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無冕之王的記者，也頂著烈日在香港中聯辦請願，抗議新疆、四川地方政府以「先毒打、後誣陷」等手段，粗暴干預香港記者採訪。當發揮社會監督作用的「第四權」的新聞工作者也得走上維權之路時，也是到了民怨最沸騰的時候。

文 ◎ 梁珍

初秋的香港悶熱異常。原本清靜的香港中聯辦前，周日這一天卻異常轟動。大批記者雲集中聯辦前，只不過這次他們不是採訪，而是去抗議。「可恥！可恥！」、「我們不要生豬肉」、「採訪不是煽動」……爭取新聞自由的呼聲響徹西環。

逾七百位記者、市民齊齊頂著烈日，穿上黑衣裳，參加香港記者協會和香港外國記者會在九月十三日舉辦的「新聞界抗議疆官誣蔑大遊行」。示威者在中聯辦門外繞圈請願，將象徵憤怒的紅絲帶繫上鐵門，抗議新疆、四川地方政府以「先毒打、後誣陷」、誣蔑記者藏毒等無恥手段，粗暴干預香港記者正常採訪。

參加者將象徵憤怒的紅絲帶繫上鐵門（Getty Images），中聯辦外也被貼上各式抗議紙條和標語。（中央社）

新聞界憤怒了

引發新聞界憤怒的火頭，源於近期一連串香港傳媒被中共騷擾、誣蔑、毆打事件。時值中共建政六十周年前夕，北京已經進入高度緊張的草木皆兵的情況，在大陸前線的香港記者也因此多了很多無妄之災。

今年七月，《南華早報》記者在烏魯木齊採訪時被公安拘捕；八月十二日，now新聞台記者黃嘉瑜採訪四川異見人士譚作人案，被公安以「涉嫌藏毒」為由搜查酒店房間，記者被困七小時；至九月四日，無線電視記者林子豪及攝影記者劉永全、now新聞台攝影記者林振威在烏魯木齊採訪遭武警拳打腳踢，其中無線電視記者林子豪更被武警用槍指嚇，其中兩人被反綁雙手跪在路邊。香港有線電視記者拍到現場畫面，在媒體反覆播放，引起全港震驚。

面對各界譁然，新疆新聞辦主任八日突發表調查報告，嚴詞指控港記「煽動鬧事」、斥責港媒「作不負責任炒作及發表極不負責言論」，事件引起港人高度反感，各界知名人士無論左中右，紛紛向國家領導人及中央機構表達意見，強烈要求徹查事件、澄清指控，還港媒一個公道。

遊行人士中不乏媒體高層。新加坡《海峽時報》資深撰稿員程翔，外傳曾因為揭露江賣國被中共誣以「間諜罪」判刑五年，在各界營救下，蹲過三年大牢後，至零八年三月才被釋放。出獄後程翔以保釋期未滿為由，一貫比較低調，但這次也高調參加遊行並在遊行前發表演說。

他對本刊表示，「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忍受的，這次是忍無可忍。」

他指責中共當局以所謂「涉嫌煽動」的罪名，加諸記者身上是別有用心：「煽動暴亂在中國的刑法上，是足以判你終身監禁，甚至死刑的，用這麼高壓的罪名對付手無寸鐵的記者、進行正常採訪的記者，這種指控我覺得是一種很有心機的指控，所以整個來講，社會的文明程度是非常落後。」

主辦團體香港記者協會主席麥燕庭強調，今次新疆當局誣蔑記者並非單一事件：「在這件事之前，甚至在去年都已經有不少記者被人打，只不過很多時候，因為沒有拍到影片，大家沒得出聲。甚至說希望維持一個良好的關係，可以繼續採訪，但是這次我覺得他們真的是越來越離譜，不僅打記者而且要歪曲真相。」

十一前中共局勢緊張，特別是新疆事件引發抗議浪潮，圖為大批武警、坦克開入新疆烏魯木齊市。（AFP）

中共暴打記者成風

在香港記者被毆打兩個星期後，十八日又傳出日本三名共同社記者被毆打的新聞。

共同社報導說，共同社記者當時正在臨近北京長安街的北京飯店房間內，採訪中共國慶閱兵彩排，但一批自稱代表中共當局的人員闖入房間，責罵他們進行採訪。

這些人員還用腳踢記者，又打他們的頭部，強迫他們跪下，並將他們兩部手提電腦扔出走廊外。

與此同時，海外關注相對較少的報導，是關於大陸記者被暴打的新聞。據《廣州日報》報導稱，八月三十一日該報記者劉滿元在虎門金洲社區採訪一件命案時，遭到現場公安打傷，在地上躺了半個小時之久才送院。

該報指，這已是兩個月內，廣東省發生的第三次記者被打事件。上月初，該報記者和《南方都市報》記者在大嶺山信立農批市場採訪時，曾遭到市場管理人員毆打。同月底，該報記者在採訪謝崗鎮趙林村星聯聖誕飾品廠大火時，又與另外兩名記者，被該廠保安和工作人員圍毆。

北京民間組織德先生研究所創辦人張輝先生接受媒體採訪時說，在中國，記者採訪遭到毆打不是新聞：

「這個事情呢，它和大陸整體的言論管制、言論環境有配套關係，有比例關係的這麼一個事情。記者被打，因為採訪被打，並不是說一起、二起、三起，如果記者敢於去採訪一些社會的陰暗面，如果不被打，在目前中國大陸呢，它反而會成為一條新聞。」

報導還列舉了一連串，僅東莞發生了多起記者採訪被毆打的事件。該報還指出，從去年三月至今，廣東已先後發生六宗記者採訪時被毆打的事件。大陸報章還曾披露，二零零七年初，《中國貿易報》山西記者站一位工作人員在採訪煤礦非法經營情況時被打死。

記者也成弱勢群體

原本是無冕之王的記者，何以在大陸境遇變得如此悽慘？甚至連頂著海外光環的外國記者或境外都不能倖免？

最近因為涉及政治迫害而逃到海外避難的《人民日報》麾下的《人民論壇》副主任邱明偉，在接受媒體節目採訪時，講了一些《人民日報》的內部故事，原來中共喉舌的記者也許在經濟上富裕點，在政治權利上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弱勢群體」。

邱明偉講到，在北京奧運期間，報社不准做任何的負面報導，「要求到什麼程度呢？包括有負面的問題都不准去了解，不准去調查，更別說發表了。就是說即使你不發表，哪怕我去調查一下，看一下，那也不可以。」甚至荒唐到了什麼程度呢？以奧運期間交通方面有壓力為由，「動員我們說奧運期間就盡量不要外出了。」

在奧運期間，中共為了對國際社會作秀，專門開闢了一個「示威區」。邱明偉說，《人民日報》給員工提出了一個很奇怪的要求，「遊行示威的區域不准去，說什麼呢？說只要誰去了，只要是讓監控探頭拍下來以後，他說我們按照監控探頭來認人，認到誰就開除誰。」中共還給員工洗腦，「單位明確要求我們不要跟國外記者接觸，說什麼？說國外記者會給你設圈套的，你會上當的。」

邱明偉最終的命運，是逃離了《人民日報》，到海外尋求政治庇護。無論是香港記者被打，還是國內記者被逼出走，當發揮社會監督作用的「第四權」的新聞工作者也要走上維權之路的時候，也是到了民怨最沸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