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事發生 中共面臨「驚濤駭浪」

和習近平有關的「兩個確立」：確立全黨的核心地位，確立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說穿了就是皇權復辟。圖為中共二十大在北京舉行，保安人員在中南海站崗。（Noel Celis / AFP）

文•石山

石山
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員。90 年代初移居香港，加盟香港愛國傳統報人李子誦、程翔創辦的《當代》雜誌，曾在香港《信報》、中國《財經》雜誌撰寫《中國股市》財經專欄多年（署名：廖仕明），加入美國《自由亞洲電台》擔任節目主持人、資深記者，曾在英國、美國、西藏居住多年。石山知識廣博，深入了解中國社會的方方面面，並對中國歷史、文化和政局有獨到深刻的認識。

中共二十大已經召開了，從現在看到的跡象，未來中國有兩件事情極有可能會發生，第一是經濟持續衰敗，第二是黨內鬥爭日益激化，甚至搞到「文化大革命」那個程度。

「兩個確立」 終身獨裁卻無合法性

首先，和習近平有關的「兩個確立」大概率地已經進了黨章了。兩個確立就是：確立習近平黨中央的核心、全黨的核心地位，確立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

這兩個東西，一個是確立個人終身獨裁，第二個是在意識形態和價值觀上，把習近平從一個黨的領導人，變成一個「神」或者半神。說穿了，就是中國古代皇權社會的復辟。

中國古代皇帝不需要兩個確立，因為皇帝的位置是血緣決定的，兒子孫子傳下去，合法性不容置疑的。而且他是天子，雖然不是神，但天生就有半神的地位。這是現代專制體制的一個難題，個人獨裁專制，合法性怎麼來？

所以中共一定要說打江山、坐江山，老子打出來的，所以就是我了。但這個江山不是習近平打下來的，毛、鄧還有點資格說這個話，但習近平沒有這個資格。就算這個邏輯在老百姓那裡可以自洽，但在黨內，在紅二代紅三代圈子裡面，卻不能自洽。因為薄熙來、鄧樸方，甚至毛澤東的孫子，都有這個資格，為什麼是你呢？

因此，這個「習思想」就非常重要了。

那麼習思想是什麼內容呢？我問過一些大陸黨員和低級官員，他們也不知道，只說了幾個名詞和簡單的概念。實際上，習思想不是習近平的思想，它是中共政治邏輯的延續，習通過延展中共的傳統政治邏輯，來獲得黨內獨裁的正當性。

「新時代中國特色」是無產階級專政

習近平思想，全稱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他是延伸了鄧小平理論，鄧理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但鄧也是從毛那裡延伸過來的，毛是社會主義，是無產階級專政，是從蘇聯抄來的。所以鄧要「中國特色」，習就搞了一個「新時代中國特色」，但本質都是社會主義，都是蘇聯式的「無產階級專政」。

百度有一個帖子，問世界上哪些國家是社會主義。中聯部給出一個答案，只有五個，中國之外，還有北韓、越南、老撾和古巴。中聯部的解釋說，只有共產黨執政，採用無產階級專政的體制，才能叫做社會主義。北歐那些國家，美國說他們是社會主義，中共不承認，中共只承認搞無產階級專政，共產黨一黨獨裁的，才是社會主義。

毛澤東、鄧小平和現在的習近平，他們思想和理論的核心，都是社會主義，也就是說，都是無產階級專政。說穿了，就是共產黨一黨專政，社會權力絕對不能讓任何別人染指。

那麼習的「新時代」怎麼體現呢？它的新，是相對於鄧和毛的「舊」而言的，更準確地說，是相對於鄧小平的「舊」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而言的。

習近平的「新時代」不體現在壟斷權力方面，而是在經濟制度上，在如何掌握如何壟斷權力的方法上。圖為北京一條街道上的政治宣傳牆面。（Wang Zhao / AFP）

鄧小平的理論，其實沒有太多哲學內容，主要是實用性的一些原則，比如「不爭論」，不爭論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比如「摸著石頭過河」，比如「白貓黑貓」論，實質是「經濟建設為核心」，不搞意識形態鬥爭。當然，在這些實用主義原則後面，是權力，是共產黨壟斷權力的問題，在這一點上鄧小平是不含糊的。這在他主導修改的《憲法》中，體現得很清楚，他終究是共產專制主義者。

很明顯，習近平的「新時代」不體現在壟斷權力方面，而是在經濟制度上，在如何掌握如何壟斷權力的方法上。

「共同富裕」提規範「財富積累機制」

習近平提出了「共同富裕」，在二十大政治報告中，首次提出規範「財富積累機制」。對於這個新提法，中國媒體聞風而動，採訪了不少各路專家。但有兩種說法，最令人關注。

其一，是有專家提到城鄉居民財產權不同，因而導致財產性收入差距巨大的問題。中國居民七成財產在房子裡面，這些房子，主要是指城市裡的房子。農村居民在農村同樣的住房，因為不能買賣，沒有交易市場，所以沒有價格，不能形成「財產性收入」。

