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瞬間】北京的崛起與更迭

文 ◎ 蔡大雅繪圖 ◎ 蕭素惠

城市也是有生命的，它就像人類一樣，有喜怒哀樂，也有生老病死。因緣際會下，北京，這個見證中國歷史更迭的古都，終於選擇不再沉默，娓娓道出其所見所聞。

唐朝與宋朝中間的五代十國時期（西元九零七～九七九年），又是一個分裂割據、戰火紛飛的時代，基本上是唐末藩鎮割據的延續。唐朝滅亡後，駐守幽州的盧龍節度使自立為燕王，但只維持六年，就被後唐所滅。後唐的河東節度使石敬塘，以割讓燕雲十六州為代價，向契丹乞求兵援，奪取後唐的江山。

他建立後晉，依約割讓包括我在內、總面積約十二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西元九三八年），使北方民族的勢力得以越過長城，中原地區自此失去屏障。此後直到明朝，有將近四百年的時光，我都在異族的統治下度過，歷代都無法收復。石敬塘還每年向契丹獻貢，並稱小他十歲的契丹王耶律德光為父皇帝，自稱為兒皇帝，屈辱至極，世人視此為奇恥大辱。

壯年時期

契丹後來改國號為遼，我則成為遼國的南京，是遼的五京之一。後周世宗柴榮曾試圖收復燕雲十六州，也的確攻占了其中三州，但就在向我進攻時病倒，撤兵回朝。柴榮在不久後去世，留下幼子繼承皇位，才讓他的手下大將趙匡胤有機可乘，得以黃袍加身，取代後周，建立宋朝。

宋朝是個重文輕武的朝代，雖然長期與遼國進行作戰，卻始終未能收復燕雲十六州。後來女真族崛起，建立金國（西元一一一五～一二三四年），勢力逐漸強大，而遼國卻開始衰弱。宋朝便與金國聯盟（西元一一二二年），約定共同攻遼，滅遼後，燕雲十六州還歸宋朝所有。

於是金在北、宋在南，兩面夾攻遼國。金兵屢戰屢勝，宋軍屢戰屢敗，最後金滅了遼國，順勢南下攻宋。宋靖康二年（西元一一二六年），金兵攻陷宋都開封，俘虜宋徽宗、宋欽宗以及宗室大臣北去，北宋滅亡。

因果報應的循環來得何其之快，而歷史的腳步，又是何其驚人地相似。金朝入主中原後，蒙古族在北方崛起，首領成吉思汗統一蒙古各部族，建立大蒙古國（西元一二零六年），勢力逐漸強大。而金國則步上遼國的後塵，開始積弱不振，南宋也完全忘記北宋聯金而自取滅亡的教訓，與蒙古聯盟，約定共同攻金，滅金後，北宋首都開封所屬的河南地還歸南宋所有。

於是蒙古在北，南宋在南，兩面夾攻金國。為躲避蒙古的攻擊，金國將首都遷至開封（西元一二一四年），次年我被蒙古軍攻陷。最後金在蒙古與南宋的合攻下滅亡（西元一二三四年）。蒙古隨即南下進攻南宋。雙方的戰爭斷斷續續進行了四十餘年，西元一二七六年，蒙古兵攻陷南宋首都臨安（杭州），南宋滅亡。

黃金時期

蒙古人在中國建立了元朝，元世祖忽必烈統一中國以後，為方便統治，想選擇我作為首都。但是我在蒙古攻金時，遭到嚴重破壞，猶如廢墟，必須先經過大規模的重建，才能作為一個龐大帝國的首都。於是忽必烈命令劉秉忠負責我的重建工程，此外也有阿拉伯籍和其他外國工匠參與其中，整個工程費時二十餘年始完成。全新的我擁有二個新的名字，漢文叫「大都」、蒙古語叫「汗八里」（Khanbalik，意為「皇城」）。

蒙古人建立的帝國，是史上疆域最廣闊的帝國，只是一個國家再怎麼強大，仍舊逃不過因果的報應。元朝在中國的統治時間只維持五十餘年，下場就跟被它所滅的金國一樣——國家為人所滅，幸存者北逃，回到祖先原本遊牧的地方。西元一三八六年，在明朝大將徐達包圍我之前，元順帝（元惠宗）夜半打開城門，逃到北方的上都，建立北元。因此我在這場江山易主的戰爭中並沒有受到太多的破壞，只是後來徐達為了防守方便而縮小城市面積，捨棄北邊人煙稀少的城區，將北面的城牆往南推移。

朱元璋統一中國後，建立明朝，以南京為首都。他分封諸子為藩王，作為朝廷的屏障，將我改名為北平，封給了燕王朱棣。由於皇太子早逝，朱元璋死後，皇位由孫子明惠帝繼承。惠帝採取削藩政策，引發燕王的疑慮，他在西元一三九九年發動政變，武力奪取侄子的皇位。惠帝在政變中失蹤，燕王登基為帝，是為明成祖。

明成祖在還是藩王時，就開始建設自己的根據地了。等他繼承大統，決定將首都遷回自己的地盤後，更是大興土木地將我整建一番，又將我的名字從北平改成北京。北京這個名字從那時候才開始使用，其實至今不過五百多年，對我這個三千多歲的城市來說，只是漫長生命中的一段時光罷了。

如前所述，更名為北京的我，正經歷生命中最輝煌的時刻，但這段期間，卻也正是中國的運勢每下愈況的時期。明朝後繼的皇帝普遍昏庸無能，動蕩的局面勉強維持了快三百年，天災人禍從未停過。西元一六四四年，我被叛民李自成攻破，明崇禎帝在煤山（又稱萬歲山）上吊自殺，明朝滅亡。（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