出慘重代價，她才明白：平淡是真，寧靜是福！離神漸遠的「自由」是放縱貪慾、浮華墮落……就像迷途知返的羔羊，她要回到牧羊人身邊。

文 _ 沈靜
圖片提供 _ 福斯電影

《遠離塵囂》（Far from the Madding Crowd），是一部女性成長電影，根據英國文豪托馬斯．哈代（Thomas Hardy ）的同名小說改編，講述了19世紀中葉，英國鄉村一位年輕女農場主人在三位追求者之間搖擺不定、愛慾衝突激盪的故事。那設置在維多利亞背景下的婚戀探討，依然是當代人繞不開的話題。

馬背上的女人

沒有簡．奧斯丁筆下的淑女那般纖秀，比苔絲姑娘命好，芭絲謝芭是個能種地、擠牛奶，又能騎馬飛奔的姑娘。她充滿青春活力的馬上英姿，令牧羊人奧克傾心不已。芭絲謝芭斷然拒絕了奧克的求婚，讀過幾年書的她對幾畝地、一群羊、生兒育女的日子不感興趣。「我不想要個丈夫，討厭成為誰的附庸。我的性情太過獨立，你馴服不了我……」

工業革命後工商業城市的發展，逐漸影響滲透著一成不變的鄉村生活。但在一片鯨骨緊身衣闊裙中，不甘平庸、突破傳統、追尋自由的女性，也像皮衣馬褲一騎絕塵的女人一樣不多見。

不久，這位父母早逝的貧窮孤女繼承了叔叔的遺產，成為農場主。而奧克卻意外破產，當了她手下的雇工。芭絲謝芭勤勞淳樸，精力充沛，樂於跟大家尤其是和奧克一起勞動，收割麥子，到河裡給綿羊洗澡，甚至出入男人涉足的貿易市場賣糧，把諾大的農場經營得有聲有色。就這樣，年輕美貌又聰明能幹的芭絲謝芭迷倒了不少男人。

自信能幹的女農場主芭絲謝芭。

花園垂柳

一天，芭絲謝芭和雇工們共進晚宴慶豐收，屋子裡洋溢著歡歌笑語，她的另一位追求者——中年鄉紳伯德伍德先生也來了。

「美麗溫柔的姑娘啊，花開正茂的季節裡，請小心呵護你的花園，別輕易讓男人偷走你的百里香。」芭絲謝芭彈著鋼琴唱起了古老的民謠，「當你的百里香消失不見之後，他也將不再關注你，你踱步走過的每個地方，都將瀰漫著懊悔之痛。」伯德伍德也情不自禁地跟她一起唱了起來：「花園之子曾駐步於此，贈送我三朵美麗的花，粉色的、藍色的、紫色的，還有玫瑰色的薔薇叢，但我拒絕了那美麗的薔薇叢，卻默默地種下一株垂柳。我就是這樣直白的告訴整個世界，愛情就這樣不經意地從我身邊流逝而過。」

這首17世紀英格蘭歌謠所蘊含的勸誡寓意和宿命預示，與片子的故事內容貼切，略帶哀婉的曲調優美動聽。唱歌時的芭絲謝芭呈現出了平素不易見到的一面，那個內在的傳統女孩，待嫁少女的玲瓏心，喚起伯德伍德的柔情和保護欲。

馬背上的女郎和吟唱歌謠的芭絲謝芭，其實是她互為表裡的一體兩面。

嫁錯郎

芭絲謝芭並沒有答應伯德伍德的求婚。像許多女孩一樣，她並不知道自己需要並適合什麼樣的男人，舉棋不定，曖昧不明，飄忽多變。年輕的她對愛情充滿著夢幻的遐思，帶著青春期的叛逆迷茫和自戀虛榮。也許她覺得奧克更像朋友、伯德伍德像長輩，都不大讓她來電吧！

在樹林裡，紅衣騎兵中士特洛伊以唐璜式的甜言蜜語、涼颼颼銀蛇纏身般的舞劍和霸道的強吻，令芭絲謝芭意亂情迷，欲擒故縱的手段又使被情慾沖昏頭腦的她稀里糊塗地閃婚……

在樹林裡，紅衣騎兵中士特洛伊以唐璜式的甜言蜜語、涼颼颼銀蛇纏身般的舞劍和霸道的強吻，令芭絲謝芭意亂情迷。

特洛伊不理農事，揮金如土，是個嗜酒爛賭的浪蕩子，其難產而死的前女友竟是農場逃跑的女傭，芭絲謝芭悔之晚矣！特洛伊失蹤，警方送來遺落在岸邊的猩紅色軍裝，推測其游泳時被海浪吞噬。

