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忌日20 周年功過自在人心

文 ◎ 華明

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前中共總書記胡耀邦猝然去世，北京高校學生發起悼念活動，並提出反貪污，反官倒等要求，後發展為「六四民主運動」，遭到中共軍隊血洗。那麼，胡耀邦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當年的大學生為什麼要悼念他？

入中共組織，在共產黨內部「你死我活」的路線鬥爭中「掙扎」了六十年，他的朋友稱，經歷了中共歷次血腥的「整人」運動，他還能保持獨立思考，「不當奴隸，更不願當奴才」，人性未泯「心繫人民」，堪稱奇蹟。

不過，胡耀邦最終沒有逃過中共「絞肉機」的傾軋，一九八零年就任中共總書記，功績可稱，但七年後被迫辭職，在一九八九年四月八日的政治局會議上心臟病突發，一星期後去世，享年七十四歲。他的去世引爆北京大學生發起震驚中外的六四民主運動，但遭軍隊殘酷鎮壓，也證明了胡耀邦試圖「改良」中共「棄惡從善」的願望不可實現。

胡耀邦、趙紫陽的遭遇證明，在中共體制內進行政治改革的良好願望是根本行不通的。圖為一九八二年九月九日，胡耀邦和趙紫陽在北京。（AFP）

保持「人性」各方評說

四月十五日，李銳、胡績偉、謝韜、何方等十二名中共政壇老人撰文，在香港出書，呼籲為胡耀邦徹底平反，再為趙紫陽平反，以後逐漸平反「六四」。除《炎黃春秋》發文紀念外，中國大陸媒體不准提及胡耀邦。北京當局封殺了大量關於六四及胡耀邦相關的文章及帖子。

著名時評家林保華表示，胡耀邦與共產黨的差別在於一個「人」字。他說，中共許多領導人根本不是人，不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他們漠視人命，草菅人命。

前胡耀邦智囊阮銘先生表示，胡耀邦是中共歷史上最得民心、最有民主思想的總書記。

前毛澤東祕書、原中顧委委員李銳表示，「胡耀邦能在共產黨內出現，非常了不起，戰爭年代出來的人，服從慣了，更不容易了。他獨立思考，他不當奴隸，更不願意當奴才。」

達賴喇嘛二零零五年在蘇格蘭出席國際會議期間特意緬懷胡耀邦，表示「敬佩他的勇氣」，他說，在藏人眼裏，胡耀邦是唯一對中共在西藏的統治表示歉意的領導人。

胡耀邦有一句名言：「如果人民不歡迎我們，就該我們下臺了。」這句話是胡耀邦民主思想的最根本體現。他顯然明白，民主政治的本質是人民當家作主，國家治理者的上臺和下臺均由民意來決定。

在網上設立的《胡耀邦紀念館》裏，有網友追思胡耀邦「心繫人民，利歸天下！真正的人民公僕，老百姓真正的父母官！」「真誠的人死了，虛偽的人卻活下來；熱情的人死了，冷漠來將他埋葬。」「執政為民，您是楷模。一生因您感動！」「謝謝你為國家進步所做的一切，人民不會忘記你。」……

「人性」實踐難能可貴

胡耀邦十七歲時，就遭遇中共嚴打「AB團」，幾乎喪命，此事他終生難忘，也許影響了他的一生。李銳在一篇紀念文章中表示，胡談過自己的生平憾事，有兩大自責，批鬥彭德懷時沒講公道話，開除劉少奇黨籍也舉了手。

據悉，胡耀邦在「文革」時即不隨便盲從，常說絕對不能迷信任何人，要獨立思考。到文革後期，他更嘆息道：「搞了八年還看不到頭」，「多行不義必自斃」。

一九七七年，胡耀邦在中共黨校任職時，否定「文革」最徹底，在「真理標準」的討論中也最堅定。他說：「我們名為無產階級專政實為一黨專政，一黨專政又變成了領袖專政。」「離開了民主就是法西斯專政」，他重視自由、民主、人道，願意接受西方新思想。

之後就任中共組織部長時，胡耀邦毅然領軍，為五十五萬「右派」和二十多萬「右傾分子」摘帽，並平反了三百多萬個冤假錯案。中共前副總理田紀雲說：他給我最深的印象之一是他的民主作風，「不戴帽子，不打棍子，不抓辮子，不裝袋子」，是他身體力行的名言。

七八年，胡耀邦在兼任中宣部長時，曾說過：「多少年來，我們黨內有那麼一些理論『棍子』，經常打人，不是好棍子，而是惡棍。這種惡劣作風不加以清算的話，說輕一點是形而上學，說重一點就是文化專制主義，是特務行徑。」他甚至說：「堅決不允許對文藝作品妄加罪名，無限上綱，因而把作家打成反革命。」