這是一個老問題，也是導致中國貧富懸殊日益擴大的主要原因。農民的土地和住宅，都不是能夠流通交易的資產，理論上說都是集體資產，而不是個人資產。在城市中，城鎮居民開商店開工廠，可以出售自己的廠房店鋪和生意，購買了住房可以出售，可以抵押，可以入股，所以都是財產性收入的工具。但在農村，農民耕種的土地、居住的房屋都不能交易，不能轉讓，不能抵押，因此不是他們的財產，當然也就構不成收入了。

中國農民耕種的土地、居住的房屋都不能交易，因此不是他們的財產，構不成收入。圖為山東省聊城茌平縣一名農民在麥田噴灑農藥。（STR / AFP）

中國地少人多，人均不到兩畝地，一畝地年產糧食一千斤，賣掉只有兩三千人民幣。這個農業收入，和中國經濟狀況完全無法配合。

農村土地和農村宅地流通，一直都困擾中國政府。薄熙來2010年左右在重慶曾經試圖改變，當然後來他下台，改革也就流產了。中國有20億畝耕地，如果對農地制度進行徹底改革，將涉及數以百萬億人民幣的資產轉換。

有國內專家告訴我，這個難點問題，將是未來習近平政府想要解決的一個重點。然而我認為前景相當悲觀，兩個原因，第一是這需要一個大市場，但中共看來正在走回國有經濟為主題的經濟模式，而政府唱主角的方法，會帶出比現在更多更嚴重的問題。第二，也是中共吏治效率的問題。我不相信習近平的反覆，能夠解決人性貪婪，沒有獨立司法，沒有監督，地方官員在落實的時候，一定會把主要利益都歸為地方政府，甚至是官員個人。

和「共同富裕」有關的第二個說法，是要限制和規範財產性收入，主要是資本性的收入。這個提法，是中國勞動學會特約研究員蘇海南說的。「勞動學會」，沒聽說過，鑑於中共的語言體系，這個東西應該是中共左派的組織。

所謂財產性收入，比如房地產形成的收入，無論是升值帶來的還是租金帶來的都是。據統計，中國居民個人資產七成在房地產上。房地產過去十年大漲價，因此個人財富大升值。估計未來房地產稅、遺產稅等等限制財產性收入的稅種勢必出台。

但最重要的，是資本運作帶來的財富，如投資基金、股票投資、公司上市。根據蘇海南的說法，財產性收入與其他分配方式包括工資性收入、經營性收入等應形成合理的比例關係，不能讓財產性收入巨大地、成倍地超過勞動收入。

未來，中共將在這個領域大開殺戒，這是大概率的事件。其實我們過去幾年看到的，就是這個措施的前奏。尤其是互聯網科技公司，一旦上市，主要股東變身百億甚至千億富豪，今後中共對此恐怕不會再容忍。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將看到中國經濟的持續衰退。

財富重分配 權力鬥爭白熱化

過去十年中國經濟增長兩個部分，一是房地產，二是互聯網科技。房地產不用說了，已經到頂了。互聯網科技是中國工資最高的產業，也是盈利最大的產業，其實也帶動了很多相關其他產業。但高科技產業，本質上應該叫做高科技金融業。這是美國人發明的，華爾街和矽谷合作的一種模式。

包括亞馬遜、谷歌、臉書等，其實都是這個模式的產物。它是高科技，加上高風險投資的組合。中國過去十多年的高科技行業，是在華爾街的幫助下複製了美國的這個模式。如果中共開始對這種模式進行「規範」和限制，等於是消滅了這一產業。不是高科技，而是高科技金融，或者說高科技加上金融。這是過去十多年中國大陸最具有活力，最有創造力的行業。

中國高科技行業的真正獲益人是中共權貴階層。消滅這個行業，在政治上就是權力鬥爭白熱化。圖為2021年10月19日杭州市雲棲大會上一輛電動無人駕駛汽車。（STR / AFP）

還不僅僅如此，消滅這個行業，損失最大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中共的權貴階層，因為他們才是這個高科技金融產業的真正獲益人。同時，也等於把外國金融資本趕出中國。

我們回過來，總結二十大之後中國必然發生的兩件事。第一，由於整個體制回歸到比鄧小平更「正統」的社會主義，要求公有制，要求改變分配制度，改變財富積累機制，所以中國經濟不可避免受到衝擊，可能會持續衰退。第二，財富重新分配，第二次「打土豪、分田地」，主要受影響的是權貴，是有錢階層，其實是中國現存的權貴階層，他們和中共官場關係極為密切，某種程度上，他們就是中共的官場，所以反抗必然極為激烈，在政治上就是權力鬥爭白熱化。

習近平在政治報告中89次提到「安全」，突顯中共執政安全感不足，沒有自信心，於是會加緊對社會對執政集團內部的控制，疊加上經濟下滑和外部環境惡化，中共的未來十分危險。這正是習近平提醒全黨做好準備面對「驚濤駭浪的考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