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千年入夢泣訴 王陽明記下郭璞鳴冤詩
明朝王陽明夢到晉朝忠臣郭璞拿著一首詩來見他，並且說到昔日的歷史。他的說法和正史記載有很大出入，究竟孰是孰非？（shutterstock）
一個奇異的夢，將一千二百年前的前朝英靈引入王陽明的眼前， 道出一段無可考的稗官野史，一樁說不明的是非恩怨。 後人只能從歷史碎片所折射的光暈，重溫前人留下的精神。
文 _ 宋寶藍
明武宗正德十五年（1520年，庚辰年）八月廿八夕，王陽明夢到晉朝忠臣郭璞拿著一首詩來見他，並且說到昔日的歷史。他說，世人都知王敦圖謀叛逆，卻不知他的堂弟王導才是真正的幕後操縱者。郭璞的說法和正史記載有很大出入，究竟孰是孰非？
一個奇夢 泣訴恩怨
王陽明醒來後，將這首詩一字不落地默寫下來：「我昔明《易》道，故知未來事。時人不我識，遂傳耽一技。一思王導徒，神器良久覬。諸謝豈不力？伯仁見其底。所以敦者傭，罔顧天經與地義。不然百口未負托，何忍置之死！我于斯時知有分，日中斬柴市。我死何足悲，我生良有以！九天一人撫膺哭，晉室諸公亦可恥。舉目山河徒嘆非，攜手登亭空灑淚。王導真奸雄，千載人未議。偶感君子談中及，重與寫真記。固知倉卒不成文，自今當與頻謔戲。倘其為我一表揚，萬世萬世萬萬世。」
〈新建伯贈侯王文成公像〉，明朝沈俊繪，現藏於紹興博物館。（公有領域）
夢涉及四個晉朝人物，分別是：郭璞、王導、王敦與周顗。郭璞，字景純，晉朝官員，善於占卜觀相。周顗，晉朝名士。王敦與王導東晉權臣，出身琅琊王氏世家。
王與馬 共天下
根據《晉書》等正史記載，西晉沒有滅亡之前，河東首先發生了騷亂。為此郭璞卜了一卦，看到結果，他丟下書策嘆息道：「哎，不久之後百姓將要受異族統治了，故鄉也將會遭到匈奴的蹂躪啊！」
永嘉五年（311年），外夷軍隊攻破西晉國都洛陽，俘獲晉懷帝等王公大臣。至316年，西晉滅亡。317年，在士族王導等人的支持下，琅琊王司馬睿即位稱帝，在建康（南京）建立東晉。
永嘉之亂後，王敦滅江州刺史華軼，鎮壓荊湘流民起義。他與堂弟王導一同輔佐晉元帝（司馬睿）建立東晉。其中，王導內掌朝政，王敦外握兵權，王氏家族子弟皆是朝中大臣，身居要職。王家二兄弟一內一外，形成「王與馬，共天下」的局面。
意專天下 架空皇權
王敦在外手握強兵，獨專擅權的跡象益發嚴重。比如他擅自主張提拔降將杜弘，私自加升割據險處的何欽為四品將軍。他口不言財色，卻極重名望，逐漸產生叛逆篡位之心，引起晉元帝的忌憚。由此，君臣之間產生嫌隙。
王氏家族權勢日益強盛，行事跋扈，專權天下之心逐漸外顯。王敦忌憚元帝賢明，想要改立一個新皇帝，以便於掌控。只是王導還有忠直之心，沒有順從，王敦也拿他無可奈何。
為了節制王敦，晉元帝任用劉隗、刁協作心腹，重新布防軍事。因此王導也被疏遠。永昌元年（322年），王敦以劉隗譖毀忠良、疑惑聖聽、擾亂天下為名，率兵攻打建康，殺了刁協等人。劉隗出逃，投奔了後趙的石勒。
雖然刁協已經伏誅，劉隗也棄官而逃，王敦依然不去朝見元帝，擁兵石頭城，縱兵四處劫掠。各署官員紛紛逃散，只剩下兩名侍中服侍元帝。晉元帝只好派人向王敦求和，並命公卿百官到石頭城拜見王敦。同時大赦天下，宣告王敦等人無罪，並拜王敦為丞相等要職。從此晉元帝大權旁落。
王敦得志後，任命王導為尚書令。王導認為佞臣擾亂朝綱，同意王敦誅殺奸臣，但當皇權被架空後，王導則又出面維護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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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友身死 英靈抱不平
