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經濟動盪中產階級如何因應？

大陸經濟近年來動盪加劇，結構調整，給中產階級帶來了巨大衝擊，和對未來不確定性的焦慮。（AFP）

中共出臺收緊官員出國的政策，或為防範貪官攜金外逃。

然而大陸是一個權力主導的社會，許多中產階級與中共基層官員關係密切，因而有政治上的擔心。

此外，面對人民幣下跌和房地產泡沫危機等風險，大陸中產階級出現了走資潮。

文 _ 孫珮勝

陸媒：大陸中產階級「沒人安穩」

2月12日，大陸澎湃新聞網發表社論文章〈中產家庭的焦慮〉。文章列舉中產家庭的焦慮包括：

1. 職業前途：中國大陸經濟近年來動盪加劇，結構調整，一些職業經理人也不得不面臨「再就業」，對家庭經濟的影響不言而喻。此外，互聯網的快速發展對幾乎所有行業都帶來了衝擊，也帶來未來不確定性的焦慮，沒有人是安穩的。

2. 家庭資產：中產家庭的核心資產無非是房產、股票與現金，隨著市場化程度的加深，這些資產的價格也隨著世界市場起伏不定，升值固然皆大歡喜，走低則哀鴻遍野。

3. 子女教育：中產家庭深知教育成就了自身，看到過太多失敗的教育帶來的教訓，因此，子女如果學習成績不如意，則整個家庭陷於絕望氣氛。

此外還有醫療、養老的焦慮等等。

反腐向基層 中產階級也恐慌

2014年8月29日，中共官媒《北京青年報》報導，北京市委組織部近期發出關於加強管理官員出國（境）通知，除嚴格規定官員因公出國外，還明確規定處級以上官員因私事出國（境）要求從嚴掌握，「一般不批准」。特殊情況需要經過嚴格程式審批，多個單位還要求處級以上官員上交因私護照，由單位進行集中管理。

規定還要求收緊「裸官」出國，對涉及管理人、財、物、機要檔案和其他重要職位的官員，以及配偶移居國（境）外和無配偶但子女移居國（境）外的官員，嚴格把關。

報導引用業內人士消息，組織部門出臺收緊官員出國的政策，或與反腐大背景下防範個別官員外逃有關。

中共當局的上述舉措，使得大陸中產階級也感到恐慌。因為大陸是一個權力主導的社會，社會財富跟權力的關係特別大。而中產階級跟中共基層官員關係密切，很多就是中共基層官員的親屬，故此有政治上的擔心。此外也害怕人民幣下跌，股市垮了。

相對而言，最窮的人反倒不那麼害怕，因為本來什麼也沒有，經濟出現問題，自己也不會失去什麼東西。但中產階級就很害怕，在中國大陸前景不明朗的情況下，很多人就跑到香港買下大金額的保單，實際就是把資金挪到外面來了。還有很多中產階級選擇移民，到海外投資，且不光跑到歐美發達國家，甚至跑到愛沙尼亞這樣的國家，看上去非常古怪。

進入2016年，在習近平當局的反腐布局中，基層反腐是新動向之一。習近平對中紀委工作提出五點要求，其中一條是「推動全面從嚴治黨向基層延伸」，要求嚴查基層貪腐以及執法不公等問題。

這讓跟中共基層權力關係密切的大陸中產階級陷入了全面恐慌。因為一旦跟自己關係密切的中共基層官員被查處，則這些中產階級不但前途將受到影響，而且還可能要面臨財產被沒收的風險，甚至可能遭遇牢獄之災。

手中「違規」財產可能會被沒收

2013年11月20日，李克強主持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整合不動產登記職責，由中共國土資源部主導統一登記制度。各地不動產登記統一到一個部門，受國土資源部監督。

2013年11月20日，配合反腐的手段，大陸實行不動產登記和財產公示，民眾手中若有「違規」財產可能會被沒收處理。圖為北京市地方稅務局。（Getty Images）

2014年8月15日，中共國務院公布《不動產登記暫行條例（徵求意見稿）》，要求建立統一的不動產登記信息管理基礎平臺，各級登記機構信息納入統一基礎平臺，實現信息共用；並稱權利人、利害關係人、有關國家機關有權依法查詢、複製不動產登記資料。

