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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解剖學到真理的追尋 達.芬奇的返本歸真之路


拉菲羅.摩根(Raffaello Morghen)作品〈李奧納多.達.芬奇〉。線雕,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Cleveland Museum of Art)。(公有領域)

達.芬奇研究解剖學不僅是為了藝術作品準確複製人體的骨骼和肌肉結構,他從人體外在的生理形式回歸到人類的心靈層次。從達.芬奇的發現中,可以推測人類存在的最根本的原因,是造物主將智慧賦予自然和人類神性的靈魂。

專訪馬丁.克萊頓:談達.芬奇

文•Eric Bess(英文大紀元專欄作家) 譯•吳約翰

英國王室收藏信託基金(The Royal Collection Trust)擁有全球數量最多的達.芬奇畫作。近日,我採訪了英國溫莎堡(Windsor Castle)版畫和繪畫部門負責人馬丁.克萊頓(Martin Clayton)。克萊頓是著名的達.芬奇研究專家,他在白金漢宮女王美術館(the Queen's Gallery at Buckingham Palace)舉辦過達.芬奇畫作展。他還寫了幾本關於達.芬奇的書,包括《達.芬奇:解剖學家》(Leonardo da Vinci: Anatomist)、《達芬奇:解構人體》(Leonardo da Vinci: The Mechanics of Man)和《達芬奇:神聖與怪誕》(Leonardo da Vinci: The Divine and Grotesque)。

本文引述我和克萊頓的對話,另外也參考他的著作《達.芬奇:解構人體》。除非另外說明,所有結論純屬個人意見。

我問克萊頓為何研究李奧納多.達.芬奇時,他一邊回憶一邊笑著說,他對李奧納多的興趣其實來自於他的際遇。克萊頓大學剛畢業後,幸運地找到在溫莎堡版畫與繪圖部門的工作,因為每天和李奧納多的畫作相處,自然而然地就愛上它們,尤其是李奧納多的解剖學研究。

從人體解剖學到神性靈魂

李奧納多對解剖學的興趣也是際遇使然。他最感興趣的是撰寫繪畫論(treatise on painting),研究解剖學是為了這個目的,後來他對人體奧祕的著迷,激發他決心徹底研究解剖學。

對李奧納多來說,研究解剖學不僅是為了藝術作品準確複製人體的骨骼和肌肉結構;他認為,如果能了解情緒與人類發展之間的相互影響,就能更加理解人類存在的目的。克萊頓在著作《達.芬奇:解構人體》說:「李奧納多早期的解剖學研究沒有什麼特別的聚焦,因為他想解釋人體的各個層面,不只是結構解剖學,還有受孕和生長、情緒表達、感官本質等等。」


 《達.芬奇:解構人體》第131頁:肩膀、手臂的肌肉,以及腳部骨骼。鋼筆、墨水、黑色粉筆,11 英寸×7 15/16英寸,王室圖書館。(公有領域) 

為了追尋人類存在的真相,李奧納多從人體外在的生理形式回歸到人類的心靈層次。他在研究過肌肉骨骼系統之後,推測如果深入研究神經系統,應能更好地理解和解釋情緒對人體表情的影響。然而,研究過神經系統後發現,仍不足以證明神經系統是影響人類情緒最主要的原因,李奧納多知道還有更深層的東西直接負責這部分。

根據克萊頓的說法:「人體完美的生理結構和機制是李奧納多研究這個議題的指導原則。儘管李奧納多從來沒有直接援引過上帝……但他卻讚揚『創造人體這部機器的第一位造物主』……並且……他認為某種人體特徵可謂『大師級』。……然而,更常提到的,例如『自然』……是人體特徵的作者,『你看自然的智慧,它賦予人類的肢體動作都有兩個基點。』克萊頓說:『如果這幅作品的構圖在你看來很了不起,與棲身在畫中人物的靈魂相比,你應該會認為這構圖微不足道。確實,無論那是什麼,他都是神聖無比。』」

從李奧納多的發現中,我們可以推測,人類存在最根本的原因,是造物主將智慧賦予自然和人類神性的靈魂(divine soul)。這一真相揭示並顯示了造物主、自然和人類神性的靈魂之間是相通的。

因為工作而增加解剖經驗

李奧納多早期研究解剖學時,可供他直接研究的人體資源並不多,當時就連職業工匠都很難進行人體解剖。根據克萊頓的說法,「李奧納多早期許多解剖學的觀察,其實來自整合接收到的常識、動物解剖,或純粹推測。」

直到1503年,李奧納多接到委託繪製〈安吉亞里戰役〉(the Battle of Anghiari)(1440年,安吉亞里位於米蘭和佛羅倫斯共和國之間)的壁畫後,他才獲得更多解剖資源而重回解剖學研究,為大規模、多重人物構圖做準備。儘管李奧納多想精準呈現人體結構而專注在實用解剖學上,但不久後他又再次對人類存在的目的感興趣而開始追尋真相。


彼得.保羅.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作品〈安吉亞里戰役副本〉,約1603年創作。素描,17.8英寸×25.03英寸,羅浮宮博物館。(公有區域) 

「在1507至1508年冬天……李奧納多獲准解剖一位長者屍體……大約一年後他說:『我已經解剖了十多具屍體。』……他還說解剖屍體的數量,從1509年左右的『十多個』增加到他人生盡頭的『三十多個』。李奧納多根據人體解剖而繪製大量作品,證實此時他的資源不缺乏,結果,他筆記裡幾乎每個圖畫和說明都來自直接的人體研究……」(《達.芬奇:解構人體》)。


