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機肆虐全球之際，各國是否競相祭出貿易保護以挽救國內產業？對於高度仰賴出口的亞洲國家、特別作為「世界工廠」的中國尤為關注。不過，大難來臨各國自保自利各自飛，是否飛得動呢？

正當金融危機肆虐全球之際，各國是否競相祭出貿易保護手段以挽救國內產業？對於高度仰賴出口的亞洲各國、特別作為「世界工廠」的中國尤為關注。儘管貿易保護導致經濟蕭條有前車之鑒，反對的呼聲也很高昂，但歷史上每次超強國的出現和衰落，都會導致「全球化」格局的重組，專家分析，目前在各國自保自利的基礎上，貿易保護主義再度盛行似乎難以避免。

與自由貿易模式相反，貿易保護主義（Trade Protectionism）是一種為了保護本國製造業免受國外競爭壓力，而對進口產品設定極高關稅、限定進口配額或其他減少進口額的經濟政策。

金融風暴肆虐 貿易保護蠢動

幾個月來，全球經濟衰退的噩報仍未消減：美國、日本、德國、英國等世界頂級經濟體的國內生產毛額（GDP）連季下滑，同比創二戰以來最大跌幅；俄羅斯、中國、印度、巴西等新興國家也紛紛告急。國際勞工組織（ILO）報告，亞洲今年失業人口可能飆至二千多萬，全球失業潮年底恐達五千萬人。

在此背景下，各國紛紛舉起貿易保護主義旗幟，希望維持本國脆弱但又最為重要的產業。世界貿易組織（WTO）一月二十六日報告，去年秋天以來，共計二十二個國家及地區採取提高關稅、或改採取非自動進口簽審、徵收暫時性規費等因應措施，支持國內產業發展。

作為二戰後世界自由貿易體系締造者的美國，二月十七日，奧巴馬總統簽署的七千八百七十億美元經濟刺激計畫中的「限買美貨」（BuyAmerican）條例：既在基礎設施項目中，只能使用美國生產的鋼材和其他產品。此舉引發美國國內甚至全球範圍內的激烈爭論，最後美國妥協，稱此條例不針對美國的自由貿易夥伴、歐盟和加拿大等國，儘管抗議「限買美貨」，歐盟也開始收緊自己的貿易政策。例如，歐盟恢復對酪農出口補貼、延長對中國出口的鞋類產品的反傾銷關稅、全力防堵來自中國大陸的低價螺絲傾銷，並限制美國牛肉和雞肉進口。

作為最大貿易國之一的中國，從去年十一月份開始陸續提高對服裝、紡織品、竹子製品、塑料和家具等產品的增值稅退稅和出口退稅額度；俄羅斯已出台二十八項上調進口關稅和補貼本國出口產品的措施；埃及宣布提高砂糖進口關稅；印度計畫提高鋼鐵進口關稅等。

同時，各國間的貿易戰也硝煙不斷，歐美和中國就汽車零部件糾紛訴諸於WTO；美國指控北京變相為出口型企業提供補貼，破壞全球公平貿易而提出申訴；北京表示訴諸歐盟反傾銷稅。據WTO公布，去年上半年全球反傾銷調查案件啟動總數年增率高達39％；而通常反傾銷措施案件數年增率為6％。

貿易保護 催生世界新格局

對於愈演愈烈的新一輪貿易保護主義浪潮，WTO總幹事培瑟爾．拉米警告說，「從過去的經驗來看，孤立主義和以牙還牙的報復措施所帶來的危險是毀滅性的。」

回顧上世紀三十年代，當時的「世界工廠」美國陷入嚴重的經濟危機，時任美國總統的胡佛採取一系列反危機措施，三零年美國國會通過「斯姆特－霍利關稅法」，對數千項進口商品課以60％高關稅；結果各國相繼採取報復手段，形成史上最大的關稅壁壘。

根據統計，相較於一九二九年，三四年全球貿易規模大幅萎縮約66％。這場由美國發起的貿易保護主義大戰，不僅令美國經濟正式進入寒冬，失業人數從二九年的3.2％上升到三三年的24.9％，也使危機擴散到全世界，幾千萬人失業，加劇了世界經濟大蕭條，並被認為加速了二戰的爆發。

不過，美國也在二戰中「轉危為安」，由於成為二戰盟國的軍事大後方，美國經濟迅速恢復，戰後一崛而起成為經濟和軍事超級大國，並重新劃分世界政治格局，開啟了「冷戰時期」近半個世紀。

「世界工廠」 危機四伏

在新一輪貿易保護主義的祭旗下，誰將是最大受害者？恐怕非當今的「世界工廠」－－中國莫屬。與當年「天賜戰機」「友邦、政民同心」的世界工廠美國迥然不同，中國的經濟衰退很可能引爆一場嚴重的政治危機。

近來，中共領導人頻頻出訪，被專家解讀為迫不及待地開發市場，擔心成為貿易保護主義的「犧牲品」：中共總理溫家寶出訪歐洲、主席胡錦濤到沙特和非洲四國、副主席習近平到墨西哥和南美，副總理回良玉去拉美四國。

