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30年密友 普里戈津的亂世臉譜

2010年9月20日，普里戈津（右）向普京展示他在聖彼得堡郊外的學校午餐工廠。（Alexey Druzhinin / Sputnik / AFP）

是盜賊囚犯，還是大亨御廚？是家臣密友，還是黑幫反王？

普里戈津是普京聖彼得堡的同鄉，兩人知根知底，有著近30年牢不可破的密切交往。早在普京入主克里姆林宮前，他們就在普里戈津聖彼得堡開的餐廳一見如故。兩人年輕時都曾是愛好體育且性格叛逆的問題少年。克格勃背景的普京和黑道出身的普里戈津，一明一暗，一政一商，兩人之間到底藏了多少祕密，也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普里戈津乍看起來魯莽不羈，但他著實是一個深藏不露，善於機變的經營者和臉譜多變的表演者。

克里姆林宮遠景。（Alexander Nemenov / AFP）

文：鄭愚山

因俄烏戰亂才漸漸冒出水面的瓦格納首領普里戈津（Yevgeny Prigozhin）本就神祕。經歷6月24日瓦格納逆襲莫斯科的一日兵變後，普里戈津的神祕面紗依舊在，他和普京（Vladimir Putin）的關係仍撲朔迷離。

本以為他只是一個為普京賣命的忠僕，但他卻反戈一擊發動兵變，讓莫斯科驚魂。當眾人都在期待一場難以收拾的俄國内戰時，他卻舉重若輕，戛然收兵。誰都以為普京會嚴厲地懲罰他，他會逃亡。但他卻繼續待在俄羅斯，還大搖大擺地和普京見了面。瓦格納也沒有解體，還在繼續招募新成員。

有人把普里戈津和普京之間的關係比喻成「安史之亂」中的安祿山和唐明皇，也有人用「西安事變」裡張學良和蔣介石的關係和他們類比。現在看起來，好像都不是。

在瓦格納做過普里戈津私人助理的加比杜林（Marat Gabidullin）說，普里戈津在被逼到牆角的時候是最有創造力的。「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把他當成愚蠢的罪犯是個錯誤……他非常聰明，非常危險。」

2023年5月25日瓦格納集團首領普里戈津在烏克蘭巴赫穆特講話。（Handout / Telegram @concordgroup_official / AFP）

搶劫犯出身的創業大亨

1961年，普里戈津出生在列寧格勒（現聖彼德堡），有猶太血統。父親早逝，繼父是個滑雪教練，母親靠在當地一家醫院工作賺錢撫養普里戈津和他生病的祖母。

少年時期的普里戈津頑劣不羈，雖然就讀過蘇聯時期培養奧運選手的著名體校，但他更習慣不受拘束地混跡社會，是個不讓父母省心的問題少年。他曾因偷盜和搶劫等罪多次入獄。

英國《衛報》記者曾千方百計弄到了一份1981年記錄一起搶劫案的蘇聯法庭檔案。在1980年3月的一個晚上，普里戈津和他的三個同夥尾隨一個年輕漂亮的孤身女人來到街上，一個同夥假裝向她討要香煙。普里戈津趁女子低頭翻包的機會，從背後鎖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把尖叫的她勒暈在地。一名同夥拿走了她的名牌靴子，普里戈津扯下了她的金耳環，他們把該女子洗劫一空後揚長而去。1981年，普里戈津被判入獄13年。

也許正是經歷監獄殘酷環境的打磨，練就了普里戈津在亂世中殺伐果敢、刁鑽狡黠的生存技能。1990年提前獲釋後，普里戈津跟隨母親和繼父擺攤賣熱狗掙生活費。他受益於上世紀90年代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的市場化和私有化大潮，普里戈津憑藉多年混跡社會的經驗，外加猶太基因裡善於投機的精明，率先贏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曾在接受採訪時表示，自己是聖彼得堡第一個賣熱狗的人，一個月能掙1000美元，是當時俄羅斯普通職工收入的十多倍。

1993年，普里戈津入股了一家連鎖超市；1995年，他租下了聖彼德堡海關大樓店面，與朋友合夥開了聖彼德堡市首家與世界接軌的高檔餐廳——老海關（Old Customs House）。他僱了曾在倫敦打理星級酒店的專業人士來管理。老海關一炮走紅，很多俄羅斯政商名流都到餐廳吃飯。

當時身為聖彼德堡副市長的普京也是餐廳的常客之一。俄羅斯前寡頭米哈伊爾．霍多爾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稱，聖彼德堡的餐飲界是和犯罪組織勾連在一起的。普里戈津還與其他人合夥開了一家地下賭場。普里戈津圈子裡的成員記得，負責管理賭場等事務的副市長普京突然有一天到他們餐館吃飯。

