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克事變 中俄的裂縫

哈薩克斯坦能源價格上漲引發民眾不滿，2022年1月4日民眾聚集到阿拉木圖街上抗議。（Abduaziz Madyarov/AFP）

1月初，哈薩克斯坦因能源價格上漲引發的抗議活動演變成暴力事件。 觀察認為，隨著普京當局的出兵，俄在中亞的影響力增大； 而中共稱中俄在哈薩克問題上「不會分裂」。 專家表示，這個黑天鵝事件會嚴重影響中共的「一帶一路」。

文•駱亞、寧海鐘

中亞國家哈薩克斯坦，2022年1月初爆發反政府示威活動，最後演變成暴力事件。外界認為，事件涉及該國前任和現任高層的政治鬥爭。事件中俄羅斯出兵協助現任總統托卡耶夫鎮壓抗議者。在哈薩克也有龐大利益的中共的角色似乎難堪，中共官媒甚至主動說中俄不會分裂。但事實是怎樣呢？

俄羅斯1月6日在集體安全條約組織的名義下出兵，協助現任總統卡扎耶夫鎮壓抗議者，1月9日向哈薩克派遣新的增援部隊。俄國防部表示，還有一支超過75架運輸機組成的特遣隊，以便繼續增兵。

俄羅斯2022年1月6日在集體安全條約組織的名義下出兵，協助哈薩克現任總統鎮壓抗議者。圖為集安組織維和人員離開哈薩克斯坦。（Vyacheslav Oseledko / AFP）

1月6日，中共剛認定哈薩克的事情是「內政」，7日就改了口風，習近平向哈薩克總統托卡耶夫致口信，稱反對「顏色革命」，會盡所能向哈方提供必要支持。

在俄羅斯宣布再向哈薩克增兵後，中共《環球時報》10日發表社評，稱「中國與俄羅斯在哈薩克斯坦問題不會分裂」。

中俄雙方在中亞的利益上衝突

就中共官媒有關中俄不會分裂的表態，華府中國問題專家石藏山認為，《環球時報》主動跳出來說在哈薩克問題上中俄不會鬧分裂，但眾所周知中俄之間從來就很有問題。第一個就是中國人進入西伯利亞，砍樹、種地，以後就待那兒不走了；第二個是，「過去幾年，中國在這邊的勢力擴張得很厲害。這是他們最擔心也是最忌諱的事。」

石藏山說，報導說托卡耶夫和普京進行了長時間的視頻通話。「這個長時間的視頻說是通報，感覺更像是向普京匯報現在哈薩克斯坦的進展。」

石藏山認為中俄分歧的一個背景是雙方在中亞的利益上衝突。因為中共在當地的影響力增大。「中國人靠買通給錢，讓當地的這些領導人，這些獨裁國家的領導人家裡賺很多錢，所以整個政策走向當然就比較傾向中國。」

但是這並沒有導致中俄雙方翻臉，中共並沒有急於否定俄羅斯在當地老大的位置。現在的趨勢是，雙方在那個地方可能有分歧、有分裂。

石藏山分析說，問題在於哈薩克斯坦，「新的政治勢力上來以後，要清理老的政治勢力。但是托卡耶夫這次政治上的動亂，軍隊也不出來幫他，警察也不出來幫他，他唯有去找俄羅斯。很明顯，他會把這個問題挑開了跟普京說，『你看中國影響越來越大，他們都想跟中國走，想脫離俄羅斯。但是，我托卡耶夫會堅定不移跟你們走，所以你幫我搞清楚。』這時俄羅斯就派兵去了。」

石藏山解讀中俄的關係實質，俄國人靠不住，「二戰的時候他跟波蘭簽了和平友好條約。德國進攻波蘭的時候，蘇聯人跟著把波蘭給瓜分了。俄國人占中國的土地占這麼多。每次都是別國侵略中國，他說我來幫你，軍隊一來就把地方占了。」

但是在俄羅斯看來中國人也靠不住。「站在俄國人角度看，我給你中國共產黨這麼多錢、槍、人，幫你奪了政權。1949年建政權，1960年就鬧翻了，相互之間都不相信。」

「但是現在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戰略利益，站在一起，起碼可以把美國人嚇唬住。」石藏山說。

哈薩克事變 中共「一帶一路」不妙

哈薩克斯坦是中國「一帶一路」的起點，哈薩克事件變數多，會對中共「一帶一路」造成嚴重影響。圖為2017年5月15日，納扎爾巴耶夫出席北京「一帶一路」高峰論壇。（Roman Pilipey / AFP）

石藏山說，現在托卡耶夫作為哈薩克總統，要向老百姓交代，到底是有什麼外國勢力介入？「如果你說，阿富汗的塔利班派了20個人介入，你說不過去。你找蘇聯人帶了莫斯科禁衛師3000人，最精銳的部隊衝進來一通亂殺，就因為幾十個阿富汗的塔利班嗎？這個完全說不過去。」

石藏山表示，「哈薩克總統說將會公布未遂政變的證據。未遂政變顯然不是阿富汗塔利班人在那兒幹，肯定是對高層官員，包括馬西莫夫，包括前總理，包括前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的一幫親信。但是政變就不應該請俄羅斯的軍隊來，他還有自己國家的軍隊。所以他必須說是有外國勢力介入。」

