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新解： 算算牛郎織女與天帝間的糊塗帳

牛郎織女的故事，在華夏的歷史上展示了其巨大的生命力。圖為一女子仰望銀河系。（Yasser Al-Zayyat / AFP）

文：楚一丁

每年七月七，牛郎會織女。

鳥鵲漫天喜，不負生生情。

作為中華傳統的四大愛情神話之一，牛郎織女的故事在華夏的歷史上展示了其巨大的生命力。至今仍是中國人耳熟能詳、老幼皆知的美麗傳說。

每年七夕到來之前，人們都會想起牛郎織女那膾炙人口的愛情故事，並為他們之間堅貞的愛情所感動。大多數人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都會同情牛郎織女一家人的遭遇，並站在他們的角度，批判故事中拆散了他們的天帝。在是與非的選擇之間，幾乎鮮有站在天帝一邊的。

然而，人人都這麼說的東西，就一定不會有錯嗎？一代又一代傳下的故事，就一定沒有誤區嗎？也未必吧。

今年是閏月年，黃曆有兩個二月，所以七七來得晚。為了聊解各位痴男怨女的相思之情，不妨就花點時間，從一個完全不同的角度，談談牛郎織女與天帝之間的是非對錯，算算他們之間的那些一直沒算清楚的糊塗帳。

在民間流傳的各種版本的牛郎織女故事中，天帝基本都是一個棒打鴛鴦的反面角色。當然，即使不是反派，說好聽點兒，至少也是個不近人情的老糊塗。牛郎和織女明明墜入了愛河，兩人之間愛得死去活來，可偏偏天帝這老傢伙看他們不順眼。把牛郎貶到人間，讓織女獨守空房，整日以淚洗面。這不是犯渾嗎？誰能解釋得了他的想法？

當然很難解釋，但並不意味著完全不可能解釋。這裡的關鍵是：你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解釋發生在天上的事情。你也不能用自己的生活方式，去解釋和評判神仙們在天上過日子的方法。道理很簡單，如果神仙們的活法都和你一個樣子了，那你不就是神仙了。問題是：你是嗎？

所以，我們不妨換一個角度去理解這個故事，看看這個故事能否給我們帶來不同的啟示。

天上人間七夕節，牛郎織女的故事幾經變遷。圖為清 唐培華〈牛郎織女〉。（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提供）

牛郎織女的故事梗概

織女是被天帝寵愛的小孫女（一說是女兒）。在她長大成年後，天帝賜予了她一件類似於織布梭子的神奇法器。同時也交給了她一項工作，讓她每天用這個梭子去編織七彩的天空。織女一開始對這個工作很興奮，也很投入。但時間長了，漸漸地就感到無聊，開始懈怠，甚至感到抑鬱。天帝為了讓她開心，就安排了她和牛郎之間的婚事。

婚後，牛郎織女的小日子過得甜蜜幸福，但織女仍然對她的工作提不起興趣。不但如此，牛郎織女小倆口都整日迷戀於婚後的廝守，雙雙對自己份內的責任疏於職守。

牛郎織女的狀態終於讓天帝生氣了。於是，牛郎被從天上貶到人間。牛郎的好友金牛聞訊後，出於惻隱之心，向天帝要求隨自己的好友一起去下界。就這樣，牛郎被安排在一個偏僻山村的窮苦人家裡出生。他父母早亡，由唯一的哥哥帶大。家裡除了哥倆，就只有一頭黃牛，黃牛就是與牛郎一起下界到人間的金牛。

後來，牛郎在人間的哥哥成家娶了媳婦。但新來的嫂子不喜歡自己的小叔子，家庭開始不和。終於哥哥與牛郎分了家，牛郎和黃牛搬了出去，另開爐灶。某日，黃牛告訴牛郎：今天有天女（織女）下凡，會在村邊的小河裡戲水。牛郎依照黃牛的建議去與織女相會，於是，二人在人間再次相愛並結為夫婦，並生下一子一女。

可惜好景不長，天帝知道了織女私自下凡成婚的事，下旨將牛郎和織女一家帶回天上。織女住在織女星，牛郎則和一對兒女住在牽牛星。每年只有在七月七的這一天，由漫天的喜鵲搭成鵲橋，一家人才能得到短暫的團聚。

