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貨輪能不能經停夏威夷

美國和世界航運界，目前似乎面臨著巨大的機遇和挑戰。圖為希臘超級油輪Astro Lupus號滿載20萬噸俄國原油運往德克薩斯。（Getty Images）

近來，世界海運行業生機勃勃，不斷出現令人驚奇的新趨勢。2013年9月，世界最大集裝箱（貨櫃）航運公司馬士基（Maersk）和韓國大宇（Daewoo）公司合作，在韓國巨濟島，這個世界造船業之都，開始建造世界上最大的輪船。這種被稱為3E級（Triple-E）的船隻，將用於北歐和中國之間的航線，每艘造價1億8500萬美元，馬士基訂購了20艘這樣的船隻。這船要說大呢，真是大的驚人，它長1300尺，寬200尺，空船就有5萬5000噸；把船立起來，幾乎有紐約帝國大廈的高度；它的每節錨鏈，都有500磅重。

半個世紀前，這樣尺寸的貨船是不可想像的。當50年前第一艘貨櫃船在美國誕生時，它只能裝載58個貨櫃。十多年之後，最大的貨櫃船可以載1200個貨櫃。九十年代中期，當時最大的貨櫃船可以裝載6000個20尺的標準貨櫃。而現在正在建造的3E級（Triple-E）呢，居然可以裝載1萬8000個貨櫃（TEU），或者9000個在美國更常見的40尺貨櫃！即使對馬士基這樣世界最大的航運公司，建造這樣大的船隻也是一個巨大的賭注。但一旦成功運行，這樣的巨船之運行成本的降低，也是同樣驚人的。

今年以來，一個航運史上更驚人的突破，由羅爾斯-羅伊斯（Rolls-Royce）公司宣布，他們計劃建造無人駕駛的巨型貨輪，輪船不是由20人的船員們在海上操作，而是由五個人的團隊在遙遠的陸地上操作。因為海運的人力成本為44%，這種無人駕駛貨輪的經濟成本，將再一次強烈衝擊近4000億美元的世界海運市場。

面對業界人士的懷疑甚至嘲諷，羅爾斯-羅伊斯的高管不為所動，也不以為然，他們認為必須領先世界潮流，因為等到所有的人都覺得這件事是可行的時候，對他們公司而言，就為時已晚。
按現行的國際海運公約，無人駕駛的船隻在海上是非法的，所以，要讓無人駕駛貨輪面世，還需要更改世界航運的規則。國際運輸業工會也反對無人駕駛貨輪，他們的反對當然是可以預期的，因為無人駕駛貨輪意味著工會60萬船員的工作會受到極大的威脅。但隨著無人駕駛汽車進入市場，無人駕駛貨輪進入運行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航運的價格是一個非常敏感和重要的話題，因為它直接影響了許許多多的美國人日常生活用品的價格。一種觀點認為，美國一個古老的法案導致了美國汽油價格的上漲；《彭博商業周刊》的記者馬太‧菲利普斯（Matthew Philips）就認為，因為美國法律限制了掛外國國旗的船隻，而這種限制導致了美國民眾不得不付出更高的油價。菲利普斯所指的這部法律，就是《瓊斯法案》（Jones Act）。

菲利普斯舉例說，一艘來自中國、裝滿了自行車和家具的貨櫃船駛向美國，他們不能經停夏威夷，把運往夏威夷的部分貨物卸下去，然後繼續駛向洛杉磯或西雅圖。箇中的原因呢，就是這個有93年歷史的《瓊斯法案》（Jones Act）。按照該法案，只有美國製造、掛美國國旗的船隻，才能在美國的港口之間運送貨物。而當來自中國的貨輪停靠在夏威夷，卸下一些貨物，如果再裝上一些夏威夷的咖啡，這條船就不能把咖啡卸到任何其他美國的港口。菲利普斯說他的調查發現，中國造的貨物如果賣到夏威夷，經常是先卸到美國西海岸，然後再裝上美國的船隻，往回開2500英里回到夏威夷島上去。

《瓊斯法案》1920年代通過時，正是美國奉行孤立主義的時代，目的就是保護美國的航運業不被外國競爭者打垮，讓美國能夠保持強大的海上優勢。這個法案一般沒有人會注意到，它只會浪費一些燃料，讓夏威夷的物價高一點。在夏威夷大學教書的老朋友湯姆，以前也抱怨過這件事。
菲利普斯認為，這個古老的法案現在已經傷害了美國經濟，因為到去年年底，美國每天生產800萬桶石油，而前年還是每天650萬桶。但是，美國只有32艘油輪、42艘平底駁船可以滿足《瓊斯法案》的要求，可以從墨西哥灣向美國東海岸運輸石油。因為運輸能力不夠，外國船隻又不能運，就導致了運輸價格的上漲，最後導致汽油價格的上漲。

不過他的論點遭到了許多人們的反駁；一個航運業人士說，菲利普斯的文章會誤導人們，因為《瓊斯法案》並沒有阻止掛外國國旗的船隻在中國裝貨，到夏威夷卸一部分貨，再繼續到美國西海岸的港口繼續卸貨，掛外國國旗的船隻可以經常的連續造訪美國的各個港口。《瓊斯法案》所禁止的，是掛外國國旗的船隻從美國的一個港口裝貨，比方在夏威夷裝貨，然後再把從夏威夷裝的貨物卸載到另外一個美國港口去。也就是說，如果一艘中國貨船從中國裝貨，到夏威夷卸一部分貨，就不能從夏威夷裝貨，再運到美國西岸的港口，即使有空餘的倉位也不成。

但是，菲利普斯的論點，還是有一定的根據。一家海運諮詢公司發現，合乎《瓊斯法案》的輪船的租金，過去一年半間上漲了87%，每天的成本是8萬5000美元。前年，租用一艘能裝30萬桶石油的船的價錢是每天五萬美元，現在則要十萬美元一天。美國最大的煉油廠瓦萊洛能源（Valero Energy）也說，從墨西哥灣運石油去美國東部，每桶的運費是五至六美元，但從墨西哥灣運去加拿大，每桶的運費反而只要二美元，因為可以用廉價的外國船隻。

不管怎麼說，像中國的和其他廉價的國際海運公司，可能期待《瓊斯法案》會被廢止，但希望可能不大，因為在美國國會一提起這個近百年的老法律條款，就會立即有巨大的反對聲浪。廉價的國際海運公司，可能價格優勢也不會維持太久，因為海運運費的上漲，讓美國造船廠現在有16艘大型海輪的訂單，外加數百艘稍小的輪船的訂單。雖然那些船都價格不菲，可能高達兩億美元一艘，是亞洲造船廠價格的五倍，但這些運輸能力的增加，加上那些3E級（Triple-E）的超級油輪，和很快會來臨的無人駕駛貨輪，世界海運市場的熱絡和激戰，恐怕只會是剛剛開始、方興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