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調查團進入川震災區

文 ◎ 季達

請他們用虔誠的眼睛凝視天邊
我將給所有期待我的以最慈惠的光輝
趁這夜已快完了，請告訴他們
說他們所等待的就要來了
——摘自艾青詩歌〈黎明的通知〉

四月四日正逢四川「五．一二大地震」後的第一個清明，面對家屬的眼淚與不滿，中共遲遲推延死亡數據和名單，不面對「豆腐渣工程」的事實。

艾未未等人發起公民調查團，以民間走訪和網絡收集等方式，蒐集在大地震中遇難的學生名字與資料。
　

艾未未。（新紀元資料室）

協助四川省地震遇難家庭申訴的成都作家譚作人。（新紀元資料室）

汶川地震過去三百多天了。四川政府機構遲遲推衍的死亡數據和名單，模糊了成千上萬的中小學生死亡於「豆腐渣工程」的事實。艾未未等一些中國學者，發起公民調查團，以民間走訪和網絡收集等方式，蒐集並公布了四千多名在汶川大地震中遇難的青少年學生的名字。

艾未未是已故著名詩人艾青的兒子，也是中國著名的畫家。四川大地震後，他一直關注遇難學生情況，對當局始終不公布具體死難數字甚為憤怒，從去年十二月十五日開始，他發起組織「五．一二地震死亡學生」調查整理工作。艾未未在個人博客上，陸續公布上千名遇難學生的詳細資料。根據組織者提供的數字，截至四月四日，他們已掌握四千二百多名遇難學生的詳細資料。包括死者的姓名、性別、年齡、學校／班級、遇難地點等。

艾未未在網上發布訊息呼籲社會各界支持，請大家繼續提供信息，在他的博客留言或發送電子郵件至[email protected]。

官方拒不公布死難學童姓名

四川大地震後，學校、醫院等公共建築大量倒塌，導致眾多學校師生死亡，包括香港學者等多位建築專家均指出，這些建築可能存在嚴重質量問題。最近部份遇難學生的家長獲得北川中學倒塌教學樓的施工圖，經專家將圖與倒塌教學樓進行對比後，發現了在鋼筋用料方面存在偷工減料現象。官方至今未公布死難學生人數，外界估計可能多達六千至一萬人。

艾未未表示，曾向災區各級官方機構尋求協助，但不是被推搪就是遭拒絕，有官員甚至冷笑聲稱「這是祕密。」質問他們「調查這個幹嘛？」但災區民眾則大力支持。艾未未認為，中國有這麼嚴謹的戶籍制度，調查死難數字本來很容易，「但他們（當局）不做，不是做不了，而是不願意做，因為他們不願正視倒塌校舍的豆腐渣（質量）問題。」

關於死難學生人數，四川省常務副省長魏宏日前在「兩會」上依然聲稱未能完成統計。對於倒塌的學校是否是「豆腐渣工程」，他則重申倒塌是地震強度太大造成。

艾未未說，「兩會」期間相關官員面對這些問題時的態度，「促使」他近日公布名單。「我就是想告訴大家，（統計）並沒有他們說的『那樣複雜』、『那樣困難』。不設置障礙的話，再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就能全部調查清楚。」

三月八日，在北京人大政協兩會新聞中心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針對記者提出的公布地震死亡總人數和學生死亡人數的要求，全國人大代表、四川省常務副省長魏宏表示，無法對遇難學生人數給出準確的數字。

百人加入公民調查團

三月底，艾未未在大陸天涯網絡社區上公開面對網民的時候表示：「我們大概有十多個人在做這個事情。開始在做是兩個多月前，在更早的時候我們去過四川，我在地震之後一直關注這件事情。在我們公布了這個『公民調查』以後呢，獲得了幾百人的志願者申請和反饋，每個人都願意投入到這個『公民調查』的行動中來。這使我們變得有信心把這個工作做好，做細。」