李奧納多.達.芬奇(Leonardo da Vinci)作品〈施洗約翰〉,1513年至1516年創作。油彩、面板,27.1英寸×22.4英寸,羅浮宮(Louvre)。(公有領域) 

克萊頓表示,儘管李奧納多深入研究解剖學,但他的作品卻拋棄任何解剖學的參考運用。〈施洗約翰〉(St. John the Baptist)是李奧納多在1513年至1516年絕佳的創作例證,證明他使用非常少的解剖學知識來表現人體外形。諷刺的是,隨著李奧納多越精通解剖學,他的作品卻越少表現這種細節,反而是以一種更普遍、超越感官的做法呈現。

集藝術家、科學家、哲學家於一身

李奧納多認為藝術講求科學根據,解剖圖是他試圖建構他所獲得的知識的方式。李奧納多的研究不再只是單純為了繪畫,他花更多時間整合他所探尋到關於人類存在的知識。這難道就是李奧納多花了很長時間卻完成相對較少藝術委託的緣故?比起藝術創作,他更熱衷追求關於人體和靈魂的知識?

這立刻讓我想起啟蒙哲學家對知識結構形而上學的探究,他們用理論方法來研究人類如何整合信息。跟單純的理論研究相反,李奧納多透過繪畫來實踐存在主義,嘗試揭開人類存在的奧祕。我推測李奧納多很可能以哲學的方法來看待美學。

馬爾西利奧.費奇諾(Marsilio Ficino)是李奧納多所處時代領先的哲學家,也是第一位將柏拉圖作品從希臘文翻譯成拉丁文的學者,讓柏拉圖的著作廣為人知。費奇諾針對《會飲篇》(Symposium,柏拉圖的著作)中提及蘇格拉底談論愛的本質的文章,寫了一篇評論,提到蘇格拉底重述了哲學家狄奧蒂瑪(Diotima)關於愛的論述:愛有六種形式,依序位於由低而高的階梯面上,代表著愛從肉體昇華到精神的層面。他的看法是我們首先和另一位我們認為美的人找到愛(肉體層次),然後在激情平靜之後,我們的愛能從整體存在中表露出來。最後,通過進一步修習,我們才能珍愛「美」(精神層次)本身。

同樣地,李奧納多是不是也試圖從美的特定體驗提升至更普遍、更理想的美?他從解剖屍體結構,溯源到情緒、神經系統、自然,然後是「神性」靈魂,最後是「造物主」。李奧納多對解剖學知識的追求,是否也跟著他所認定的完美的神性而動?

1490年左右,李奧納多根據羅馬建築師馬爾庫斯.維特魯威.波利奧(Marcus Vitruvius Pollio)撰寫的建築專著《建築十書》(De Architectura)繪製畫作〈維特魯威人〉(Vitruvian Man),波利奧說:

「就像神殿的各個結構部位應該彼此呼應,同時也要呼應神殿整體。肚臍正好位於人體的正中央,如果人仰臥,手足張開,以肚臍為圓心,畫一個圓,剛好會觸碰到他的手指和腳趾尖。不僅有一個圓包圍人體,它也置身在另一個正方形中。測量從腳到頭頂的距離,然後完全張開雙臂,我們發現後者的距離與前者相等。此外,兩兩相互成直角的直線包圍人體,形成一個正方形。」


李奧納多.達.芬奇作品〈維特魯威人〉(Vitruvian Man),約1492年創作。水墨、紙,學院美術館(Gallerie dell'Accademia)。(Shutterstock)

李奧納多根據人體的兩種姿勢畫出圓形和方形:一種是手臂和雙腿完全伸展呈火字型,另一種是手臂垂直身體呈十字狀。許多藝術家試圖以幾何圓形和正方形為出發點來描繪理想的人形,但畫出的人物不是四肢過於細長就是頭太小。李奧納多並沒有想將人體塞進圓形和方形,而是從真實、準確地表現人體出發,依照自然賦予人體的比例得出完美的人形。

李奧納多不僅以標準幾何圖形來探究完美人體,牛津世界經典讀物(Oxford World Classics)《李奧納多筆記》(Leonardo da Vinci: Notebooks)中,他還比較了身體內的微觀世界和地球的宏觀世界:

「如果人體是由土、水、風、火構成,那麼地球本身也相似。人體內有骨頭支撐肉身為骨架,而地球有石頭撐起大地;人體內有血液,且肺在呼吸時擴張收縮,而地球也有海洋,每六小時潮汐漲退,就像地球在呼吸;血液在血管裡流動,血管布滿人體全身,正如海水之於世界,無數河流分布地球表面。」

李奧納多致力於融合藝術與科學。克萊頓表示,「關注比例,是李奧納多早期研究解剖學的主要部分……為了要確定人體理想的比例,李奧納多的觀察變得愈加詳細,結果離理想的美的公式似乎越來越遠。到了1490年代初期,李奧納多對人體、人體結構和生命現象等研究逐漸減少。」

李奧納多一生致力於追求完美,反而無法臻至完美。我和克萊頓一致認為,不論李奧納多研究的是科學或藝術的本質,也許他更有興趣揭開宇宙的奧祕,從這一點上來看,李奧納多對藝術和科學的追求,其實是自我探尋和發展的過程。

我問克萊頓,他認為李奧納多會給我們今天探尋生命意義的人什麼樣的建議。他回答說:「繪畫,然後思考,然後再多畫一些。」◇(原文Leonardo's Movement Backward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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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克.貝斯(Eric Bess)是位美國寫實藝術家,目前是視覺藝術博士研究所(Institute for Doctoral Studies in the Visual Arts,IDSVA)博士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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