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兩條紅線 剪不斷理還亂

中共和美國兩邊的紅線，相互踩踏、相互纏繞，真正是「剪不斷理還亂」。圖為6月18日，北京釣魚台國賓館，工作人員等待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的到來。（Leah Millis / Pool / AFP）

文•石山

美國國務卿布林肯6月18日展開2天訪問北京行程。行前，國務院透露他這次到北京和中共會談一些什麼內容，毫無意外，兩個問題，一個是俄烏戰爭，一個是台海。前者是美國要談的，後者則是中共特別關注的問題。

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訪問北京，毫無意外的，在俄烏戰爭及台海問題，中美之間不會談出任何結果。圖為6月18日，布林肯（中）在北京釣魚台國賓館會晤前與中共外交部長秦剛（右）會面。（Leah Millis / Pool / AFP）

很明顯，這兩個問題，中美之間不會談出任何結果。

美國要求中國不要支援俄羅斯，起碼在表面上不要對俄羅斯進行軍事上的援助，不要給武器彈藥。這方面，估計中共沒有任何問題，因為中共一方面不想因俄羅斯的關係和西方把關係鬧得不可收拾之外，也不願意為俄羅斯這場看來沒什麼勝算的戰爭多承擔任何後果。所謂友誼無上限，按照中共官員的話說，「只是講話的修辭」，沒有真實意義。說話不算數這方面，中共是老行家，從來如此。

對中共來說，更重要的是和歐洲的關係問題。因為中美之間的全面對抗絕對是一個全球事件，中共拉歐抗美，是既定國策，也是唯一可選擇的國策。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最緊張的是歐洲，支持俄羅斯，等於是得罪歐洲，中共現階段得罪不起。

中美間最關鍵的話題是台海問題

所以中美之間最關鍵的話題，是台海問題。

台海問題是中美兩國的兩條跨越了對方界線的紅線，根本無法調和。也就是說，中美兩國的台灣海峽紅線，都在對方的紅線外了，都已經過了對方的紅線了。

中共的紅線，是美國不能夠支援台灣，尤其是不能夠軍事支援台灣，更不能夠直接軍事介入台灣海峽可能的戰爭。而美國的紅線，是中共不能武力進攻台灣，也就是不能單方面改變台海現狀。言外之意，如果單方面改變，美國必將介入，包括軍事介入。

中共攻台，美國是否要介入。蘭德公司最近的報告結論是美國必須介入。圖為2022年8月28日美國海軍第七艦隊，兩艘提康德羅加級導向飛彈巡洋艦正例行性通過台灣海峽。（Justin Stack / US NAVY / AFP）

中美兩國的台海紅線互相跨越對方的紅線，因此這是中美兩國關係最危險也最無法妥協的部分。

台「疑美論」的三個層次

在台灣，關於美國介入的問題，一直都存在「疑美論」。疑美論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個是美國不會介入，美國不會為了保衛台灣而損失自己的軍人；第二個層次，是美國就算介入，也打不贏中共的軍隊，中共有很多厲害的導彈，所以美國從太平洋上無法靠近台灣，海軍空軍都過不來，中共有地理上的優勢；第三個層次，是美國人就算軍事介入，也不是為了台灣，而是為了美國的利益，台灣只是美國的一顆棋子，利用台灣打擊中國，阻止中國崛起危及美國霸權。

第一個層面的疑美論，現在越來越弱了。原因是美國越來越多地公開表態。比如蘭德公司最近的報告，其實已經把這個問題講得很清楚。整個報告的大前提，就是如果中共攻台，美國是否要介入。它的結論是必須介入。原因也很簡單，如果美國不介入，就等於宣布二戰以後的「美國時代」正式結束。在亞洲，大部分國家一直都有一種策略，就是經濟靠中國、安全靠美國。一旦美國不顧及台灣的安全問題，等於向全世界宣布美國的保護無效，所有人在安全問題上都不再依靠美國，美國時代當然就正式結束了。

這個道理，就像《水滸傳》裡面的陽谷縣，居民百姓們，經濟上要靠西門慶，因為他有錢，操縱了很多生意，但安全卻要找武松。如果武松不管西門慶的惡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當然，實際上「西門慶」現在生意越來越差，也越來越靠不住了。

第二個層面的疑美論，也漸漸沒有說服力了。這要拜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這場戰爭所賜。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地理優勢，遠遠好於中共對台灣。俄羅斯和烏克蘭直接接壤，雙方有近兩千公里的陸地邊界。以俄羅斯的飛機和導彈，對受到西方大力支援的烏克蘭卻莫可奈何，何況大陸和台灣有100多公里的海峽間隔。

第三個層面的疑美論比較複雜，因為國民黨對美國的懷疑根深蒂固。美國拋棄國民黨總共有兩次，1949年前的國共內戰一次，導致國民黨丟掉大陸；1979年美國和中共建交，美國再次拋棄了台灣。但依現在的局勢看，對抗中共的影響力擴張，將是未來美國最大的國策。