七九年三月，北京西單民主牆出現「要民主還是要新的獨裁」、「中國人權宣言」等大字報，作者魏京生等隨後被捕。六月，胡耀邦對取締西單民主牆和逮捕魏京生等人發表意見，表示支援他們的民主權利，「希望大家都能在憲法的保護下享有最大自由」，「不要抓人來鬥，更不要抓人來關。」

人們日後評價胡耀邦上述的舉動：第一是解放了思想，第二是解放了人。

步履維艱被逼辭職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經過十年文革浩劫的中國，要求改革的呼聲正濃，在經濟開放的同時，胡耀邦試圖推動中國政治改革贏得民眾的支援，但遭到中共黨內元老的抵制。

八一年，白樺小說改編的電影《苦戀》裏，描述一名華僑回國服務被逼致死的故事，其中有一句女兒與父親的對白：「父親，你愛祖國，祖國愛你嗎？」鄧小平親自掀起對這部電影的全國性大批判。

八三年，又是在鄧小平的主持下，中國開展了「清除精神污染」和「批判資產階級人道主義思想」的運動。八五年，大學生們發出要求自由民主的呼聲，很多學者和教授表示支援，中共為此開除了一批人，將當時社會要民主的氣氛打壓下去。

八六年十二月中旬，安徽中國科技大學的學生發動大規模的要求民主選舉和反貪污示威，之後迅速擴散到上海北京等地高校。鄧小平稱這是「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企圖「否定社會主義」，但胡耀邦拒絕鎮壓學生。八七年初，胡耀邦作了檢查，離開會場後失聲痛哭，並在一月政治局的生活會上被迫辭職。

原《人民日報》總編胡績偉在〈要自由民主，還是要專制壟斷？〉文章中稱，七八年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就存在兩條路線的鬥爭：一條是自由民主，一條是專制壟斷。前者代表人物是胡耀邦，他追求的是自由民主的社會。而後者代表人物是鄧小平，搞的是專制壟斷社會。

鬱鬱離世引發「六四」

經過兩年的鬱鬱寡歡後，八九年四月八日，胡耀邦去參加政治局有關教育會議前，感到胸悶。家人勸他請假，不要去了，但他從未發現心臟有何不適而堅持去。會議開始四十分鐘，胡耀邦突然感到難受，心臟病發作。經搶救，他的病情雖不很穩定，但此後幾天慢慢見好。十五日早上，胡耀邦突然心肌梗塞，猝然離世。　　

胡耀邦去世後，北京各大高校學生發起悼念活動，數日內迅速演變成大規模的遊行，學生除了要求中共肯定胡耀邦「民主、自由、寬鬆、和諧」的觀點，亦提出反貪污，反官倒、解放報禁、增加教育撥款、並提出民主選舉部份領導人等要求。但沒有得到當局回應。

四月二十日凌晨，北大舉行民主沙龍，北大學生王丹宣布廢除聽命於政府的北大學生會，組建「北京大學團結學生會籌委會」，十二時四十五分，三名學生代表跪在人民大會堂門前，舉著紙卷再次提出要民主自由等七點要求。

二十二日，當局舉行胡耀邦追悼會，天安門廣場坐滿了等待一夜的幾十萬學生，當廣場上的喇叭宣布追悼會開始後，學生自動肅立，氣氛肅穆。追悼會結束後，學生撤出廣場。因民主訴求沒有得到回應，他們決定「通電全國，無限期罷課」，就此拉開了轟轟烈烈的「六四民主運動」的序幕。但這場運動六月四日被中共軍隊鎮壓。

胡耀邦墓地。圖為二零零四年四月十五日民眾追悼胡耀邦。（AFP）

良好願望難以實現

從這一天起，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意識到，中共「禍國殃民」的本性。香港支聯會主席司徒華今年四月十九日在多倫多的《中港民主互動論壇》上表示，「六四給我們留下的教訓是：共產黨是這麼殘酷。我相信在六四發生之前，幾乎沒有人能想到，中共會出動坦克車、機關槍去屠殺人民。」而「六四事件最重要的是證實了中共的本質是殘酷的，是反人民的。」

六四後，中共一直都對胡耀邦的評價諱莫如深。直到胡耀邦九十冥壽的時候，二零零五年十一月十八日才突然高調舉行紀念活動。外界認為，中共此次紀念是沽名釣譽，想利用胡耀邦的好名聲，並無意給六四平反和推動政治改革。林保華指出，「胡耀邦的人性決定了他的悲劇命運」，「胡耀邦死去十多年而仍然被糟蹋，才是悲劇中的悲劇。」

胡耀邦的遭遇證明，他試圖在中共體制內進行政治改革的良好願望是根本行不通的。八九年曾因支援六四民運而入獄的戴晴表示，中國的根本問題在於應該徹底解決開放黨禁、報禁，結束一黨專政的問題。也只有到那時，像胡耀邦、趙紫陽這樣改革派人物的地位才可能得到真正的認可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