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新聞 / 第382期 20140619

低價團壞旅遊品質臺業者賺無喊苦

by 趙芷菱

臺灣自2008年開放陸客觀光後，來臺旅遊人數逐年攀升，去年突破800萬新高。（攝影╱林伯東）

隨著陸客人數增多，旅遊市場上積弊已久的低價搶客、零團費等破壞商序亂象屢有所聞。政府在締造「量」的輝煌紀錄之前，應先思考如何破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惡循痼疾。

文 _ 趙芷菱

臺灣自2008年開放陸客觀光後，來臺旅遊人數逐年攀升，去年突破800萬新高，陸客來臺目前已累積726萬人次。政府宣示兩年內要讓外國觀光客年破千萬、其中陸客要達450萬，觀光產值將上看六、七千億元；不過隨著遊客增多，旅遊市場上積弊已久的低價搶客、零團費、甚至買人頭的「負團費」等破壞商序亂象屢有所聞，有愈形嚴重趨勢。

政府在締造「量」的輝煌紀錄之前，是否應先思考如何破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惡循痼疾。否則不僅陸客感受不到臺灣的「美與好」，臺灣觀光旅遊業界也陷入「越忙越窮」的泥淖，享受不到開放的美意與實益。

「一條龍」壟斷獲利

去年10月大陸旅遊新法上路，對於旅遊行程、購物、佣金、自費行程等給予嚴格規範。交通部近日也針對接待陸客團的餐廳、旅館、遊覽車等相關行業展開稽查，以宣示打擊陸客團亂象的決心。旅遊業者雖表贊同，卻也認為效果有限，「只有些微嚇阻作用，治標而不能治本。惟有徹底改變整個旅遊生態，才能解決今日的諸多亂象。」

資深導遊林金祿（化名）以實務經驗現身說法。他說：目前承接陸客團的前20大旅行社，半數是港（中）資「一條龍」經營，即旅行社、飯店、遊覽車、購物店、導遊等從頭到尾通包承攬，價格往往壓得比臺灣旅行社還低，由於大陸的組團社抽成很高，也很強勢，臺灣接團社幾乎沒有議價空間；而臺灣這邊旅行社他們也自己接，所以可以用很低價來競爭。」

旅遊市場的惡性競爭，與港（中）資「一條龍」脫不了關係。林金祿說：「現在陸客只要繳四、五千人民幣（不到新臺幣2萬元，約僅夠機票錢、兵稅險等），即可享八天七夜免費來臺旅遊。團費降低的結果，陸客素質大不如前。現在導遊還經常接到觀光局來函，要求勸導陸客不可隨地吐痰、丟垃圾、抽菸、便溺等，可見一斑。」

所謂「一條龍」模式，林金祿說，從搭飛機開始，大陸的上海航空、中國西南航空可以直飛臺灣了；到臺灣後旅行社是港（中）資的；遊覽車估約80％都是港（中）資，車體有做陸方廣告，但都是舊車。然後大陸領隊兼導遊，他們來幾次熟悉後，也不找臺灣導遊了，領隊自己賺佣金。而購物店，從牛肉麵店、名錶店、鑽石店、藝品店等有賺頭的都是一條龍；陸客到合作店家刷銀聯卡消費，等陸方在對岸收錢後，立刻清除資料，店家也不開發票，國稅局根本查不到。

低價團食、住、行都差

那低價陸客團吃什麼？「一桌1500元的餐，還要給導遊抽300元，八菜一湯，加臺灣水果，即每樣菜150元要吃到飽，能吃到什麼臺灣美食？」林金祿說，所以有幾句順口溜在陸客中流傳甚廣：「起得比雞早，跑得比馬快，吃得比豬差，睡得比賊晚（去逛夜市）！」陸客八天七夜要遊完全臺，通常會覺得「怎麼到景點都是趕場，去購物一待很長時間。」

在臺灣帶團一天的開銷，觀光局原本規定臺灣旅行社接團，每人每天預算至少要80美元。現在是60美元，但後來競相削價到一天17美金。「在沒有收入的情形下，就壓縮到導遊的小費了，從開始的每日新臺幣3500元，逐漸遞減為2500元、1500元、1000元，現在有不支薪的，還有要掏錢買人頭的。」林金祿說，「導遊需繳交每人300元的『人頭費』才有團接。」