美國對亞洲政策 三位總統影響最大

美國對亞洲的政策，有三個美國總統影響最大。

第一個是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也稱老羅斯福，他是1901年到1908年的美國總統。他在位期間，推動了和日本的關係，協助日俄達成停戰協定，並因此介入亞洲的事務。

第二個是富蘭克林．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他在任期間遇上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因為協助中國抗戰，最後和日本開戰，是塑造現在亞洲格局的人物。

第三個，就是尼克松（Richard Nixon）了。尼克松時代，美蘇冷戰中美國漸落下風，無論是在歐洲、美洲、非洲和亞洲，美國都在竭力抵抗蘇聯的共產主義擴張，而且經過了越戰的泥沼，美國人漸漸感到吃力。正是這時，基辛格開啟了對華外交，和中共形成了一個潛在的全球戰略同盟關係。這個同盟主要是對抗蘇聯的。中共雖然軍事力量有限，但適逢文革時期，中國人不缺瘋狂。

美國對亞洲的政策，三個影響最大的美國總統，自左至右為西奧多．羅斯福、富蘭克林．羅斯福（AFP Files / AFP）、尼克松
（STF / AFP）。

俗話說不會的怕會的，會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當時的中共國，給全球的感覺是不要命，所以大家都怕。尤其是經歷了珍寶島之戰，蘇聯對中共非常忌憚，擔心中共哪天突然發作進攻西伯利亞，所以陳兵百萬以作預防。

到了鄧小平上台，他更是採取了赤裸裸的親美親西方外交，不但採取了對蘇聯的敵視態度，而且直接進攻越南，跟進西方世界對蘇聯的制裁，甚至抵制了1980年的莫斯科奧運會。

直到1991年蘇聯解體，中美之間的這種戰略合作一直在蜜月期當中。即便是1989年的六四事件，對中美關係其實也只是稍有影響而已。

在此期間，雖然鄧小平拒絕做出對不用武力解決台灣問題的承諾，但始終是以和平統一為主要政策方針，並提出所謂一國兩制。

美國和中共之間的三個公報，美國對台灣的態度，始終是「認識到」（acknowledge）海峽兩岸所有的中國人都堅持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並對這一立場不提出異議（not to challenge）。

Acknowledge，意思是明白、了解、認識到，而不是認可。中美建交公報中，提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唯一合法代表。

但在美方的認知上，美國始終沒有認可或者承認「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就是說，如果你們雙方都這麼看，我了解了、知道了，但必須是雙方都這麼看。所有這三個公報，兩個是在美中蜜月期達成的。到了20世紀90年代之後，整個的關係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尤其是最近十年，中共對美國的全球利益形成了越來越大的壓力，美國對台灣的防衛承諾也因此變得越來越沉重。

如果說以前美國對台灣的承諾所影響的還是地區穩定的話，現在已經變成了全球爭霸的關鍵一步了。

所以，沒有錯，任何國家的政策都是以本國利益為優先考量的，因此美國對台灣的政策，首要考慮的是美國的政策，但目前的全球局勢，協助防衛台灣已經成為美國全球戰略的關鍵步驟了。

統一台灣 習的中國夢與中國崛起

而對於中共來說，尤其是對於習近平來說，台灣同樣是中共全球戰略的關鍵步驟。習近平把統一台灣視為實現中國夢和中國崛起的標誌，換句話說，沒有統一台灣，就沒有實現中國夢，中國就不能算是崛起。習近平修改黨章憲法，以求二十大後的連任，一切的一切，賭注都壓在「統一台灣」這個關鍵步驟上。

習近平把統一台灣視為實現中國夢和中國崛起的標誌。2017年4月，一名男子走過「中國夢」的宣傳看板。（Greg Baker / AFP）

所以，中共和美國兩邊的紅線，變成了相互踩踏、相互纏繞的狀態，真正的是「剪不斷理還亂」。台灣海峽，因此成為全世界陷入大紛爭大戰爭的核心，成為全球最危險的地緣政治高風險區。其危險性，遠遠超過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畢竟，美國之前從未承諾軍事協防烏克蘭，完全有讓步的空間，而在台灣問題上卻完全沒有。

中美兩條紅線現在成為僵持局面，都不能後退，又都不能率先採取行動。未來的發展，恐怕主要要看各種變化。在美國這方面，包括歐美關係、日韓關係、美國經濟、美國國內政治局勢的變化等等，而在中國，則主要是中共內部權力鬥爭的變化。現在中共全力以赴準備攻台，不僅是軍事上，在政治上和經濟上都在做準備，這種戰爭體制難以持久。所謂「企者不立」——踮著腳難以長時間站立。中美誰能堅持更長的時間，成了台灣問題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