王導的角色很微妙。王敦起兵叛亂時，王導怕全族被滅，每天率領二十多名家族成員跪在宮殿外，請求治罪。那天恰逢好友周顗入宮，王導苦苦哀求他說：「伯仁（周顗字），我一家百口就全部託付給你了。」周顗沒有同他答話，徑直走了過去。然而入宮後，周顗親自向皇帝求情，說王導忠誠，應該赦免他們的罪過。皇帝採納他的建議。周顗喜歡喝酒，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方才出宮。
王導等人還跪在宮門前，又呼叫周顗，周顗不與他說話，而是對左右的人說：「今年，我要誅殺那些亂臣賊子，換取斗大的金印，掛在肘後！」周顗回到家後，又寫了一封奏表，申述王導無罪，言辭至真至切，只不過王導不知道罷了。王導以為周顗不願意救他，因此心中非常恨他。
周顗、戴淵聲望高隆，王敦向來妒嫉他們的才德，有意殺掉他們。他詢問王導，是給周顗高官呢，還是殺掉他呢？一連問了三個問題，王導都沉默以對，沒有回答。於是王敦就殺了周顗。
事隔一千多年以後，郭璞進入明朝王陽明的夢中，向他泣訴：「不然百口未附托，何忍置之死。」指的就是周顗被殺一事。不知是否因此，恩將仇報的王導在郭璞眼中就成了「真奸雄」，從而有了和正史不太一樣的評價？
奇人郭璞 淡定歷劫
郭璞畫像，出自《列仙酒牌》。（公有領域）
後來晉元帝病逝，明帝繼位，王敦將再次謀反叛亂時，擁護明帝的溫嶠、庾亮讓郭璞占卜一卦。郭璞回答說，無法判決結果。於是，溫嶠、庾亮又讓他占卜一下，看看溫、庾二人的運數凶吉。這回郭璞肯定地說：「大吉。」
溫嶠和庾亮二人悄悄地議論道：「第一次占卜，郭璞說他無法判定結果，那是他不敢明說，或許上天要奪王敦的命啊。如今我們為國共舉大事，郭璞說『大吉』，那意思是說我們舉事一定會成功。」於是二人勸諫明帝討伐王敦。
很早之前，郭璞常說：「最後殺我的人是山宗。」那時誰也不知道「山宗」是何人。後來，有一個姓崇的人誣陷郭璞，在王敦面前詆毀他。
王敦將要起兵時，讓郭璞占卜。郭璞直言相告：「不會成功。」王敦本來就懷疑他勸告過溫嶠、庾亮，又聽到他報的是凶卦，便讓他再起一卦，占卜王敦的壽命。郭璞還是直言相告：「根據卦象所示，您若是起兵，必會大禍臨頭。若是您住在武昌，則壽數不可測。」
王敦大怒，問他：「那你的壽命有多少？」郭璞回答：「就在今天中午，我就命終。」王敦惱怒，命人把他抓起來，押到南岡斬首。
想來，郭璞也是一代奇人，臨死之前，依舊泰然淡定。半路上，他對行刑的人說，行刑的地點是在南岡的兩棵柏樹下。走到那裡一看，南岡果然有兩棵柏樹。他還說：「樹上應該有個喜鵲巢。」眾人都找不著，他讓人仔細尋找，才找到，原來鳥巢被茂密的枝葉遮擋住了。一個人臨死之前，還能這番淡定，也唯有看破了生死，看穿了「人生如戲」，才能在臨死之前說出這番「戲言」。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真像按照命運設定的臺詞，走個過場罷了。
一個奇異的夢，引出一段歷史，一樁道不明的是非恩怨。沒想到，一千二百年後，前朝英靈會進入王陽明的夢中。並感嘆王陽明能記下夢中的全部詩文，可謂精明之極。不過，幾位相關人物孰是孰非，無法定論，我們也只是從歷史的碎片所折射的光暈，重溫當年的風雲歲月所留下的精神與神跡。◇
新紀元周刊 第65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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