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萬象 / 第618期 20190123

從榮格到莎朗．斯通六名人述瀕死體驗

by 張小清

提出「共時性」概念的瑞士心理學家榮格。（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瀕死體驗」時有耳聞，但死後世界真的存在嗎？據親歷者回溯：包括靈魂出竅、與故去親友溝通、回顧一生、看到美妙的色彩或光、融入充滿大愛的宇宙等。他們有一個共同點：起死回生後，人生從此大不同。且看六位西方名人的瀕死體驗。

文 _ 張小清

1. 卡爾．榮格

著名心理學家、分析心理學泰斗卡爾．榮格（Carl G. Jung）在《記憶．夢境．映像》（Memories, Dreams, Reflections）著作中詳細描述了他的瀕死體驗。

1944年，68歲的榮格心臟病發作，住進瑞士一家醫院。恍惚間他感覺自己懸浮在高空，在很遠的下方，地球籠罩在輝煌的藍光中，輪廓閃著銀光。他看到深藍色的海洋，看到斯里蘭卡、印度次大陸，看到阿拉伯沙漠、紅海、地中海的一隅，還看到冰雪覆蓋的喜馬拉雅山……

當榮格走近一座石砌的、鏤空的空中寺廟時，他感到世俗的一切東西都被剝去了。他還看到醫生以生命最初的「本像」向他顯現，傳達他必須回去的信息。知道必須回到人世間，榮格的心情反而沉重萬分。他甚至感到醫生將會替他死去。離奇的是，就在榮格能坐起身來的同一天，這位醫生真的因間歇性高熱去世。

榮格曾提出「共時性」理論，認為人的潛意識可超越時空。這次在宇宙中飄蕩的真切經驗，帶給他強烈的滿足感，他感嘆道：「這種感覺無法形容，真是太美妙了！」

2. 伊麗莎白．泰勒

泰勒與第三任丈夫，百老匯音樂劇導演邁克．托德1957年資料照。（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好萊塢影星伊麗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1962年在接受背部手術時一度停止呼吸，有五分鐘時間沒有生命跡象。在這期間，她獲得了一次靈魂出竅的體驗。

泰勒記得她飄進了一個隧道，看到盡頭有一片強烈的白光，光中有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她的第三任丈夫——1958年死於飛機失事的麥克．托德（Mike Todd）。

她在受訪時回憶說：「麥克．托德在那裡，那一刻我想和他在一起的願望勝過一切。然後他說：『寶貝你不能啊，你的時辰還沒到，你不能過來，你得拚全力回去。」「他把我推回了世間。」

泰勒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的死亡判定書貼在牆上。

她相信自己的體驗是真實的，不過此後多年，她都很少與人提及，只和罹患艾滋病的人們分享過。她表示，「我不怕死亡，因為我已經經歷過了。」

3. 羅納德．里根

1981年3月30日里根總統中槍前向群眾揮手。（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兩屆美國總統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曾兩次在瀕死體驗中見到天使般的生命，她們撫慰他，並幫助他度過生死關。

1981年3月30日，才上任兩個多月的里根在華府一家酒店遭槍擊，導致嚴重內出血，呼吸困難。夫人南希回憶，當時他的臉色像紙一樣蒼白。

里根在自傳（An American Life）中說，躺在輪床上的他看著天祈禱。他感到有人走上來，緊緊執著他的手，那是「一隻柔軟的女性之手」，「直到現在我都難以解釋這種給人強大信心的美妙感受」。

里根認為，是這位護士把他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但醫院的人始終找不到握住他手的那個人。他的兒女都認為那一定是天使降臨。

里根還記述過他早年當演員時的一次經歷：1947年和秀蘭．鄧波合拍電影時，他得了嚴重肺炎，連續多日高燒不退，最後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最後我心想，停止呼吸還舒服一點。也不知是夜裡幾點，我告訴護士，呼吸太累了。她說：『呼出來吧。來，再吸一次氣。』整晚都是這樣。」里根寫道。他決定為了這位護士繼續呼吸。

挺過這次重病，他很想當面感謝護士，卻找不到人。家人認為，護佑他的應該是位天使。

里根對神的感應，源於他對神的篤定信仰。《羅納德．里根的信仰》（The Faith of Ronald Reagan）一書的作者認為，信仰正是他執政成功背後的祕密：里根任美國總統的1980年代，美國經濟繁榮，冷戰和平結束，很多美國人重拾對傳統價值和美國夢的信心。

4. 珍．西摩爾

影星珍．西摩爾與女兒1984年合影。（Getty Images）

英國女演員珍．西摩爾（Jane Seymour）演過《時光倒流70年》、《伊甸園之東》等影片，生涯中曾獲得一次艾美獎、兩次金球獎。

36歲時，她因罹患流感注射了一針青黴素，之後出現過敏反應導致昏迷。在《天使中間》（Among Angels）一書中，她這樣回溯：

「我真的離開了身體，我感覺可以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身體，人們三三兩兩圍在我身邊。他們都努力想讓我醒過來。我在他們上方，從房間一角向下看。我看到人們忙著給我扎針、把我放平……