據《第一財經日報》報導，截至2014年4月中旬，大陸已有17個省（區、市）明確由國土資源部門帶頭負責不動產登記工作。業內認為，不動產統一登記制度的推行，意在推進全國住房信息聯網，擁有大量房產的人可以被很快確定，此舉也是李克強配合王岐山反腐的手段。

2015年2月3日，澎湃新聞網發表社論〈公開官員財產時機成熟〉。文章中稱，隨著一隻又一隻「大老虎」落馬，公眾見識了貪官的猖狂，對貪腐的嚴重程度已有相當承受力，那種擔心反腐會引起社會不穩定的看法不成立，可以說實施財產公開的時機逐漸成熟。

2月4日，中共黨媒人民網轉載《中國青年報》文章〈產不公示，官員公信力怎麼提升〉。文章中稱，「不必東找西找，財產公示就是（把權力關進制度的）最好的籠子之一」。

中共當局如果真的實行不動產登記和財產公示，不但會觸動江派等權貴集團的利益，也可能會波及部分中產階級家庭。

人民幣貶值會令中產階級財產縮水

據中共央行公布的數據，2016年1月分，中國大陸外匯儲備減少995億美元，至3萬2300億美元，創2012年5月來最低。

據BBC2月8日報導，2016年1月分人民幣兌美元累計貶值1.30％，中共央行為支撐人民幣和阻止資本外流，賣出美元、買進人民幣。

據《華爾街日報》報導，由於存在資本外流的情況，國際多家對沖基金正在大規模押注人民幣貶值。

2月分第一個交易周，美元大幅走跌，累計下跌3％，創2009年以來最大單周跌幅。另外，中國新年前的兩個交易日，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價分別大幅上調102個基點和105個基點，香港將人民幣期貨保證金由每手1萬元提高到每手5萬元。

業界認為，美元貶值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人民幣貶值的壓力，人民幣中間價上調和提高人民幣期貨保證金這些有助於防止做空人民幣。但是外界對人民幣終將貶值的預期並沒有改變。

人民幣貶值會令中產階級財產縮水。2月分第一個交易周美元大幅走跌，美元貶值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人民幣貶值的壓力。（Getty Images）

在人民幣持續貶值的情況下，大陸的中產階級應該如何應對呢？2015年9月，大陸獨立經濟學家、經濟學博士，現任民建中央經濟委員會副主任馬光遠發表了〈人民幣貶值，國際資本出逃，我們怎麼辦？〉一文，對人民幣貶值後大陸民眾如何理財提出忠告。

對於過去30多年積累了一定財富的中產而言，經濟衰退或者經濟危機的成本和代價也會轉移到他們頭上，他們的資產會縮水或者悄悄消失，房子、存款和金融投資是他們財富的最重要形式，而這些，又是在經濟危機下危險係數最高的資產，怎麼辦？

馬光遠表示，在大動盪的時代，首要原則是確保財富的安全而不是高收益，中產階層的財富結構決定了一旦經濟動盪，他們的財富面臨的衝擊是最大的，因為普通人無需擔心，而高淨值人士在全球配置財富的能力又遠高於中產階級。

馬光遠建議，對於現金和流動性資產在500萬人民幣以上的中產而言，考慮到他們全球配置財富的能力比較弱，對這些人而言，股權投資和他們關係不大，他們的主要財富在房產和股票。馬光遠強烈呼籲他們賣出中國的股票，除了一線城市和少數熱點城市的房子，未來中國房地產投資的價值一定會大幅縮水，不屬於一線城市和熱點城市的房子都可以賣掉，在他們的能力範圍內，盡可能地拿一些美元，避免人民幣貶值帶來的購買力的縮水。避免陷入貧困階層。

馬光遠最後提醒民眾，新興市場，特別是中國經濟經歷一場危機的概率非常大，對於這一點不要有任何懷疑，不確定的不是危機會不會發生，而是什麼時候發生。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市場在未來三年是全球風險的風暴點，美國等發達經濟體將成為資產的避風港，在龍捲風吹起之前，不要把你的資產放在風口，這是基本原則。

