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群島烈嶼海岸設置的防登陸尖刺。（Sam Yeh / AFP）

文•楚一丁

金門島以「八二三」砲戰而史上聞名。這場從1958年8月23日開始，到1979年1月1日結束，延續了超過20年的戰爭，在中美建交的同一天劃上句號。

所以，金門也在中美關係的歷史上，成為和解的標誌性象徵之一。

然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歷史，會讓金門島這同一地點，成為未來中美破裂的開端之地嗎？

乍聽起來，這有點兒像天方夜譚。但細細理理，就不難看出背後的端倪。

中共的經濟窘境與可能的選擇

中共目前面臨著「股、債、樓、幣」四殺的全面利空經濟形勢，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在分析中共可能採取的選擇之前，一個必須認清的重點是：習近平不可能放棄其在過去的12年裡，一直施行的政策方向。

習近平從上任伊始，就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對私有資本的戰爭，目的是奪回中共對中國經濟的徹底控制。由於私有資本在過去40多年的經濟體制改革中，在中國已經枝繁葉茂，樹大根深。習近平為了在打贏這場戰爭的同時，盡量減少對中共體制的衝擊，採取了一種強推緩進，「進三步退兩步」的策略。

這種「進三步退兩步」的方式從表面上看，似乎是習近平總在忽左忽右。但實際上，反觀過去10多年中國經濟的變化，就不難看出，習近平的政策方向從未改變過。用習自己的話說，就是所謂的「道路自信」。

隨著中國經濟的下行，官方媒體雖然越來越少提「東升西降」，但習近平從未停止宣揚「人類命運共同體」。問題是，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特別是有多少西方世界的人，願意與中共成為命運共同體？所以，習近平要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前提就只能是「東升西降」。而北京實現「東升西降」的基礎，就是中共必須首先獲得對中國經濟的全面掌控。

原因很簡單，創造了中國經濟奇蹟的中外私有資本，只會讓中國越來越融入西方的市場經濟，同時推動中國的政治體制越來越西化，不可能也不會讓西方的政經體制，變得越來越中共化。但習近平要的是，西方世界成為中共的「百年未遇之大變局」的一部分，而不是讓中共成為西方民主世界的一部分。

所以，在對待私有資本的打擊上，習近平也許會調整他推進的腳步和速度，卻不可能回頭。

一個簡單的例子是，去年11月習近平在舊金山亞太經濟峰會期間，請美國的工商和金融界大佬們吃飯，邀請他們去中國投資。但同時卻在與拜登的會面中，要求美國政府支持中共統一台灣。這裡的核心是，外資紛紛離開中國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台海緊張所帶來的地緣政治風險。試問，習近平如此作法，是在請外資，還是在趕外資？

中共既不會花錢去幫助那些陷入困境的民營房地產商，也不可能真正採取有效的措施，吸引那些正在撤離的外資流回國內。也就是說，中國經濟所面臨的長期困境，從市場經濟的層面基本無解。因為，走回計畫經濟就是中共的政治選擇。

戰爭的可能性和開戰的可能地點

既然從經濟層面解決問題的可能性很小，那麼，在走回計畫經濟的過程中，一旦發生不可控制的政治、金融和社會危機，中共延續其統治的最後手段就必將是：軍管。而發動軍管的最佳藉口，就是戰爭（另請參閱拙作〈2024，世界離中共發動戰爭還有多遠？〉）。

許多人認為中共不會真的武力犯台，因為共軍的戰力不夠。但這種說法的假設前提，是對台灣的全面占領。

但中共為了解決其在所國內面臨的危機，並沒有占領台灣全境的必要。北京需要的，只是一個對國內進行軍管的藉口而已。

與美國和西方世界進入戰爭或準戰爭狀態，就是中共進行全國動員和軍管的最佳藉口。而造成這種狀態最為可能的方式，就是與台灣、日本或菲律賓發生戰爭。從這幾種可能性中去分析，戰爭爆發的最大可能地點，就是金門、馬祖等靠近中國海岸線的島嶼。

中共如果選擇金門和馬祖等島嶼發動登陸作戰，其動機應該有以下幾點：

1. 鞏固習近平核心地位的需要：

共軍即使僅僅攻下一個金門島，習近平也是完成了毛、鄧、江、胡歷任中共最高領導人想完成，而從未完成的任務。這將是維護習近平「一尊」地位的空前保證，也能讓現任的政治局班子，有足夠向黨內交差的業績。