「外國勢力是哪個地方呢？最容易安上的就是中國。因為他們跟中國關係太好了，尤其是馬西莫夫，他在北京語言大學學語言，武漢大學學法律畢業，還派駐中國，派駐香港。他講著一口流利的中文。所以最容易安上中國是外國勢力。」

哈薩克斯坦是中國「一帶一路」的起點，也是中國通向所有獨聯體國家的重要通道、中國「絲綢之路」的門戶和連接歐洲的主要交通走廊，同時中國對哈薩克的礦藏，特別是石油、天然氣等礦物資源的生產具有極大的市場需求。

石藏山認為哈薩克未來有非常多的變數，接下來哈薩克會更聽俄羅斯的，所以北京會非常緊張。對中共來說，這是新一年第一個大的黑天鵝事件，會對中共一帶一路造成嚴重影響，甚至一帶一路可能就此壽終正寢，根本做不了了。

另外，事件還牽扯到俄羅斯、美國和中國的博弈，石藏山說，如果把歐洲排在外面，這個世界三國演義，美國是老大最厲害。老二老三就是要合作，跟老大對抗。但是問題在於，誰也不願意去跟老大先打。

他認為中俄沒有一個同盟關係，只是表現「我們站在一起」，但實際上並不站在一起。

「中亞這些國家都是俄羅斯的後院，就是他的勢力範圍。中國在那個地方勢力越來越大，俄羅斯非常緊張。哈薩克斯坦這個事情給中國很明顯的一個警告：只要俄羅斯一插手，可能你原來做的所有的努力全都沒有了。」

石藏山說：「中共的模式就是賄賂，就是把總統、高官、精英全部賄賂一遍。現在這批賄賂過的精英全部給抓起來了，是不是得重新賄賂一遍？他政變一次你賄賂一次。你不賄賂，你的鐵路還能不能連通，你的油田還給不給你開等，都存在變數。」

「最壞的情況是，當地政府托卡耶夫完全回頭走親俄羅斯的道路。」石藏山說，因為納扎爾巴耶夫當總統時，到後期開始走脫離俄羅斯的道路。比如說哈薩克斯坦的文字，以前是用俄國的文字來拼的。2018年，納扎爾巴耶夫宣布用拉丁化的文字重新拼。另外，哈薩克斯坦裡面也有反對俄羅斯的各種各樣的組織，以前納扎爾巴耶夫在臺上的時候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我估計哈薩克斯坦，尤其現在新總統托卡耶夫，因為勢力不夠雄厚，他必須依靠俄羅斯。」石藏山認為，經過這個事變以後，整個哈薩克斯坦會重新走回俄羅斯化。

俄成最大贏家 中俄互不信任

俄國控制哈薩克之後，中國的鐵道運輸、能源等於間接控制在俄國手裡。圖為哈薩克斯坦Shakhtinsk鎮的列寧煤礦。（Vyacheslav Oseledko / AFP）

臺灣國防戰略與資源研究所長蘇紫雲表示：「中亞就是俄國的後花園。北京在將近這十年以來，企圖用經濟的影響力來平衡在中亞的俄國勢力。這一次哈薩克主因並不是所謂的西方國家搗弄的，而是哈薩克的流產政變。不是中國宣傳的顏色革命，哈薩克政變起源是老總統跟新總統的（權力）爭奪，最後的結局是讓俄國成為最大的贏家。

蘇紫雲分析說，「托卡耶夫本來只是一個過渡的總統，是傀儡性質的。納扎爾巴耶夫他們要發動這樣的一個政變，藉由能源問題等來逼迫托卡耶夫下臺。可是最後反而讓托卡耶夫導入俄國勢力。這個內政問題給北京帶來了新的壓力，俄國控制了哈薩克之後，中國的鐵道運輸、能源，等於間接控制在俄國手裡。」

外界關注，號稱是戰略同盟、血盟兄弟的中俄關係，是否已經出現裂縫？

蘇紫雲表示，他們自己形容是背對背，意思就是本來應該是相互掩護支援的。也就是俄國面對著歐洲，中國面對著東方美國海上勢力。「可是他們的這種背對背其實是互相不相信，不能說是可以依賴的真正夥伴。」

蘇紫雲說，從莫斯科的角度來講，他一方面可以穩住哈薩克，避免在烏克蘭問題上變成兩面受敵。同時他又可以控制住北京，所以中俄的關係目前是俄國居於上風。

蘇紫雲認為現在整個周邊情勢對中共非常不利：「北京現在四面八方都遭到包圍，東北面的北韓這一次也不參加冬奧，在東面的日本跟臺灣（友好），還有南面的南海，西邊的印度、巴基斯坦跟美國跟中國保持等距外交。西北邊的哈薩克就傾向俄國。中共外長王毅稱堅定支持哈薩克結束暴力，維護安全等，只是一個場面話。那等於幫俄國的安全部隊背書，北京現在陷入一個很被動的局面。」

蘇紫雲認為，中俄矛盾是地緣戰略性的。總的來講，俄國藉由哈薩克這次政變，壓制住中共企圖透過上合組織（上海合作組織）擴大在中亞的影響。應該說北京方面投資了將近230億元的金額，等於間接幫俄國做嫁了。

互相依存，對抗共同敵人，卻又彼此不信任，時刻感到「背脊發涼」。蘇紫雲說，這或許就是中俄關係的真正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