導遊無薪賭團費失焦

「臺灣旅行社就是賺『賭』，賭團費，陸客買多就賭贏，買少就賭輸。賠錢生意沒人做，砍頭生意有人幹，最後就是購物行程排更多，佣金抽更凶，如此一來，怎會有旅遊品質可言？這也是港澳、臺灣陸續出現陸客購物糾紛的主因。」

「原本一天60美元，包括吃、喝、住、坐車、保險等，其實已不太夠；現在旅行社、導遊要賺的錢，還有陸客的所有花費，完全得依靠陸客的購物佣金回扣。觀光旅遊變成購物旅遊，看不到臺灣之美，也打壞臺灣觀光品質。」傳言有陸客回鄉後會說：「不來臺灣遺憾終身，來了臺灣終身遺憾！」

「其實臺灣的環境好、風景美，又有好吃的美食及精緻購物，但現在卻本末倒置，旅行社為追求利潤，要導遊把不好的說成是好的，例如把茶梗說成比茶葉還好，推銷鑽石、珊瑚等高利潤回扣多的東西。八天七夜要跑八間購物店，車上還要賣東西，怎有時間介紹臺灣的美好。」

以前曾經發生旅客被導遊「丟包」的事。林金祿說：「幾年前曾有導遊發現遊客都不購物，繼續帶會賠更多，便將整車旅客帶到警局，說：『我深切懷疑，這些陸客會脫團偷跑，請警局看管。』據說警察做完筆錄後，將整車人遣回。其實這是不好的示範，不希望再有類似情況，然問題在於團費價格要合理。」

目前由旅行業及旅行公會全聯會擬定的契約範本，載明導遊帶陸客團每日津貼1500元，同時委託學者專家及業者進行觀光業薪資制度研究，並與勞動部協商勞工權益，不排除訂出「底薪制」。觀光局表示，已規範旅行社不得以退佣、小費來抵導遊工作薪資。觀光局也將全面清查是否有旅行社不發工作津貼的違法情事。

被欠百億臺旅社債難討

早期來臺的陸客團費收費在1、2萬元人民幣（約一、二千美元），這些陸客通常是較富裕的政商人士，有些是拿公家經費出來玩的，所以消費力相當驚人。因此臺灣旅行社競相削價來爭取中國旅行團，還有賺頭。但當陸客購買力下降，不再像剛開始那麼好賺時，問題就爆發出來。

國民黨立委羅淑蕾曾指控中國旅遊業者積欠臺灣旅行社團費累積近新臺幣100億元，若不設法解決，只怕越開放，黑洞越大。

觀光局雖與對岸達成共識，要求業者簽定契約，付款期限縮短至旅客離境後45天內結清。但臺灣旅行業者因擔心被陸方「秋後算帳」撤照，往往敢怒不敢言。林金祿說：「臺灣旅行社收不到錢，就跟導遊講『飯店錢、吃飯錢你先刷卡』，結果導遊卡債背一堆，公司卻說沒錢給，導遊苦不堪言。」

「後來臺灣旅行社栽培幾個專門跟中國旅行社要債的；以前打電話去都很有禮貌，結果中國那邊根本不理，現在訓練幾個嗓門較兇的，才要的到錢，真是可憐，這是從痛苦中學來的經驗。」林金祿說道。

防假自由行勿殺雞取卵

政府認為「自由行」可以帶動臺灣相關行業商機，舉凡餐廳、伴手禮商店、商圈及料理美食、租賃車公司、醫美健診、藥妝店等都直接受惠。近年陸客人數快速成長，由於團客配額每天有5000人的限制，等待入臺審件大排長龍，有業者假借「自由行」、「優質團」、「醫美團」的名義申請配額，爭取提早入臺。「也有為規避最低團費的」林金祿說，現在出現「化整為零」——以「自由行」方式來臺後再整合的現象。今年已發現16起案例，觀光局表示，大陸業者被抓到，往後就拒絕往來，臺灣業者則可罰停業一年。

林金祿發現：「陸客來臺旅遊有個好處，使得原本快要倒閉關門的二、三、四星級及一些鄉鎮的飯店，活了過來，他們重新整修門面後弄的很漂亮，像西門町很多小旅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