不管怎樣，人民幣持續貶值，對大陸的很多中產階級而言，都是一件揪心的事，因為他們的財產很多情況下會不可避免地發生不同程度的縮水。

將成為房產泡沫破滅最大受害者

美聯儲加息以後對全球的經濟產生了巨大影響。2015年12月22日，大陸喜投網董事長、知名投資人、貨幣專家黃生在新浪博客分析認為，美聯儲最近歷史上的三次加息都導致了全球金融危機的發生，導致了泡沫的破滅。

黃生認為這次美聯儲加息也同樣會導致世界上一個最大的經濟泡沫破裂，這個泡沫就是中國房地產。

12月31日，黃生在「黃生專欄」發表題為〈人民幣驚天一擊，房地產泡沫破滅在即〉的文章，認為人民幣的大幅貶值將會引爆大陸房地產的泡沫。

他分析認為，人民幣匯率和房地產泡沫幾乎是強支撐作用。人民幣匯率維持不住了，也就是房地產泡沫破滅在即。

他最後認為，股災之後，中國根本沒有能力再打一場房地產保衛戰，所以接下來中國這個全世界最堅強的房地產泡沫將會破滅。

有研究者統計，當前中國新城的規劃可居住34億人口；中國的「鬼城」50個以上。而且這種「鬼城」不僅只是分布在中西部地區，也分布在東南沿海地區。

青島大學經濟學院教授易憲容認為，當前中國房地產市場問題已經走上不歸路，不到房地產泡沫徹底的破滅是不會調整及停下來的。因為地方政府、房地產開發商及住房投資者根本就沒有意願讓這種「房地產化」經濟改變。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房地產泡沫的破滅。

2014年4月，《華爾街日報》網站曾刊文稱，如果房價下跌，對中產階級家庭打擊很大。要論原因也不複雜，因為中產階級是房價上漲相對較大的受益者，目前大陸房產的替代投資與財富保值方式也無法提供有力保障。

房價上漲也產生了一批新興中產階級。西南財經大學經濟與管理研究院《2014中國財富管理：展望與策略》報告顯示，北京市民總資產的83.8％是房子，全中國平均是66％，而美國的房產占居民資產比例僅有35％。

文章認為，既然房價給中產階級帶來了更多的財富，那麼房價大跌也會給中產階級更大的打擊。中產階級消費力下降對中國經濟影響也更大。

房價給中產階級帶來了更多的財富，而中國經濟出現房地產泡沫破裂的危險也會給中產階級帶來更大的打擊。（AFP）

在缺少能帶來收入的投資的情況下，中國中產階級家庭對房產價值縮水更為敏感。如果又缺少財富保值的方法，這類家庭會減少消費，也可能將更多的資金投入理財產品和其他高收益的影子金融產品，這對中國經濟絕不是好消息。

如果中國房地產泡沫破裂，樓市崩盤，大陸房價肯定會出現斷崖式下跌，這對於絕大多數中國中產階級家庭而言，恐怕是一個大大的噩夢。中產階級將成為大陸房產泡沫破滅最大的受害者。

熱中海外移民 中國出現走資潮

大陸中產階級面對以上諸多風險，自然要想辦法把自己的資金挪到海外去。於是，中產階級也迅速向富人們看齊，熱中起海外移民來，過程中伴隨著大量資金的外逃。中國大陸出現了走資潮。

大陸中產階級面對諸多風險，把自己的資金挪到海外去，熱中起海外移民來。中國大陸出現了走資潮。（Getty Images）

高盛報告估計，自2015年8月11日人民幣大幅貶值以來，資本流出中國的速度可能已經加快，達到1500億至2000億美元。摩根大通經濟學家朱海濱估計，資本外流規模已經達到了「引人注目」的水準，從2014年第三季度到今年第二季度總計達到3400億美元。

根據彭博情報編纂的報告，資本外流在2015年12月分增加到1587億美元，這是去年月度外流當中第二高的。最高發生在9月分，資本外流達到1943億美元。去年資本外流總量為2014年（1343億美元）的7倍，是自2006年以來的最高紀錄。估計2015年外流總量達到1萬億美元。

