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需要「渾水公司」

文 _ 臧山

因為專門做空中國概念股而聞名的美國渾水公司，近日再在香港引起了軒然大波。這並不令人意外，因為香港已經成為中國企業渾水摸魚的重要市場。雖然渾水公司的行動令不少中國企業蒙受損失，但即使是中國官方的媒體，也鮮有對該公司大肆批判的文章。原因其實很簡單，第一是那些被質疑造假的企業大多是民營中小企業，而且確實存在許多可疑的問題；第二，當局大概也樂意看到渾水公司擔當清道夫的角色。

美國社會類暢銷書作家Malcolm Gladwell，在他的成名作《The Tipping Point》中，介紹過推動潮流的三種關鍵人物，其中之一的是Maven，中文的意思是「行家」。這些行家指的是對相關產品和市場非常熟悉的人物，對超級商場來說可能是家庭主婦，對汽車來說可能是超級發燒友等等。「這些人連接消費者和市場，並且有不少內幕聯繫和資訊」，作者這麼介紹Maven。

對於股票投資來說，本來投資公司和證券商應該擔當這樣的角色。不過，由於從普通投資者那裡獲利遠遠不如從上市公司那裡獲利，所以大部分的「行家」都成為上市公司而不是普通投資人的幫手。渾水公司的出現，雖然可能並不是為了幫助普通投資者，但卻嚴重打擊了借助專業人士造假的上市公司，對市場形成了清潔作用，結果大大促進了市場的效率。

以前，美國人在資本市場上也頗受欺詐的損害。當年，老甘迺迪據說就是其中老手，後來小羅斯福當了總統，乾脆聘請他出任證監會主席，「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結果老甘迺迪成了華爾街頭痛的人物，對整頓1929年後美國股市，做出了很大貢獻。

這種「行家」，通常對市場主體來說都是頭痛的角色。但超級商場之所以不敢在價格和品質上欺騙普通顧客，汽車製造商不敢胡亂造假，都和他們有關。在老甘迺迪的例子中，小羅斯福把這種效果應用在政治操作上，也相當成功。

其實，西方政體中的政治反對派，正好擔任了這種行家的角色。他們睜大眼睛盯著執政者，一旦有所出軌便大聲嚷嚷，往往使得在臺上的人很沒有面子。政治上的Maven未必真的為普通老百姓著想，或者只是想要取而代之而已，但效果上卻使政客集團不敢胡亂作為。

這是現代政治體制設計中的精髓所在，不管「行家」們的動機和態度，允許有人「妄議」甚至鼓勵大家「妄議」，政府才能小心翼翼。

中國大陸在制度設計的原則上，和美國等西方國家完全相反，其高度依賴一個高效行政管制的體制，因此最高行政官員需要道德上和政治智慧上的無上權威，否則其體制難以運作。這是中國大陸不許「妄議政治」的原因。然而，這個體制卻無法保證高級官員真的具有高尚的品格，所以專制到最後往往江河日下。

在這樣的體制下，有權有勢力的人或階層，都會使盡渾身解數防止「行家」的出現。以前中國大陸有一位王海，專門利用「十倍賠償」的條例對付賣假貨的大商店，最後被以「敲詐勒索」的罪名遭法院判刑，算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中紀委再強大，也管不了全中國的雞毛蒜皮。所以我覺得，中國還是需要大批的渾水公司，去代替大家吹毛求疵，剔除那些社會的和政治的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