1997年，普里戈津又開了一家游艇改造的水上移動餐廳——新島（New Island）。新島很快就成了聖彼德堡當時最時尚的餐飲場所。據悉，普京曾多次在這家餐廳接待政要和舉辦派對，2003年普京把生日宴會都放在新島舉辦，而普里戈津也常常隨侍左右。

普里戈津在接受當地媒體採訪時稱，「他（普京）當時能感覺到我並不甘心只做一個在旁邊上菜的人，他欣賞我的風格。」也許，正是普里戈津敢偷敢搶，敢闖敢幹的作風，再加上善於經營的能力贏得了普京的青睞，把他納入了自己的近臣之列。

普京在2000年成為總統，普里戈津也跟著時來運轉，他的餐飲公司康科德（Concord）獲得了獨家且利潤豐厚的國宴合同，其中包括普京的就職典禮餐飲和美國總統布什（George W. Bush）訪問聖彼得堡的宴席。他成了俄羅斯重大國家場合宴會的首席承辦人。2006年普京宴請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普里戈津站在一旁侍餐的著名照片為他贏得了「普京的大廚」稱號。

2006年普京宴請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普里戈津站在一旁侍餐的著名照片為他贏得了「普京的大廚」稱號。（新紀元合成圖）

一位前美國情報官員表示，在克里姆林宮，廚師是一個能獲得絕對信任的職位。「你必須真的信任你的私人廚師。」普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因為他的祖父曾是斯大林的私人廚師。

普里戈津野心很大，一位了解他的人表示，普里戈津的目光並未局限在餐飲行業，他很擅長結交比自己強大的人脈關係。他利用普京的信任承包了克里姆林宮的食品供應，並與俄羅斯軍隊和公立學校簽了餐飲合同。通過壟斷俄政府的食品供應，普里戈津成為餐飲業最大的寡頭。

掌管普京私兵的家臣

克格勃出身的普京，深諳祕密運作之道。憑著彼此多年積累的交情，普里戈津不再僅僅是一個為普京上菜的「大廚」，而是接受普京更多更重要的私密任務的近臣。

他幫助普京通過情報系統祕密發展起一支私人武裝力量——瓦格納。它是幫助普京打點家事、國事，完成特殊任務的祕密工具。

西方國家將瓦格納視作普京的影子軍隊，普里戈津和他的瓦格納僱傭兵公司在俄羅斯的外交政策中屢屢發揮關鍵作用。普京在無法公開正式處理的事務上，利用瓦格納以非官方身分隱祕地進行軍事干預，參與敘利亞內戰和俄烏戰爭等。有消息稱，普里戈津在敘利亞總統阿薩德（Bashar al-Assad）面前可以直接代表普京。

瓦格納集團早在2014年就已成立，曾暗中協助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Crimea）半島，但一直是藏在暗處見不得光的地下組織，掌門人普里戈津直到2022年俄烏開戰後才承認成立了僱傭兵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並把它標榜為一個俄羅斯「愛國」組織。

19世紀德國著名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納（Richard Wagner）是希特勒最喜愛的作曲家。二戰期間，希特勒曾率領數千名軍政高官在柏林國家音樂廳集體聆聽交響樂團演奏瓦格納的樂章。因為這段往事，使得瓦格納成為西方世界備受爭議的音樂家，直到今天他的音樂仍在以色列被禁。將自己的部隊命名為「瓦格納」的，是普里戈津瓦格納集團的首名戰地指揮官烏特金（Dmitri Utkin），據說是為了向他最喜歡的作曲家瓦格納致敬。

在俄羅斯，瓦格納集團有兩個代稱——「音樂家」和「廚子」。

近幾年，瓦格納集團憑藉著在敘利亞內戰中的出色表現，活動範圍迅速擴張。其麾下的僱傭軍不僅活躍在非洲的利比亞、中非和蘇丹等國，還涉足南美，為委內瑞拉獨裁者馬杜羅提供安保。它還在2020年介入白俄羅斯的政治風波，為盧卡申科連任總統護駕。

經過多年發展，瓦格納已從單純的私人軍事承包商，發展成為一個擁有複雜商業聯盟和關係的企業集團，除了提供安保和軍事服務，它也涉足採礦、伐木等各個能賺錢的領域。

經過多年發展，瓦格納從私人軍事承包商轉型成擁有複雜商業聯盟的企業集團。圖為2022年10月31日即將正式開業的聖彼德堡「瓦格納僱傭兵中心」大樓（Olga Maltseva / AFP）