特洛伊的選角是個敗筆，把英俊瀟灑又擅長魅惑少女的風流軍官，拍成一望皆知的臉譜與令人發噱的壞蛋，使後半部滑向狗血的俗劇，女主角招致更多的鄙夷。凱瑞．穆里根前面演得不錯，但後勁不足，大團圓的結尾就略顯牽強。

愛恨糾葛

影片最精彩的是麥克．辛扮演的伯德伍德，把其紳士風度以及從冰封、融化到驚人爆發的悲情，詮釋得淋漓盡致。

伯德伍德是那種很難動心、一旦動真情就極為執著的人。多年不婚的他年輕時受過感情創傷，無論女人怎樣倒追，這位鑽石王老五高冷依舊，很酷。麻雀變鳳凰的芭絲謝芭為了證實自己的魅力，隨意給他寄了一張情人卡，沒想到這個有欠考慮的玩笑舉動，竟融化了伯德伍德冰封的心。

當芭絲謝芭嫁給特洛伊，在當地頗有名望的伯德伍德淪為笑柄，他對這個縱慾享樂的外來闖入者、橫刀奪愛的花花公子恨之入骨。

聖誕前夜的舞會上，準備迎娶芭絲謝芭的伯德伍德相信，他這塊凍土也有復甦的春天，他會竭盡所能來寵愛自己的女人，給她舒適安全的避風港。

溺水的特洛伊偏偏死而復生，像幽靈般在黑暗的院子裡出現了，拽著嚇傻的芭絲謝芭要錢，狂吼著要她賣掉農場，被急匆匆趕來的伯德伍德一槍擊斃。

守護天使

由於主僕地位懸殊，奧克（馬提亞斯．修奈爾飾演）默默把愛埋藏心底，他無條件付出，不花巧，實實在在。即便遭受傷害挫折，也沒有大起大落的情緒，心態平和恆定，做事有條不紊，忠心耿耿，任勞任怨。

「不該誘惑你不愛的人」，他直言勸告芭絲謝芭不要對伯德伍德玩花招，對特洛伊要提防。他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撲滅糧倉的大火，治癒病倒的綿羊……女主人與特洛伊婚禮的當晚，在眾人喝醉之時，他還是趕在暴雨來襲之前為麥垛蓋好雨布，拯救了農場。其單純無私、克己忍耐的品格，連伯德伍德都由衷地讚歎：「是個真男 人，一個成功的競爭者，用善良的心做著一切。」電影表現了奧克人的層面的優點，只是少了點神性。哈代筆下吹笛、觀星象、讀《天路歷程》（僅次於《聖經》的基督教重要經典）和《魯濱遜漂流記》的牧羊人，是位天使啊！是守護並救贖芭絲謝芭的天使。

醒悟回歸

芭絲謝芭大病不起，八個月後才慢慢恢復過來，走出家門來到特洛伊墓前，伯德伍德早已被判終身監禁，老實淳厚的奧克也要離開她到美國去，不再為她經管農場了。

滄桑巨變之後，應該是那個任性傲嬌的女子終於長大成熟了。經過長夜痛哭和無眠的反思，撕心裂肺的悔恨自責及負罪的煎熬……那種頑皮好奇和甜膩輕佻的東西沒有了，憔悴了很多，豔光內斂，眉宇間有一抹望斷天涯的篤定，大悲大喜之後的深沉靜穆。

如果說特洛伊是火，激情烈焰；那麼奧克則是水，細水長流。火灼傷燒焦了她，水清涼潤澤著她，因為她是一棵離不開土地的樹。

宛若退潮礁石裸露，她看清了潛藏的真相，他們互為彼此的命中注定，歷經風雨、相知相惜的情義才穩固耐久。

她只想在清靜中度過餘生，奧克是她青春風暴中唯一僅剩的一點真諦，是她貫穿始終、相依為命的親人。再也不能失去他了！她策馬直追……

歷經風雨和波折，芭絲謝芭和奧克終於走到一起了。

再選擇，她甘願過當初曾拒絕的那種簡單平凡的生活，也不願招蜂惹蝶，背負這麼多的情債與罪過。繞了一大圈兒，付出慘重的代價，她才明白：平淡是真，寧靜是福！離神漸遠的「自由」是放縱貪慾、浮華墮落……就像迷途知返的羔羊，她要回到牧羊人身邊。

沒有奧克的神性和芭絲謝芭的悔悟，撐不起最後那個傳統的大團圓。原著的書名出自托馬斯．格雷的詩作《墓園輓歌》：「遠離塵囂中不光彩的爭權奪利，他們清醒的慾望從不迷途，沿著那與世隔絕的人生谷地，堅持不聲不響地走常規正路。」通過芭絲謝芭的回歸，哈代表達了守護田園生活方式和傳統價值觀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