艾未未透露，民間團體蒐集的數據主要有三個來源。「一種是已有的，在網絡上存在的統計數據，由於民間的許多志願者在震後做了一部份的統計；另一部份呢，是我們實地的探訪，在和遇難者的家長以及他們的親友談話中獲得的數據；第三部份，我們宣布了這個『公民調查』以後，很多長期從事調查工作的人提供了他們手中的數據。我們的數據主要是來自這三部份。」

艾未未在他的博客中表示：「當然，還有一些零星的，屬於朋友知道的某一個人、某一個人的孩子或者是親戚，他們轉來的信息。我們走訪過主要震區的一些學校，我們和學校接觸是通過電話來完成的，在所有的接觸中，我們只在一個學校的校長那裏有一點運氣，獲得過兩個學生的名單，其他的都表示這是不可以洩露的一件事情。」

爸爸，媽媽，你們都好嗎？（Getty Images）

官方逮捕調查團成員

協助四川省地震遇難家庭申訴的成都作家譚作人，及持有豆腐渣校舍施工圖的家長王笑冬，分別被捕及失去聯繫。美國自由亞洲電臺報導說，譚作人被捕前正統計死難學童的人數，他被當局以「涉嫌顛覆國家政權」罪拘留。而家長王笑冬就攜帶校舍施工圖赴京申訴，至今與家人失去聯繫，遇難學童家長相信他已被抓捕。

成都天網負責人黃琦亦因協助地震受難家庭而被拘留，他太太曾麗表示，譚作人上周六被公安帶走拘留，罪名是「涉嫌顛覆國家政權」罪，當日公安還抄走他家中的光碟、手稿及文件。

曾麗說，譚作人是因為正蒐集資料，調查地震遇難學童人數及豆腐渣工程遭當局打壓，「譚作人近日不斷走訪地震受災地區，統計死難學童的確實人數，因為當局一直拒絕對外公布這個數字，譚作人就走到災區親身統計，已經蒐集了一定的數據，當局害怕他將數據公開，又怕他調查豆腐渣工程，所以把他抓起來。」

曾麗指，譚作人在地震後，多次發起救災工作，其中他在彭州發起「和平保城」行動，近日更撰寫建議書，要求當局建立死難學生檔案，讓地震死難師生得到應有尊重，又倡議公民每年五月十二日為死難者舉行公祭。曾麗指，譚作人近日在互聯網上發起公民調查，徵集遇難師生名單，協助死者家屬依法維權，所以，觸動當局神經，與一直協助災民的黃琦一樣，遭受迫害。

另外，持有倒塌校舍施工圖正本的家長王笑冬，上周四以公幹名義赴京申訴後失蹤。綿陽市北川中學遇難學生家長母勇賢認為，王可能已被抓捕。「他到北京後打過一次電話來，叫我好好準備所有申訴材料，其他受難學生家長亦一樣，說會要求中紀委調查豆腐渣工程一事。」母勇賢說：「但早幾日我再不斷致電他手機，已被關上，而他已失去聯繫，好像失蹤了，我很擔心他的人身安全。」

母勇賢又說，多名家長因為持有施工圖副本，證明校舍是「豆腐渣」工程，遭當局威嚇不能洩露，否則會以「涉嫌洩漏國家機密」罪抓捕，而較早前因為上訪被抓捕的三名家長近日已被釋放，但當局正嚴密監控他們行蹤。

母勇賢指，大部份家長都很害怕，甚至不敢出門，過去幾日有部份家長前往災區拜祭死去的孩子遭拒，家長更遭當局威脅禁聲，令他們十分難受，母勇賢更被警告小心說話。他說：他們威脅我，叫我小心些，不准亂說話，否則危及人身安全，他們不准家長說豆腐渣工程，因為省委書記對這事很憤怒，要我們禁聲。特別是臨近五月十二日地震周年，會很嚴緊。