普里戈津在非洲用軍事力量護駕商業活動。據《金融時報》報導，在俄烏戰爭爆發前4年裡，普里戈津單是通過在非洲和中東開採油氣、鑽石和黃金等天然資源就賺取2.5億美元。當然，這裡面也有普京的私人小金庫。

瓦格納集團還拍過電影，如2022年上映的宣揚烏克蘭戰爭的《地獄尖兵》（Best in Hell）。瓦格納集團通過放映宣傳影片、辦選美比賽、製造虛假信息等各種方式，在非洲和歐盟國家詆毀民主制度，頌揚俄羅斯威權模式，以挑起反北約和反西方情緒。

大錘幫主

光頭的普里戈津體格粗壯，臉帶疤痕，目露凶光，說話霸道粗俗，一身黑幫大佬的氣息。他信奉斯大林的極端民族主義和殘酷的極權手段。

普里戈津時常會把一柄帶有瓦格納標誌的鐵錘當作禮物送人。有人把瓦格納稱作「鐵錘幫」。據媒體報導，去年11月，瓦格納用大錘錘殺了一名曾投降烏克蘭，後來又被換回的瓦格納戰俘。歐洲議會為此建議把瓦格納認定為恐怖組織。普里戈津提出要向歐洲議會送一把帶血的大錘作為回應。

普里戈津時常會把一柄帶有瓦格納標誌的鐵錘當作禮物送人。有人把瓦格納稱作「鐵錘幫」。（新紀元合成圖）

普里戈津被外界認為是一個監獄裡出來的亡命徒。為了補充兵源，普里戈津曾動用普京賦予的特權在監獄中招募了4萬名囚犯上戰場，條件是，只要他們服役滿六個月，就可以獲得自由身。這些囚犯中不乏殘忍的殺人犯和禍害社會的惡棍。瓦格納在烏克蘭的部隊約80%來自監獄。

大錘幫幫主普里戈津出手狠辣。2018年7月，三名調查瓦格納集團的俄羅斯獨立媒體記者在中非共和國遭謀殺，他的瓦格納集團被疑為幕後真凶。2023年3月，9名中國人在中非共和國被槍殺，有一種說法就是瓦格納僱傭軍為爭奪當地礦產而犯下的暴行。

兵變的藩王

在俄烏戰爭期間，常年在戰爭中錘煉的瓦格納是俄羅斯戰力最為強悍的部隊，為了避免全面動員，引發民眾不滿，克里姆林宮格外倚重瓦格納，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裝備給裝備。

俄烏戰事的持續升級及正規軍的頹廢給了瓦格納無限擴張的絕佳機會，它可以在俄羅斯各大城市的街道上公開安裝巨型招募廣告牌。普里戈津大肆招募坦克兵、武裝直升機飛行員等一系列專業兵種，並為他們配備好了蘇-25攻擊機、T-90坦克、S-300導彈系統等許多重型武器平台。瓦格納的總兵力據悉已達數萬之眾，相當於一個滿員集團軍。連俄羅斯前國防部副部長米哈伊爾．米津采夫（Mikhail Mizintsev）上將都已經加入瓦格納，擔任副指揮官。普里戈津成了名副其實的「藩王」。

2023年6月24日，汽車駛過聖彼得堡瓦格納集團的廣告牌。（Olga Maltseva / AFP）

按照一些國際政治學者的分析，普京默許普里戈津組建瓦格納僱傭軍，幫助俄羅斯政府幹「髒活」，同時也把瓦格納用作制衡傳統軍方力量的棋子。

普里戈津講話越來越大膽火爆，不但抨擊國防部腐敗無能，不顧前線士兵死活，故意不給彈藥支援，甚至對普京發動的俄烏戰爭的必要性都提出了質疑。

克里姆林宮也對不斷坐大的普里戈津產生了警覺，採取削藩措施，逼迫瓦格納和國防部簽訂合同，接受俄軍方的統一管理指揮。

面對削藩奪權，普里戈津憤而絕地反擊。於是就出現了震驚國際的「兵變」。

一支私人軍隊能夠輕鬆奪取俄羅斯兩個軍事經濟重鎮的控制權，然後直搗莫斯科。瓦格納的兵變是普京威權急轉直下的一個分水嶺。24小時之内，普京經歷了上台20多年來最大的挑戰。雖然兵變有驚無險，很快結束，但卻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動搖了普京的根基。

瓦格納兵變不僅讓莫斯科克里姆林宮肉跳，同樣也讓北京的中南海心神不寧。事件發生後，中共當局先是長時間保持沉默，後來出台的輿論也是論調含糊。兵變後不久，中共的軍中就出現調整異動，還傳出火箭軍將領遭到集體整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