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壩和1984的兩種結局

文 ◎ 梁珍

英籍作家奧威爾傳世小說《一九八四》中獨裁者「老大哥」控制人民的「電幕」，在「綠壩」中實現。但不同的是，今日中國民間風起雲湧的反綠壩和破解綠壩之戰，短短一個星期內已令「老大哥」縮手。

一九四九年，英籍作家奧威爾（George Orwell）出版了傳世名著《一九八四》，幾個月後他撒手歸西。他在給朋友信中曾經這樣闡述道：「我並不相信我在書中所描述的社會必定會到來，但是，我相信某些與其相似的事情可能會發生。還相信，極權主義思想已經在每一個地方的知識份子心中紮下了根，我試圖從這些極權主義思想出發，通過邏輯推理，引出其發展下去的必然結果。」

不幸的是，他所描寫的狀況一幕幕的在人類歷史中再現，最逼真的一幕，就是六十年以後在極權國家——中國出現的「綠壩」。

七月一日以後，在中國境內生產銷售的電腦，出廠前將預裝一款名為「綠壩-花季護航」的綠色上網過濾軟體。中國政法大學汪慶華教授對此形容道：「它把《一九八四》這樣的小說變成了現實，在每個人的家裏安了一個竊聽器，給你每個人的家裏派一個國保。」

小說中，獨裁者「老大哥」為了控制人民，使用了前所未有的每家每戶屋子裏都必須安裝的「電幕」。「人得在這樣的假設下面生活——你發出的每一點聲音，都有人暗中竊聽；你做出的每一個動作，只要不在黑地裏，都有人仔細審視。習慣是能夠變成本能的；從這個意義上講，人們早這樣生活啦。」

如今「電幕」成為「裝上綠壩的電腦」，「老大哥」成為中共的代名詞。《一九八四》在現實生活中有了新的版本，但見證了兩個不同的結局。黑和白，正義和邪惡，到底誰勝誰負﹖

綠壩把小說《一九八四》變成了現實，在每個人的家裏安了一個竊聽器、派了一個國保。（AFP）

外媒曝光的網絡黑手

五月十九日中共國家工業和資訊化部（下稱工信部）下發通知到所有PC企業，要求出廠PC預裝「綠壩-花季護航」軟體。這一秘密下達的檔，原本想暗渡陳倉，為敏感年過濾資訊再加一個暗鎖，卻在六月八日美國《華爾街日報》曝光後大白於天下。

報導稱這款名為「綠壩-花季護航」的過濾軟體將從七月一日起全面預裝在個人電腦上，《華爾街日報》評論道：「這可能會幫助中國政府互聯網內容審查機構對中國線民訪問互聯網的方式施加前所未有的控制。」文章還披露，兩家負責開發的鄭州金惠和北京大正公司「與中國軍方和安全部有聯繫」。報導一出籠，引發國內外前所未有的震動。

據知情人士稱，個別外國PC企業在收到這一文件後，「實在無法消化，才不得已透露給媒體」。一看紙包不住火，工信部九日趕緊向外公開發布「軟[2009]226號檔」（《關於電腦預裝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的通知》），將綠壩的消息公布於眾，隨之外交部發言人秦剛當日面對外媒提問，該軟體是否可能遮罩一些網站時，就強調有關軟體「目的在於遮罩和過濾網際網絡上諸如色情、淫穢、暴力的資訊。」但其後他又故弄玄虛的反問記者，「如果你有孩子或者你打算要孩子，你應該能理解作為家長對互聯網傳播有害信息的關切」，並說：「中國的互聯網是開放的。」

被網友們質疑「臉紅了沒有？」的秦剛，自然是為官方辯解，但從他口中承認了綠壩的存在，在中共頻頻封網的今天，這款打著保護兒童旗號的監視軟體，安裝時間近在七月一日，數億的大陸網民卻不知情。而且在個人電腦上堂而皇之的安裝監視軟體，也是中共執政以來首次，很快「綠壩」成為網絡最火的名詞，民間反綠壩的力量在一夜間燃燒，引發了中國互聯網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

四千萬元打造一周被肢解

「綠壩」軟體要展現中共的「霸」氣，報導稱花了四千一百七十萬元人民幣打造。據知有關條約早在二零零八年就被中共買斷，一直在偷偷使用著，直到工信部的一紙通知強制安裝才為外界所知。研製者稱，這一軟體具有通過技術手段為用戶過濾掉不良互聯網資訊、控制上網時間、管理電腦遊戲等功能，並且還可以查看此前的上網紀錄。

然而這款重金打造的軟體卻不堪一擊。網友們把這個軟體大卸八塊，這個軟體的過濾詞庫及過濾網址列表亦被公諸於眾。原來過濾色情是假，過濾法輪功等關鍵詞彙才是真。這是首次從官方指定下載的軟體中找到過濾詞庫，這個過濾詞庫也成為中國互聯網管制的鐵證。網友甚至發現了破解這個軟體密碼的方式，美國密歇根大學一個研究小組通過反向工程還發現這款軟體存在抄襲盜版等情況。

壓力之下，軟體開發商金惠公司總經理張晨民對媒體宣稱「電腦廠商必須提供這一軟體，但用戶完全可以隨意移除。」

然而大陸網民發現事實並非如此。經過實際安裝後卸載發現：綠壩一百一十個文件還會有超過一半存在於系統中，紋絲不動。重啟之後其監控程式還繼續存在，只是不再提供管理面板而已。