另外，一些赴地震災區進行調查的公民調查團成員受到警方的問話。一位姓李的團員在他的博客上表示，警方「查問我們的目的，問我們錢從哪裏來，是否艾未未給的。」

已有四人因質疑官方被正式逮捕

目前，因為質疑政府對四川地震的處理，已經有最少四人被捕。

郭泉，原南京師範大學教授，因為發表文章要求中國政府披露四川地震對當地核子設施的影響，以保護當地民眾的安全，去年七月被當局以「涉嫌顛覆國家政權」罪名逮捕，關押至今。

黃琦，四川天網人權事務中心主任。四川地震發生之後不久，和朋友在外進餐時被警察逮捕，後來補充的逮捕罪名是「非法持有國家機密」。據透露，黃琦所持有的正是一些地震受難者家屬給他的學校建築資料。

何洪春，四川北川縣遇難學生家長代表，去年九月二十七日，因組織家長到保險公司抗議而被公安拘捕，北川縣檢察院以「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正式向北川縣法院對其起訴，目前案件進入起訴階段，審訊日期未確定。

何洪春的一名親屬表示，何洪春自去年八月起替外甥的遇難女兒申訴，被曲山鎮小學及幼兒院遇難學生家長推舉為代表，當時有八名代表。其後九月，由北川縣政法委張中凱，與北川縣政府、教育局、公安局領導，及保險公司代表，一起召開協調會議，並選出九位家長，代表北川縣十多間學校及五百多名家長，爭取有關保險賠償，何洪春被政府選為代表。這十多間學校包括，北川中學、曲山鎮小學及幼兒園、陳家壩中、小學，及禹里鄉學校等。

據悉，北川縣公安局曾在十月十四日，於擂鼓鎮舉行「打擊個人刑事犯罪審判大會」，有目擊者指出，何洪春被押往現場遊街示眾。

汶川大地震中，北川中學兩座教學樓倒塌，三千多名師生中，約一千七百人遇難。曲山鎮小學兩幢三層高教學樓倒塌，有五百多名學生遇難。
　

二零零九年四月四日，很多家長來到學校的廢墟悼念自己的孩子。（Getty Images）

二零零九年四月四日，上萬北川人回到曾經的家園，祭奠故去的親人。（Getty Images）

艾未未：會繼續堅持調查

雖然民間真相調查者受到了極大壓力，但艾未未表示將堅持下去。「我存在一天，這個調查就會進行一天。有一個學生被我們忘記，人類都會蒙上羞辱。澄清事實，承擔責任，這是每一個活著的人都無法推脫的。」

三月底在天涯社區的網絡會議上，艾未未表示：「（災區）當地居民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尤其是死亡兒童的家屬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是社會不應該允許的，因為他們的真正災難，不僅僅是來自死去了親人，而是來自整個社會的冷漠、整個社會拒絕回答他們的問題，認為他們已經被遺忘。

「我們問詢的時候，很多政府官員在電話中說，『噢，我們不公布名單是因為我們要尊重家屬的隱私權。』我們都知道，無產階級是沒有隱私權的，家屬們是非常迫切希望外界了解他們，不要忘記他們。在我們接觸到的家屬當中，我們做了幾百個家屬的採訪，我們有大量的錄像資料，如果需要的話，我們願意公布所有的資料。它是一段紀錄，一段對一個地震時期的地方的人的一個心理、情感、思考的紀錄。這個紀錄怎麼用，我們還不知道，但是它確實是一些令人震驚的事實，是不可想像的。」

他還表示，四川地震的公民調查，已經在互聯網上引起了很大反響，「但傳統媒體還在昏睡。」

他認為，調查真相並非為了懲罰，而是為了活著的人建立一個更好的生存環境，「盡一切努力的質問我們的政府，懷疑他們，監督他們。懲罰不是最重要的，使他們失去瀆職和腐敗的可能性，建立公開，公平，公正的機制，拒絕謊言，拒絕CCT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