我記得看到一生在眼前一幕幕閃過，但我並沒有想到贏得艾美獎這樣的事。」

西摩爾心裡記掛的是子女，她不想死，因為她還沒有準備好離開孩子。於是她向上帝祈禱，也求醫生救她回來。這之後，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意識回到了身體當中。

5. 莎朗．斯通

莎朗．斯通2005年12月在柏林榮獲「愛心關懷兒童」金心獎。（Getty Images）

2001年10月底，好萊塢影星莎朗．斯通（Sharon Stone）在舊金山家中突發中風昏了過去，丈夫連忙叫救護車送醫，醫生診斷是腦內動脈破裂出血，必須馬上手術。

在核磁共振成像檢查之後，斯通仍沒有恢復意識。她在「奧普拉秀」（Oprah Show）節目中回憶說：「陷入昏迷那段時間，真的看到大片白光。你看到故去的人，他們和你說話，之後你就彈回到身體裡，就醒來了。」

「某種程度上，我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舒適感，就是死亡竟然如此接近——它不遙遠，也不可怕。」康復後的斯通如是說。

和她有相似經驗、在死亡邊緣看到白光的，還有美國鄉村音樂界的傳奇人物約翰尼．卡許（Johnny Cash）。

6. 特雷西．摩根

2018年4月，特雷西．摩根在好萊塢星光大道「摘星」。（Getty Images）

2014年6月7日，曾獲艾美獎提名的喜劇演員特雷西．摩根（Tracy Morgan）在一起連環車禍中腦部嚴重受傷。在瀕死狀態下，他見到了已故的父親。

「我記得我和爸爸說話。」在奧普拉的訪談節目「SuperSoul Sunday」中，他這樣回憶：「他戴著那個綠東西。我只記得他說：『我還沒準備好接收你呢，兒子。』我哭得非常厲害，可能比在葬禮上哭得還凶……我只是一遍遍叫著『爸爸，爸爸』，因為他是我人生當中最好的朋友。」

在連續多日的昏迷中，摩根也曾與神明對話。他告訴奧普拉：「這不是我編出來的……神說：『屬於你的那塊地方還沒有弄好，我還有事情要你做。』」

被搶救回來的摩根表示，經過這次體驗，他再不是先前的那個他，變化主要在為人處世方面。「我發現我每天都對陌生的人說200次『我愛你』。不是說我必須認識你才能夠愛你，做人就應該如此，我們應該互相關照。」他還說，如今的他比以前更加逗趣。

瀕死體驗的成因之辯

古往今來，瀕死狀態下的超感官體驗屢見記載，《聖經》曾記述聖徒保羅的瀕死。哈佛大學神學家扎勒斯基（Carol Zaleski）發現，在古代希臘、羅馬、埃及的典籍及西方神話傳說故事中，都有垂死邊緣經歷的記載。

據1994年的蓋洛普調查，全美有6％人口、1300萬人有瀕死體驗。另有研究表明，多達38至50％臨床上接近死亡的患者有過瀕死體驗。相關研究機構則分布數十國。

圍繞瀕死體驗的產生機理，歷來頗多爭議。懷疑者經常將其歸結於生理和心理因素，如腦缺氧、「快速眼動入侵」狀態下的幻覺——人們做夢時經常處於「快速眼動」睡眠狀態，不少學者將瀕死體驗歸因於人在清醒狀態下啟動了「快速眼動」。

美國學者羅伯特．梅斯（Robert Mays）研究瀕死體驗已35年。他在國際瀕死體驗學會年會上發言時說，雖然親歷者的自述差異很大，但「他們總說這種體驗是高度真實的，比通常的意識經驗清晰得多。他們感到，瀕死體驗中身處的空間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園，其中充滿著無條件的愛，他們從此無懼死亡。這些獨特感受都是腦缺氧、快速眼動入侵時所沒有的」。

梅斯也提到，近年研究顯示，在迴光返照（Terminal lucidity）狀態下，大腦永久受損的人也能表現出清醒的主體性，表明人的意識獨立存在，並不依賴於大腦。

說到迴光返照，美國總統里根就是一例。里根晚年罹患失智症，有多年不認識身邊親人，然而，93歲的他在臨終前一周，卻久久注視夫人南希，眼中充滿深情。雖然他無法開口，但家人深信，那段時間他是清醒的。

經歷死亡的後效應

科羅拉多大學精神病學教授萊斯特（Mitch Leister）博士認為，關於瀕死體驗產生機理的爭議再多，「也不會改變一個事實，就是瀕死體驗會影響人……對於瀕死體驗的後效應、它們如何深刻影響人生這一點，甚少爭議」。

最早對這種長遠效應進行總結的，是康涅狄格大學心理學教授肯尼斯．林（Kenneth Ring）。他提出，瀕死經歷促成的改變具有明確而持久的特性。在1998年的《穿透生死迷思》（Lessons from the Light）一書中，他詳細列舉這些變化，包括：感恩生命、自愛愛人、具使命感、無懼死亡、相信神，獲得天人合一的「一體宇宙觀」、感覺變敏銳以及智慧和超能力增強等。

或許，就像走過死亡邊緣的卡爾．榮格所總結的，瀕死體驗者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們知道確有其事，正是直接的經驗促成了他們超越常識的深刻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