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輔印象 溫暖而有風度
2016年1月,烏克蘭首都基輔,穿著繡花民族服裝的姑娘們參加遊行,慶祝烏克蘭脫離蘇聯獨立22周年。(Genya Savilov/AFP)
在烏克蘭這個國度,我安然度過了十多年,和這裡的人民結下割捨不斷的緣。翻看舊日照片,記憶瞬間被拉回已遠去的時空,基輔,一個很有溫度、很有風度的城市,漂亮、平和、充滿人情味……
文•白簡
翻看舊日照片,基輔街景、地鐵交通、美味小吃、人物風景歷歷在目。一面翻看照片,記憶也瞬間被拉回到已遠去的時空。
春天的基輔是鬱金香的海洋;夏天的基輔充滿了熱情奔放;秋日的基輔板栗葉飄落時,輝映著夕陽的光輝;冬日的基輔白雪皚皚,冰清一片。
在這個國度,我安然度過了十多年,到過烏克蘭境內的許多城市,和這裡的人民結下割捨不斷的緣。
還記得下飛機的那一刻,看著飛舞的雪花,呼吸著烏國境內清冽的冷風。裹上大衣,迅速隨眾人登上機場的巴士。一場皚皚白雪,迎接異國學子的到來。
到學校宿舍後才知道,因為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泄漏事故,基輔市內的居民都是到外面打水喝。在學校宿舍,國際學生從不喝廚房的生水。
有溫度的城市
剛到基輔不久,一天我穿著單衣服跑到樓下取水。我以為離宿舍很近,往返只要幾分鐘而已。年輕人愛耍酷,只要風度,不講溫度。結果那天排隊的人很多,我被凍得瑟瑟發抖。有一個老婦見狀,詢問前面的人,讓我先行打水。眾人一致同意。
去基輔的商店買東西,售貨員常會提醒一句,雞蛋、牛奶是哪一天的,或什麼食品已經不新鮮了,建議我買其他的。那時剛出國,思維還停留在「一切向錢看」的教育中。心裡常嘀咕一句:烏克蘭人真的很傻,怎麼有錢不會賺呢?基輔的日常生活,以它溫和的方式扭轉著我「一切向錢看」的想法。
等到了大學,課堂上同學之間會為了某些事爭得面紅耳赤,似乎各不相讓,一旦第三方提出了解決方案,爭論也隨之而止。課堂上彼此爭論的雙方,下課後倒也沒有心存芥蒂,仍會彼此聚在學校餐廳,或是分享一個蘋果,或是幾塊餅乾。簡簡單單,就是一頓午餐。有時,一個橙子,也可以切成薄薄的十片。那薄薄的一片,也讓人感到飽足。時隔多年,隨著閱歷的加深,我才能理解,知足喜悅的心能讓人感到飽足。
這些同學幾乎都是烏克蘭各大電視臺、電臺、報社的主力。在我還沒有畢業時,他們就已經供職各個媒體,堅持自由言論。這個民族遭受過共產主義迫害,所以在反共立場上,我所接觸到的烏克蘭人,幾乎抱持著一致的立場。而在當下戰爭下,比起自由言論,我更關注他們的安危。在無情的戰火中,他們是否平安。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西人對錢財利益看得很重,即使親人友人之間也是帳目清晰,分毫必究。在我旅居烏國期間,有一段時間極其艱難。一位友人為了幫我渡過難關,賣掉了金塊。當時,我並不知情。直到過了多年,我才從別處聽說了這件事。
在我的信條中,人生不能欠債。當我想要報答時,也已時過境遷。這件事使我意識到,有些債根本還不完。即便能償還相同的數額,但那份來自人天性的善,不能用某個價碼去衡量。因為他們的心願很簡單,只希望我能成為更善良的人,希望我能生活得平安、健康。這就是他們所要的「回報」。
有一次,我因腿傷無法上下臺階,站在市中心的一處通道口徘徊不前。一位穿著時尚的年輕女士注意到我的難處,主動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當我說出腿傷嚴重,很難下臺階,她立即說:「我可以把你背下去。」我不好意思地婉拒,只要她把我扶下去就好。她耐心地等我移動緩慢的步子,把我攙扶到地鐵裡。聽她講話幹練利落,不費口舌,應該是位身在職場的女士。
這是很日常的畫面,沒有轟轟烈烈。現在想起來,當人的心裡對他人能留有一席之地,她的心靈必會靈敏,她的眼界必會捕捉到需要「關懷」的畫面,而不是「那不關我的事」,匆匆而過,冷漠迴避。
可能是相由心生,也可能是國民素養自然的流露,我的眼界所及之處,更多地看到了人的友善,人與人之間的幫助和體諒。所以,我對基輔的印象:漂亮、平和、充滿人情味,是一個很有溫度,很有風度的城市。
反共立場一致
紀念烏克蘭獨立的獨立廣場(Maidan Nezalezhnosti)。(Tiia Monto/wikipedia)
廣場上有一群人集會,都是揮舞反共大旗的烏克蘭人。我走過去,把隨身攜帶、要拿到學校做報告的酷刑圖片當眾展示給人看。酷刑示意圖。(大紀元製圖)
有一年,我到市中心打印文案。正逢廣場上有一群人集會,反對共產主義。我走過去,把隨身攜帶的酷刑圖片當眾展示給人看。那些酷刑圖片,本來是要拿到學校做項報告。因為反酷刑日,老師給學生布置的作業。廣場上集會都是揮舞反共大旗的烏克蘭人,防暴警察站了好幾圈,守衛著現場。待我離去時,一位全副武裝的警察對我伸出了大拇指。儘管他是防暴警察,但從他的眼神中我看不到凶狠凶惡,而是對你的理解和支持。
即使到烏克蘭其他城市,不熟悉路況或者需要詢問什麼事,我更願意去問警察。我是從內心相信,他們能幫到我。如果問我,警察中難道就沒有害群之馬?我會說「有」,但是極個別的。旅居烏克蘭十多年,我只碰到過一次向我索賄的警察,屈指可數。
從封塵的記憶搜索往日片段,再從記憶中回到現實,看看照片上的烏克蘭人:同班同學穿著民族服裝,站在學院的舞臺上,放聲歌唱;在基輔市中心,熱情奔放的年輕人跳著歡樂的民族舞蹈;在一所中學,孩子們表演話劇古希臘神話。他們中,有我學院的搭檔、有志同道合的友人、有隨機抓拍的路人……
人們的臉上洋溢著喜悅、安寧。那時,任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基輔會成為戰場,民眾慘死街頭;也沒有人會預料到,同宗同源的烏俄會爆發慘烈戰爭。在我離開烏國多年後,回首再看基輔,再看烏克蘭新聞,這些出乎意料甚或我個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在我心中引發劇烈風暴。
很多記憶定格為美好的畫面。這份美好契合我當初對烏國的印象,卻又和烏國如今的現實保持著鴻溝,遙遠的距離。在時光的流淌中,沒有人能夠再回到過去。
有時,回想起這個民族因遭受共產極權迫害所承受的苦難,作為世俗的一員,時常有一種憫人胸懷,想把他們捧在手上,呵護在心裡。
儘管這裡並非我的母邦,只是我暫時漂泊的異鄉。生而為人,今生所遇皆有因緣。對命運的信賴和知趣,倒也使我隨遇而安。
當時光遠去,世俗的點滴也逐漸塵封,留在記憶深處,化成命運賜予的花瓣,點綴著人性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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