進入2016年以來，在岸人民幣和離岸人民幣在新年以後的兩個星期都大幅下跌。由於人民幣匯率劇烈動盪，造成人民幣貶值預期增強。人民幣貶值預期又造成大陸民眾的恐懼，擔心手裡的人民幣「縮水」，紛紛到銀行兌換美元，尤其在北京、上海、深圳等一線城市，到銀行換匯的民眾絡繹不絕。

面對民眾的換匯熱潮，中共處於控制資金流出的原因，很多銀行做出了許多規定限制換匯額度。有的銀行規定兌換2000美元以上就要提前預約，有的規定1000美元就要預約；有的銀行已經暫時取消了換匯或現鈔兌換業務，成都一家工商銀行工作人員表示，該行已經在一個多月前取消了換匯業務，需要去指定的工商銀行或者中國銀行兌換；有農業銀行工作人員表示，農行不給兌換美元現鈔，只能通過農行卡兌換，兌換現鈔只能去中國銀行。

中共外管局還從今年1月1日開始，嚴格執行了購匯黑名單制度，一旦銀行方面確認民眾有螞蟻搬家的換匯行為，該民眾將被加到黑名單中去，黑名單上的人將被剝奪兩年合計10萬美元的換匯額度。而按照中共當局目前的規定每個人每年有5萬美元的外匯額度。

為阻資金外逃 銀聯卡交易限額

為遏制資金外逃，中共已經密集性出臺一系列新措施。從公安部下令打擊地下錢莊，到收緊個人購匯、改變存款準備金考核制度等，但似乎都無法阻止資金外流的步伐。

2015年9月14日，《彭博》引述知情人士的話稱，「國家外匯局近日下發〈關於發展資本項目外匯業務專項核查〉的通知，要求上海各外匯指定銀行，自查從今年6月初至8月底期間進行的全部境外直接投資登記及外匯買賣業務。」

自查內容包括：境內機構在境外進行直接投資的資金來源和境外資金用途的真實性；涉及境外直接投資以及資金匯兌業務的內部控制和操作規程，是否符合外匯管理相關規定；銀行有否先為註冊地企業客戶辦理登記憑證，再為其辦理直接投資項下的帳戶開設和資金匯兌業務。

另外，中共央行要求各大銀行限制處理購匯業務、並暫停了幾家外資銀行的部分跨境外匯業務。

2016年年初，中共外匯管理局部分分局要求加強銀行代客售付匯業務監管，控制1月售匯總量，以加強企業和機構等螞蟻搬家式購匯管理，強調區域內1月售匯總量不得高於去年12月分。

中共央行要求企業的跨境人民幣資金池從1月18日開始在任何時間點都只能是淨流入、不能有淨流出；截至18日如果是淨流出狀態，就要調整成淨流入，期間企業不得辦理流出業務，如果繼續辦理，要對銀行進行處罰，銀行對超出的部分繳納100％的存款準備金。

2月2日晚，中國銀聯國際發出最新規定，從2月4日起銀聯卡實施交易額度限制，每次交易額最高為5000美元。

2月3日，據香港《明報》報導，近來有很多大陸客戶使用銀聯卡到香港買保險，這些保險類客戶沒有使用對應行業類別的限制類商戶類別碼（MCC），藉此繞過境內銀行卡單筆5000美元交易限額的限制。而2日晚銀聯國際發出的規定就是針對這部分客戶。

另有不願具名知情人士表示，從2月4日起，境外購買保險刷銀聯卡單筆金額不得超過5000美元，而此前並沒有限制。

大陸人士此前一直蜂擁前往香港購買保險產品，香港的保險業服務通常優於大陸，並且可以讓大陸人士有辦法迴避對向海外轉移資金金額的管控。香港保險業監理處表示，截至去年9月分，大陸人士在香港購買的保單保費達27億美元。

有報導說，香港各保險公司2日晚已向員工發出通知，在保險公司使用終端機支付保費時，使用任何銀聯信用卡及借記卡，每次上限為5000美元。不過該限制暫時不影響銀聯卡的網上付款或通過保險公司客戶網站用銀聯借記卡於網上繳交保費。

有業內人士表示，這是中共央行又一個限制資金外流的措施，看起來中國資金外流達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狀態，中共在堵住任何資金外流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