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記性的中國疫情防治

文 ◎ 齊先予

西諺說：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的人愚蠢；中國人說：吃一塹長一智，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然而不少中共衛生部官員好像記憶缺失，二零零八年奧運前肆虐中國、至少四十九萬人被傳染的手足口疫情，今年梅開二度時，卻被很多人遺忘了。

近三十年來不斷出現

作為全球性傳染病，手足口病一九五七年在新西蘭被首次報導，其主要病原體為Cox A16型和EV 71型腸道病毒，通過人體分泌物和排泄物傳播。中國自一九八一年在上海始見此病，隨後近三十年裏在全國各地都有局部爆發，北京、河北、天津、福建、吉林、山東、湖北、西寧、廣東等十幾個省市均有報導。

一九八三年五至十月間天津就有七千餘Cox A16型病例，兩年後再度爆發時，托兒所的發病率為2.3％。一九九八年台灣爆發EV 71型手足口病，在六月和十月兩波流行中，共監測到十二點九萬病例，重症病人四百零五例，死亡七十八例。二零零零年五至八月，僅山東招遠市人民醫院就接診手足口病患兒一千六百九十八例，患兒平均住院五點一天，其中三例因合併爆發心肌炎死亡。

研究發現，近年來在大陸主要流行的是EV71型病毒，重症死亡率10～25％。由於迄今沒有特效的抗病毒藥，盡早輔助治療尤其重要，隱瞞疫情也就成了防治的頭號天敵。

二零零八年席捲全國

二零零八年五月七日，《中國新聞周刊》以封面故事「手足口病疫情的致命二十八天」，詳細報導了安徽阜陽從第一例患兒死亡到疫情發布一共經歷了二十八天，其間疫情和謠言互相裹挾，當真相被公開時，已有七百多人感染，十多個孩子死亡。此後疫情在全國十六個省分蔓延，最後官方公布的發病數四十九萬，死亡一百二十六人。

手足口病初期症狀。（網路圖片）

二零零八年三月二十八日，當阜陽市人民醫院小兒科主任劉曉琳來上夜班時得知：科裏收治了兩名「重症肺炎」患兒。還沒來得及看病歷，其中一個叫賈帥帥的男孩就陷入了彌留狀態。「他呼吸困難，吐著粉紅色的泡液。檢查發現左心衰竭肺水腫。不久他就停止了呼吸……」一小時後，死神用同樣的方式帶走了兩歲的方雨倩。

護士說，前一天病房裏死去的一個孩子與這兩人情況很相像，都像是肺炎，但劉曉琳發現了異常：「普通重症肺炎表現為右心衰，而這三人都是左心衰。」肺炎在這個科室治癒率是98％，如今兩個半小時內就死了兩個孩子。這位有二十六年臨床經驗的醫生，次日將異常情況上報了醫院。

接下來是否向市衛生局彙報，五十七歲的劉曉琳有點猶豫。二零零四年年底，震驚全國的阜陽劣質奶粉導致「大頭娃娃」的事件，就是從這家醫院的小兒科傳出去的。「當時我們主動找到媒體，期待能對公眾起到教育、警示作用。但最後輿論鋪天蓋地的壓過來，我們成了罪人。」劉曉琳說，「如果這次的事件也有意外，我會不會又給市裏添麻煩？」

三月二十九日，劉曉琳把病情上報了阜陽市衛生局。直到四月十五日，她才在阜陽當地主要媒體上看見一篇名為〈有關人士就近期阜陽出現呼吸道感染症狀較重患兒問題答記者問〉。文章是問答式的，但沒有記者署名，也沒有註明誰是回答者。回答稱幾例孩子死亡「此種情況並非異常。」

事後人們發現，簽署這份新聞稿的正是二零零四年因「大頭娃娃」事件受到行政記過處分的阜陽市副市長。二零零四年春安徽阜陽市一百八十九例嬰兒因食用劣質奶粉，陸續患上了「大頭」，其中十二人死亡。當時有媒體採訪杜長平，杜稱「我不想去引咎辭職，我還想繼續幹下去，我想找到了工作的薄弱環節和缺點是為了改正，是為了加強。」沒想到四年後他是這樣改進工作的。不少媒體稱這篇〈答記者問〉是「以謊言闢謠言」。

接下來阜陽的病兒越來越多，安徽省衛生廳不得不上報衛生部，直到四月二十三日衛生部實驗室才最後找出了傳染病病原是常見的腸道病毒EV71。從三月二十八日第一例病兒死亡到檢測結果出來，二十八天裏至少又多了七百個病例。

中國疾控中心病毒所的專家介紹說：「二零零七年山東臨沂也爆發過手足口病，最後累計近四萬個病例，其死亡率為0.043％。而安徽阜陽在二零零八年四月二十三日那天就發現了六百一十名兒童感染EV71，死亡率近3％。」這位專家沒有提到的是，零七年山東臨淄的疫情，很多媒體並沒有報導。

四月二十四日，僅《安徽日報》報導了阜陽發現手足口病疫情的簡短消息，而其他報紙、包括阜陽市大部份媒體都隻字未提。四月二十七日新華社發布了通稿，但安徽省內媒體也再次大部份失語。面對事後百姓「遲報瞞報誤報」的質疑，阜陽官員稱：「我們沒有得到衛生部或衛生廳的授權，是沒有發布疫情的權力的。」

今年疫情再臨卻鮮為人知

儘管手足口病二零零八年五月已被衛生部列為每個月基層防疫站必須統計上報的丙類傳染病，但今年當它再次來訪時，很多省分的村醫和防疫保健員卻毫不相識。由於缺乏培訓和管理，被村醫們以「感冒、扁桃體發炎和皮症」而誤症死亡的人數多達幾十人。

被曝光隱瞞疫情的河南民權縣疾控中心一位知情人透露，他們也知道零八年的阜陽疫情，去年全縣也曾就手足口病知識進行過一次培訓。「但是當時只是例行公事的宣講，並沒引起大家重視。」今年一月五日，民權縣疾控中心發現首例手足口病，但未採取措施。

河南省手足口病患兒從四月六日近兩萬病例到四月十四日的逾三萬個病例，一周內迅速增加一萬多例。即便這樣嚴重了，《人民日報》駐河南記者站卻表示，手足口是敏感的政治話題，是否報導，必須聽上級的。

有人說，正是由於政治的介入，中國的疫情防治才這麼艱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