電腦專家形容綠壩軟體為「流氓軟體」，該軟體安裝到用戶電腦中，可直接封鎖海外正義網站，進行關鍵詞內容過濾，鍵盤記錄口令密碼，每三分鐘對螢幕拍照一次，記錄用戶所有網上活動；將綠壩強行置入系統後，與不明IP通信，等於讓特務入住你家；而且綠壩程式粗製濫造，既不安全，又不穩定，令上網速度變得奇慢。

「綠壩」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據統計，連官辦的喉舌人民網的強國論壇，都出現89％的線民投票「反對硬性預裝」綠壩-花季護航上網過濾軟體。絕大部份的線民認為，「侵犯線民的私隱，是一種挾持」。官方喉舌人民網在十五日進行了這一調查，結果連夜被刪除。但是開始投票後的兩日內，已經有逾三百萬網民表示了態度，參與投票。

律師、專家加入戰團

面對群情洶湧的網絡輿論，六月十日，中共中央宣傳部向國內各級媒體和宣傳主管部門發出通知，要求各媒體對工信部關於電腦預裝綠色上網過濾軟體的舉措，不要刊發質疑、批評性的言論，要加大正面引導力度。通知還提出，「可組織專家、家長發表談話，有針對性地回答人們的疑慮，旗幟鮮明地支持有關部門保護未成年人成長的舉措」，同時，中宣部要求各媒體加強管理所屬網站，「及時封堵刪除」借此發揮的攻擊性言論。

十一日開始，中國國內媒體及網站發布了大量對這款軟體持正面評價的文章。一些公開的網絡社區亦發出了「旗幟鮮明地支持有關部門保護未成年人成長」的文章。包括人民網強國論壇在內的網站還邀請一些專家為這款軟體的必要性做辯護。

與此同時，民間反綠壩網站於同日開通，逾萬名網友紛紛簽名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專家學者及律師也加入戰團，香港樹仁大學教授魏永征、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副教授周澤十一日以公民身份向國務院遞交建議書，認為工信部的通知違反相關法律，缺乏科學性和合理性，建議國務院撤銷這一檔。此外，北京瑞風律師事務所律師李方平和律師劉曉原也分別向工信部和財政部提出聽證和要求公開使用國家預算資金聯合採購該軟體的相關資訊。

六月十四日下午，「綠壩」法律與技術研討會在位於北京的公盟法律研究中心會議室舉行。會議由中國政法大學教師滕彪博士主持，包括陸軍、許志永、劉曉原律師、各界學者、專家和知名人士二十餘人出席了會議，與會著從各個層面剖析綠壩的侵權不合理之處。

粗糙剽竊國際商會聯合抵制

在海外，十九家商會於十六日聯名致函中國政府，批評電腦出廠前要硬裝過濾軟體。他們包括美國商會、美國全國製造商協會、美國對外貿易委員會，及日本、歐洲、加拿大的廠家。這些高科技公司，擔心附帶「花季護航」將帶來額外成本及責任風險。

此外，疑似被與國安關係密切的「綠壩-花季護航」生產商剽竊盜用程式的美國加州Solid Oak Software Inc.公司，於十五日向法院申請禁制令，禁止美國的戴爾電腦（Dell）和惠普公司（Hewlett-Packard）安裝軟體。該公司指，綠壩使用的CyberSitter的dll檔，連檔名都不改，更荒謬的是，綠壩更新時還要訪問美國公司的伺服器以更新黑名單。該公司不排除關閉更新伺服器，以免被大量的中國用戶請求連接而癱瘓。而兩名來自北京的律師，劉曉原及李仁兵，願意義務向該公司提供法律援助，控告「花季護航」涉嫌剽竊。不過，「花季護航」的大陸生產商，否認有盜用軟體的代碼，指攻擊是別有用心。

中共身陷「綠壩門」窘境

繼中國湖北巴東法院在中國舉國上下強大的壓力下，宣布刺死淫官的鄧玉嬌有罪免罰並當庭釋放之後，陷入「綠壩門」的中共再次被迫從原來的立場上後退。中共官方英文《中國日報》十六日引述中國工業和資訊化部一位官員表示，中國工信部不強迫中外電腦公司安裝「綠壩」軟體，由用戶自己選擇是否安裝。

這位官員還針對媒體關於中共政府強迫所有電腦用戶使用這一軟體的報導辯解，宣稱這是「誤解」。

中共的退讓或許是因為，位於美國的全球互聯網自由聯盟（GIFC）於十六日正式宣布綠壩剋星已經研製成功，可以成功破解和完全卸載綠壩。

美聯社評論說，中共從原來的立場上後退，是中國蓬勃發展的反對互聯網審查運動所取得的「小小勝利」。英國BBC評論說，這次對綠壩軟體的聲討和抵制浪潮使北京陷入了「綠壩門」的窘境。

繼「綠壩」觸礁後，據報導，中共又開始在部份網絡服務器上安裝安全探針軟體，首先從廈門的客戶開始安裝，六月二十八日前完成任務，且有強制安裝否則受罰之意。探針軟體可以及時的過濾敏感字眼及軟體。

北京作家凌滄州表示，就綠壩事件引起的風波，有人反覆的引用德國一個集中營裏詩人的一句話：如果一個地方開始焚書了，如果不加以制止的話，下一步很有可能燒人了；如果一個地方開始禁言了，如果不制止的話，下一步就可能滅口。相信其他的封網措施也會遭到網民的抵制。

《一九八四》小說中主人翁溫斯頓最後沒能擺脫「老大哥」的控制，以失敗而告終，但六十年後的今天，中共已經走向崩潰邊緣，「電幕」不再可怕，大陸民間風起雲湧的反綠壩和破解綠壩之戰，短短一個星期內令「老大哥」縮手，足以讓九泉下的奧威爾感到慰藉，也見證了衝破中共鐵幕的民間智慧和勇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