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減薪大鍋飯的好處和壞處

文 ◎謝田

上中學的時候，家居中國東北一個邊境城市，住在父母工作單位的居民樓裏。樓房不大也不高，好像也就五、六層吧。樓前面有扇大門，進去盤旋上樓是辦公的場所；後面一扇大門，進去是各家各戶居住的地方。這個佈局和現在的所謂前店後宅、上住家下店鋪，這些在亞洲國家很常見的商業和住家格局倒也頗為類似。只是，那時中國是絕對的計劃經濟，是沒有個體商戶、個體經濟這一說的。

在這個事業單位裏，基本上每戶的家長都在這同一個單位工作，所以大家互相都很熟悉，抬頭不見低頭見，上班時在一起，下班回家還在一處，因為水房、廁所之類的都是公用的。因為互相熟悉，搞「運動」時，被中共鼓動的人人為近敵、互相攻擊，私人恩怨都夾在其中。不搞「運動」時，善良本性回歸，大家一般倒也是和和氣氣的，互相謙讓，除非有人偷電。

偷電呢，是有的人家偷偷用電爐燒飯。因為電流驟然加大，電線短路，全樓停電。想想看，七、八點鐘家家都吃飯、看電視呢，樓內突然燈火全滅，是挺讓人心煩的。黑燈瞎火中，樓道裏就有人破口大罵，說誰家那麼不道德，用電爐做飯，祖宗三代都會捲進來。被罵的人家自知理虧，也就不吭氣，反正誰也不知道是哪家在用。再過一會兒，有人會罵罵咧咧趕到電閘那兒，用粗粗的、好像是鉛鋁合金的保險絲換上去。然後，都市的生活就繼續了下去。

生活中，有些小事就是如此的讓人印象深刻，以至於二、三十年後，仍記憶猶新。用電爐算偷電，當然是因為一則電力緊張，二則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每家每戶的電錶，不能自行負擔各家的電費。全樓幾十家共用一個電錶的結果，就是有人圖方便、佔小便宜，妨礙公眾的利益。說到底，這還是一個吃大鍋飯、絕對平均主義的問題。

經濟危機之中，許多韓國公司宣布集體減薪。圖為韓國首都首爾市中心一間辦公樓內，夜晚燈火通明，員工們在加班加點。（AFP）

集體減薪凝聚團隊向心力？

最近世界經濟不景氣，一些國家出現了現代大鍋飯的現象，那就是所謂的「集體減薪」。這「集體減薪」，平心靜氣的看，有它的好處，也有它不好的地方。經營者是否應該使用、如何使用，這是個涉及處世哲學、管理戰略的問題，見仁見智，不一而足。

韓國聯合新聞通訊社說，銀行聯合會的十八家會員銀行行長宣布，削減行長等所有管理幹部的年薪，以示共體時艱。除了減薪外，他們還將引導職員自發參與工資凍結活動。還有些韓國公司則宣布，將集體減薪一成，以節約內部支出。

中國皖通高速的高管們，也集體減薪15％，以應對外部困難和業績壓力的增加。

中國鋁業公司呢，也準備集體降薪來度過「寒冬」。今年中鋁員工將普遍降薪至少15％，公司高管則降薪一半。

集體減薪的立即好處，是節約人力成本。在當今企業內部急需開源節流的時候，在節約營業費用、提高資金籌措及運用的效率，消除浪費，提高生產力等這些積極和必要的舉措之外，減少人力成本一、兩成，無疑會對底線有立即的改進作用。另外，這個措施用好了，還會顯示公司高層與全體員工共患難的決心，有助於凝聚向心力、鼓舞士氣。

但這個看起來很好、很行俠仗義的做法，也有它的弊端。其弊端往往是在人們頭腦發熱、群情激昂過後，才慢慢的顯示出來。

保證全員僱用不利留優汰劣

集體減薪的本質，其實是追求了表面的公平。我們知道，任何企業內部，都有好的員工和不好的員工，效率高的和不高的，對公司貢獻大的和渾水摸魚的。人的素質不同，工作態度和工作效率不同，活兒幹的好壞都不一樣，那本來在正常的淘汰過程中，實際上就是應該按優劣篩選的。集體減薪以保證全員僱用，實際上是為那些本來應該淘汰的人們開了後門。

比方最近，美國國際集團（AIG）接受了政府一千七百億美元的紓困基金，但最近公司又決定發出一億六千五百萬美元的紅利。消息引起美國輿論和國會的憤怒，奧巴馬總統也措辭嚴厲的下令，要財政部努力追回這些紅利。

企業運營失敗，其中許多高管本來是應該被開除的。紅利如果是獎勵無能、發給這些導致美國經濟巨大問題的這群人，的確有失公允。但如果這些不稱職的經理人得到永久僱用的保證呢？就更不合理了。

從經濟效率的角度看，適度的失業率對企業是有益的。很遺憾，我們的世界不管那些正信、正教、正的信仰如何教化人們，總是有道德上不那麼好的人，在鑽系統的空子、在濫竽充數。低度的、可控制的失業率，實際上起到一種有效的制約作用，可以保證生產力的水平。

集體減薪的「大鍋飯」雖然現在好吃，但就像當年人民公社真正的「大鍋飯」一樣，很快會腐蝕企業內部公平性的基礎，實際可能起到保護懶人、庸人的反面作用。尤其是，那些沒有實施「集體減薪」和「大鍋飯」的企業，如果趁機挖腳，把優秀人才都給挖走，然後實施正常裁員的策略，使企業變得更加精幹、更加強大而有效率，實現所謂的「Lean and Mean」，那些實施「大鍋飯」的企業以後會發現，就很難趕得上後者了。

全員僱用、人人工作，會出現人浮於事；保證僱用、集體減薪，會鼓勵平庸、鼓勵絕對平均主義。鼓勵平庸的結果，必然是抑制優秀人才、優秀的工作、和創造性的力量，最後落後於鼓勵傑出的競爭對手。短暫的讓人人滿意，肯定會讓所有的人最後不滿意。這是集體減薪之類的做法的人們，所預料不到的負面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