不過，以外貿作為經濟命脈的中國，這還不足以抵擋出口產品遭遇圍堵。與溫家寶訪問歐洲的同時，歐盟一月三十一日宣布對中國出口緊固件產品採取反傾銷措施，對此產品徵收高達85％的關稅，使幾百家中國企業至少五年內暫別歐洲市場。

一月二十七日，南美巴西政府宣布，將對包括玩具、鞋子、成衣和照相機在內的二十四種進口產品實行許可證制度，部份中國產品可能受影響。二月初，「中國製造」的美國國會山莊模型、美國憲法複製品等紀念品被禁止在國會山莊遊客中心售賣。美國「限買美貨」條例，中國也不享受豁免權。

自去年十月以來，印度密集對中國出口產品發起十七起貿易救濟調查，涉案金額約十五億美元。此外，印度還於近期對中國鋼鐵、化工、紡織等產品實施進口限制措施。一月二十三日，印方宣布禁止從中國進口玩具，為期六個月，可能延長為永久禁令。

因此，中國外貿形勢非常嚴峻。自去年下半年，中國對外貿易逐月減少，上個月進口同比下降了43.1％，出口下降17.5％。預測今年進出口總額同比下降20％左右。商務部發言人姚堅二月十六日表示，中國對「優先購買本國產品的條款」深感憂慮。
　

貿易保護 經濟學者大辯論

然而，各國內部支持貿易保護主義的聲浪依然很高。美國俄亥俄州民主黨參議員謝瑞德．布朗說，「限買美貨的法令旨在振興美國製造業及鼓勵新產業誕生。而法令中還存在一系列的例外條款，執行時會很靈活。」他還說「既然全球各國都為了自己的國家利益實行保護主義，美國也可以這麼做。」

但多數經濟學家持否定態度。彼得森（Peterson）國際經濟學會經濟學家蓋瑞．哈夫柏稱，「限買美貨」將可能創造工作崗位七百個，而考慮到別國政府對此反應及美國產品將遇到的限制，「它將使美國減少六萬五千個工作崗位」，如此規定有價值麼？

美國傳統基金會國際貿易和經濟中心高級貿易政策分析員丹尼拉．瑪克亥姆分析說，這種報復性措施將導致美國企業失去競爭外國政府數十億美元合同的機會。哥倫比亞大學經濟與法律教授傑笛．拜維蒂寫到，所謂「報復會按照『符合WTO規定』的方式進行。奧巴馬總統將發現，他陷入一場『符合WTO規定』的貿易戰爭。」

英國《金融時報》理查德．米爾恩表示，即便不採取貿易保護主義，其他形式的經濟民族主義也會出現，比如反對僱傭外籍勞工、倡導購買國貨等，但其中最危險的是被成為金融保護主義的威脅，即讓銀行從國外抽回金融資本。

各國經濟學家們還認為，貿易壁壘只能給全球金融危機所引發的經濟衰退雪上加霜。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教授馬爾凱爾在《華爾街日報》上發表評論說，「『限買美貨』和其他形式的貿易保護主義能夠帶來的只有失業，而非就業。它們是對全球經濟下滑作出的不負責任、會弄巧成拙的回應。」

在紛爭的背後，奧巴馬對貿易所持的立場似乎模糊不清。英國《金融時報》首席經濟評論家馬丁．沃爾夫認為：奧巴馬政府可能會倒向貿易保護主義。如果幾年後中國賬戶盈餘仍未縮小，美國人就會說：我們要開徵進口附加稅了。

後強權時期 經濟格局漸變

儘管經濟學家激烈反對，但各國政治家們似乎孤注一擲，必須「做點甚麼」以緩解國內民眾的呼聲。剛剛結束的G7財政和銀行行長會議強烈呼籲反貿易保護，但只是呼籲而已，沒有制止貿易保護主義的實質性措施，或被認為只將反對貿易保護局限於七國內部。

著名財經評論家廖仕明指出：目前世界經濟格局是二戰之後形成的。到前蘇聯解體之後，美國超強和歐洲上升，導致九十年代之後全球化。這和歷史上出現單一超強時的情況類似。如羅馬帝國導致地中海區域的「全球化」，蒙古帝國崛起導致中亞通商大發展，英國霸權導致第一次全球化等等。

但隨著超強霸權的衰落，必然形成利益重新劃分和格局重新變化。這就是所謂的後強權時期。往往鬥爭激烈和血腥。

二戰之後的國際經濟秩序的基礎是美國軍事和政治霸權，現在這個霸權在某種程度上被消解，必然導致重新洗牌。國際政治經濟的多國合作，從來都是建立在利益互惠的基礎上。在困境面前，這種合作極易瓦解。這是人類本性使然，也是政治和國際政治的基態。

廖先生認為，貿易保護主義，只是這種情況的一種表現而已。如果世界經濟困境加深，各國自保自利的動作必然增加，互動之下，全球貿易保護重新興起似乎是必然結果。大難來臨各自飛，可是，聯合起來都飛不動，各自飛恐怕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