換個角度的不同解釋

如果站在同情牛郎織女的角度上看，這確實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但如果換個中立的角度去看，這個故事所表達的意義，也許就完全不一樣了。

天帝對於自己的孫女其實還是很疼愛的。織女一成年，天帝就給了她一個幾乎是最為浪漫的工作：為天空塗彩，給蒼穹上色。而且，出於對孫女的愛護，還專門給了她一件能幫助她工作的法器——彩梭。

天上的神也不是沒有什麼責任，不做任何工作的。天帝為自己孫女所安排的工作，應該是在諸多工作機會中專門挑選出來的。幹這個工作，既不需要擁有閻王的權威，也不用擔負財神的責任，更不會像灶王般每天煙熏火烤。諾大的天幕，可以讓織女隨意揮筆，任意塗抹，盡情揮灑。多好，真是個夢幻般的美差。

織女要做好這個工作唯一需要的，就是耐心。畢竟每天做同樣的事，時間長了，再好的差事也免不了有些枯燥。很明顯，耐心和毅力，就是天帝安排織女在這個位置上的修行。

可惜，織女熬不住寂寞，修行失敗了。天帝作為她的爺爺，為了讓她未來的路好走些，便為織女安排了她與牛郎之間的婚事。不料，結果卻是牛郎和織女夫婦倆雙雙都陷了進去。所以，無奈的天帝就只好把牛郎罰下凡了。

故事接著往下走，牛郎投胎轉世，在世間的某個角落長大。織女偶然下凡，卻能在茫茫塵世數不清的芸芸眾生中再次碰到早已忘卻了前世的牛郎。這後面，很難說沒有天帝在背後刻意安排的影子。在這個故事中，世人皆只談黃牛開口告訴牛郎他心愛的織女來了，但卻沒人動腦子想想，是誰在冥冥之間悄然安排了織女的到來。

天帝的真實目的

牛郎織女故事最讓世人傷感的地方，是其夫婦二人在世間重新團聚有了兒女之後，又被天帝派遣的天兵天將帶回上界。強行讓他們一家人分居在兩個不同的星球之上，一年之中只能團圓一次。這也是在這個故事中人們對天帝最為不滿的地方。

但如果做一個換位思考，這個安排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很簡單，牛郎如果在世間度過一生，那麼他這輩子與織女能在一起的日子最多也不過百年。算一算，不過就是3萬6000多個日夜。但天帝將他們一家帶回天上，等同於為牛郎恢復了天籍。如此一來，他們就都擁有了無盡的歲月。雖然一年只能見上一回，卻能有數不盡的團圓機會。

牛郎織女自作主張的安排與天帝的安排，哪個更好呢？哪個能讓他們一家更幸福呢？

而且，年復一年地在相思中度過。牛郎和織女在長長的等待中所學會的，不正是他們以前所缺少的耐心和毅力嗎？

除了耐心和毅力，牛郎和織女二人性格中不足的另一面，是二人的責任心不足。從這個角度上講，天帝同意金牛下凡，一路跟在牛郎身後，不就是要給牛郎和織女樹立一個責任與愛心的榜樣嗎？

作為牛郎的好朋友，金牛化成任勞任怨的黃牛，不離不棄地一直在牛郎和織女的身邊陪伴他們，幫助他們度過生命之中最為艱難的低谷。這難道不就是一個活生生擺在身邊值得牛郎和織女學習負責任的榜樣嗎？

這樣分析起來，這個故事中最為令人尊重的，難道不恰恰是那位被所有人都誤解了的天帝嗎？

當然，這種誤解，也許僅僅是人間的誤解。很可能牛郎和織女在天上早就已經明白了天帝的苦心，也早就完成了他們所需要完成的修行。牛郎、織女和金牛也許早就已經各自歸位。唯有人間的眾生，還在紅塵的迷茫中繼續議論著他們對這個傳說中每個角色的對錯得失的看法。

行文於此，既然是一年一度的中國情人節，就入鄉隨俗吧：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