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塔的直言和忍的體悟

文 _ 謝田 _ 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教授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Aiken

從學校所在的南卡州艾肯（Aiken）市向西20英里，沿20號州際公路驅車30分鐘，就是喬治亞州的奧古斯塔（Augusta）市。230年前，這裡誕生了美國最早報紙之一的《奧古斯塔紀事報》；130年前，一件神祕和驚人的事件，直到今日仍留給奧古斯塔人深刻的啟悟。

說起奧古斯塔，美軍新建的網路司令部，就坐落在這裡。但這個城市最有名的，是奧古斯塔國家高爾夫球俱樂部（Augusta National Golf Club），著名的高爾夫球大師賽（The Masters）每年春季在這裡舉行。有次拜訪亞特蘭大的一位企業高管，注意到他把在奧古斯塔俱樂部打球的照片放在辦公室最顯著的地方，問他這球場跟其他美國隨處可見的球場有何不同，他自豪又篤定的說，絕對不同，打場球你就知道了！

美國總統奧巴馬的任期還有不到兩年，尤其是中期選舉後，共和黨控制了參眾兩院，面對奧巴馬一系列外交和內政政策，民間對「跛腳鴨子」總統產生了很多疑慮。紐約市前市長朱利安尼不久前在一場私人晚宴上直言抨擊奧巴馬，說他不愛美國：「我不相信這位總統愛美國。他不愛你，也不愛我。你我都是在愛這個國家的氛圍下長大的，他卻不是。」朱利安尼的講法確實有些駭人聽聞，而奧古斯塔人的直率和坦言，就更引起民眾反思了。

二月底，《奧古斯塔紀事報》（The Augusta Chronicle）發表了一篇震撼人心的社論，題目是「Where there isn't a will」。《奧古斯塔紀事報》可不簡單，它1785年創立，是美國南方最古老的日報，也是全美歷史最悠久的報紙之一。人們甚至可以從網上直接檢索其230年歷史中，從創辦到今天所有的文章！

中文有句成語，叫「有志者、事竟成」；英文也有一句成語，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意思，叫「Where there's a will, there's a way」。直譯是「只要有意願，就會有辦法」，但譯成「有志者、事竟成」，就最貼切、最完美了。

《奧古斯塔紀事報》的社論由編輯部集體撰寫，標題是「Where there isn't a will」，意思是「沒什麼意願」，或「無志者」。標題只有成語的上半句，沒用下半句。「沒意願」或「無志向」，當然就不會有辦法，也不會成事。這是對奧巴馬非常直接、坦率和尖銳的批評。

社論認為，令人震驚的是，奧巴馬展示出了他在國際反恐中缺乏投入和承諾，「奧巴馬總統的心不在反恐戰爭之中，這是顯而易見而又致命的。」「反恐戰爭中無辜的受害者，在期待一個領袖，來加強打擊伊斯蘭極端主義的野蠻行徑，但奧巴馬總統還沒表現出這一承諾。」

社論尖銳的批評說，從奧巴馬在橢圓辦公室做出的、徒勞無益的戰術決策，到他在新聞發布會上不冷不熱的遣詞造句，都顯示這位三軍統帥根本沒有意願去打敗伊斯蘭國（ISIS）。更荒謬的是，總統居然要把他的冷漠變成下任總統的策略，要國會通過新的使用武力的授權法案，來阻止美國總統在未來三年中投入顯著的地面力量。換句話說，這位三軍統帥不僅在要求國會限制自己的權力，他還想捆住他的繼任者的手腳！社論質問說，「他究竟想幹什麼？」「這不是領導力差，也不是領導力缺乏，而是最糟糕的，是直接跟美國的利益對著幹，是在給敵人壯膽。」「他究竟站在哪一邊？」「什麼樣的軍事領袖會這麼做？」

奧古斯塔人有坦率、敢言等真誠的一面，也有對「忍」的深刻而艱難的體悟，這要追溯到130年前，跟市中心百老街（Broad Street）和第5街（5th Street）的交界處、一根矗立了一百多年的柱子有關。

1878年，一股罕見的龍捲風在奧古斯塔市中心橫掃，留下一大片斷壁殘垣。一般的龍捲風落地只持續幾分鐘，並且，龍捲風通常在平地上才肆虐不已。但這次不同，奇怪的龍捲風在樓房林立的市中心掃蕩，並且驚人的持續了半個小時！

龍捲風過後，農貿市場等繁華地段的樓房都被摧毀，但斷壁殘垣之中，市場那根混凝土和磚頭做成的柱子，兩英尺直徑，十英尺高，卻完整無缺的矗立在那裡。看到這根孤獨的立柱，從劫難中走過來的奧古斯塔人，全都驚呆了！他們心有餘悸、不約而同的回憶起，不久前剛發生的、一件讓他們良心不安的事件。

農貿市場建於1830年。事發之前，一位老者來市場講道，老人白髮蒼蒼、面相莊嚴，講道的聲音具有穿透力。但當時的人們只顧賺錢，對講道不耐煩，也聽不進去，言者諄諄，聽著藐藐。最後，毫無耐心、不能容忍的市民，竟然強行把老者從市場趕了出去。被驅逐之前，老者發出警告，說此地會被強風摧毀，只有他手碰觸的這根西南角的柱子會留下；任何試圖移動、毀掉、甚至碰觸該柱子的人，都會面臨災難甚至死亡。1878年2月，龍捲風襲來，市場被摧毀，只有西南角的柱子留了下來……。

此後，歷屆市政府和後世的人們，沒人敢動、或願意動這根柱子。傳奇說，一百年來，許多試圖移動柱子的人，都遭到了厄運。

1930年代，奧古斯塔有個家喻戶曉的地產商，年輕而成功。一天，他在去教堂的路上，看到因為雷電的損毀，柱子根部露出幾塊磚頭。他偷偷拿了兩塊，藏在包裡。在教堂裡，牧師正演講時，他突然站了起來，然後猛的摔倒在地，不省人事。牧師和眾人把他扶起來，好一會兒他才醒過來，非常痛苦。沒等人們問他怎麼回事，他急忙說，把磚頭送回去。磚頭送回去了，他也醒過來了。故事傳出後，人們對柱子就更加敬而遠之了。直到今天，柱子還立在那裡。

一百年來，漸漸的，人們認識到這是天譴（divine sanction），柱子被稱為「詛咒的支柱（Pillar of curse）」和「報應之柱（column of retribution）」，更有人稱其為「對不忍的懲罰的柱子」（punishment of intolerance）。奧古斯塔人體悟到，偏離了「忍」或者「不忍」（intolerance），會受到天意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