2. 北京的宣傳需要：

從維繫中共統治為出發點，體制內的宣傳機器需要從戰爭中獲得巨大的洗腦資源，用以對中國社會進行洗腦。特別是在面臨長期經濟下行的挑戰時，「統一大業」將是炒作民族情緒，達到為中共增加社會凝聚力的最後手段。

3. 造成與西方的戰爭狀態，為軍管製造藉口：

台海危機必將引起日本、美國、澳洲和整個北約的連鎖行動。對中共進行經濟制裁不用說，相應的海陸空三軍調動也必然一一到位。而所有這些，都可以被中共的宣傳機器解釋為試圖顛覆中共的敵對行為，成為中共啟動對沿海諸省甚至全國進行軍管的理由。

4. 地理優勢： 

金門距離中國只有不到2公里，馬祖也不到10公里。國軍當年在此地區駐軍10個師，兵力達10萬人。但現在兵力則很少，一旦共軍發動突襲，可能措手不及。中共可以用最小的損失，達到其圖謀的後續政治效果。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中共如果在東沙或南沙等地挑起衝突，也可在一定程度上轉移國內矛盾的注意力。但這些地區的衝突，都不可能升級到需要在全國或沿海省分進行軍管的地步。

習近平的長期策略

習近平上任後，通過外交努力，不斷拉近與俄羅斯、伊朗、北韓、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等國家的關係，逐漸形成了歐亞大陸上以反美為共同目標的同盟。而且，這個同盟在中共的主導之下，以上海經合組織和金磚五國機制為平台，還在不斷擴大，並將觸角伸向全球的各個角落。

如果中共有意過渡到民主國家，讓中國經濟成為全球化市場經濟的一部分，那所做的這一切，難道不是南轅北轍嗎？

答案只有一個：習近平的所謂「人類命運共同體」不是一句空話，而是他的政治路線的最終目標。對於西方世界來說，這條路線的直接結果就是，中共要重塑二戰後形成的國際次序。

而擋在中共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這條路上的最大障礙，就是美國。所以，在國際上形成反美同盟，就成為不可或缺的任務。

既然與美國成為敵對關係只是遲早的事，那麼，一旦形勢需要，中共就會毫無顧忌地挑起台海衝突。對台作戰，就只是個時間問題。

從中共全球策略的角度出發，統一其實是個藉口。真正的目的是在占據台灣後，控制南中國海，以期向北威脅日本和韓國的國際運輸線，加緊對東南亞國家的控制，同時向南形成對澳洲的威脅。

中共真正的目的是在占據台灣後，控制南中國海。圖為2024年3月5日，中國海警船在南海與菲律賓船隻發生碰撞。
（Jam Sta Rosa / AFP）

中共在前些年經濟上還沒遇到問題，仍在大談「百年未遇之變局」的時候，北京的策略應該是讓俄羅斯、伊朗、北韓這些盟友先出手，在全球各地挑起戰爭。當美國不得不在世界各地到處救火，無暇顧及中共的時候，再出手武統台灣，之後伺機控制南中國海。這樣，中共就能在未來與西方世界的對決中，占據極其有利的位置。

但西方在新冠疫情和烏克蘭戰爭之後迅速覺醒，開始與中共逐步脫鉤，並因此讓中共面臨中國經濟的全面挑戰。美軍在西太平洋急速增加軍事實力，日本、菲律賓等國率先開始幫助美軍，建立應對中共武力犯台時，美軍為支援台灣防禦所需的各種設施。至此，中共以武力一舉統一台灣的設想，變得越來越渺茫。

於是，中共不得不調整其擴張策略，退而求其次。將鞏固歐亞大陸上的反美同盟，放在第一位。

但中國人在過去的幾十年裡，已經在來自西方的技術、投資和市場資源的幫助下，過慣了好日子。北京需要給中國人一個足夠好的理由，脫離西方的富朋友，接納俄羅斯、伊朗、北韓以及如阿富汗的塔利班、白俄羅斯和中亞五國等等一批需要接濟的窮朋友。這個轉變實在是太大了，特別是在中國經濟已經出了大問題的時候，中共要完成這個任務，需要一個巨大的契機。

而進攻金門馬祖，就成為獲得這個契機最為理想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