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黄嫣华、黄翠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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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年前,他翻遍相关书籍、恭敬虔诚完成第一尊阿弥陀佛塑像,此后一张张订单如潮涌来。为了进一步了解神佛的内涵,他开始研读佛经,成为一位虔诚的佛家弟子。于是,他更能用塑像传达神佛的精神了。
二零零六年八月,雕塑家黄映蒲在台中市展出一百零八件佛像雕塑,丰富地呈现佛像的各种样貌,包括一整组的十六罗汉和不同造型的观音像、佛像,以及很多不同时期的释迦牟尼像。那是黄映蒲雕塑佛像十年后,一次创作意念的回归--所有的佛像创作全部拉回到古佛,让自己重新省思一次。
黄映蒲举例说明遵循古佛造像做创作的观察:“我们注意看,印度的古佛佛像的手有个蹼,像动物的蹼,这不是做错了,或是没做好,祂在三十二法相里,就有一像是这个蹼像。”他说:“还有作品是属于犍陀螺时期的造型,祂的发髻是螺旋上去的,而不是我们一般看到的一个一个的发髻,祂呈现的是一个降魔触地印,就是祂在菩提树下得道时的造型。我想表现出祂在菩提树下悟证之后,古朴风尘的过程,呈现一种很宁静的感觉,一位觉悟者的形象。”
雕塑佛像首重虔敬的心
黄映蒲工作室布满各种等待完成的佛像。他的作品遍及台湾全省的庙宇,甚至也有远从印度、东南亚地区来订制的。
因为雕塑佛像必须完全对称、平衡,所以扎实的基本功一定要苦练。密宗的佛像都有律动感,不过在游移的线条当中,仍要寻求平衡。人形塑像是所有雕塑艺术中最难的,因为除了美感以外,还要讲求视觉上的平衡。然而,黄映蒲说,佛像的雕塑,除了要具备深厚的基本功之外,最难难在心的状态。
黄老师告诉我们:“当我们要雕塑佛像的时候,一定要秉持庄重、虔诚的心,这是第一先决条件。你雕一尊菩萨,一定要了解这尊菩萨的因缘。比如说,大智文殊师利菩萨是属于大智,祂是属于智慧的启发,本身要是不了解,那就很难雕塑出祂的神韵了。”
如同千年前在敦煌的石窟中为神佛塑像的匠师一样,黄映蒲也抱持着虔诚礼敬的心在为神佛塑像。
正信正念造佛像
黄映蒲认为,要雕塑佛像最好有正信的宗教信仰。“这样子的话,他在塑造佛像的时候,脑子就是一片宁静,没有杂念产生,拿起雕刻刀,就能雕出神佛应有的庄严法相了。”黄老师严格禁止同仁在工作场上抽烟、喝酒、嚼槟榔,他希望以最纯净的心制作神佛的雕像。他也要求所有的同仁在行为举止上都必须严格规范。
黄老师说:“塑佛金身者,累世不下地狱之报,塑佛一尊,功德罪灭河砂。所以想走雕塑佛像之路的人,一定要先想清楚。我们来看一看近代雕塑佛像的人,如果没有一片赤诚的心,没有认真的造佛像的话,你这辈子就很难有非常完美的下场。”按照佛教的说法,怀抱着敬仰的心塑造佛像,让信仰祂的人们可以得到神佛的庇佑,这样塑像的人便有无量的功德;但是,如果缺乏那颗虔敬的心的话,黄映蒲认为,还是不要塑造佛像比较好。
心诚意正 相由心生
一九五六年出生,黄映蒲的画册中印着密密麻麻的展览与活动履历,天天在想佛像、造佛像、看佛像,二十几年下来,黄映蒲竟然有了一张和从前不一样的面貌。他笑说一、二十年前的朋友,现在都不认得他了,“他们说,我跟我雕塑的佛像长得很像,其实不是这样,是我做完以后,认真的跟祂长得很像。佛像雕塑得很庄严,我朝这个目标学习前进,竟然不大像以前的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吧!”
在展览会场中,黄映蒲认真为我们导览地藏菩萨雕像:“在《地藏本愿经》里面,地藏菩萨的愿力大得不得了,祂到处奔波,救苦众生。我一直想把祂内在的能量表现出来,所以我选择一个很特殊的表现方式,不再是传统的,站得很正的法相,我让祂的两手打开,把它那一种大愿力,透过这好像一把火焰这样子,呼--的往上冲,让它整个意念表现出来。”
黄映蒲鼓励想要从事艺术创作的人,他认为在创作理念上,有无限宽广的空间可以游艺,要放大眼界,放宽心胸。他认为每尊佛像都有各自的形象和精神面貌,而他在塑像时,也都抱持着心诚意正的态度,恭敬的表现出神佛的伟大面貌。
玻璃纤维质材保存时间长
黄老师说:“佛像所使用的材质是玻璃纤维,先做好骨架,再把它给钉好,要钉得很牢靠,用草绳缠上去后,要加约一千五百公斤的土。塑土的时间,大概也要一个月,我和助手一起完成这部份的工作。做完以后再由别人来翻模子,等全部都修好了,然后请委讬的出家师父加以确认。把一尊翻好了,还没有打磨,先放在旁边对照,然后开始做另外一尊。因为这四尊是一组的,高度和模样要有整体感。翻好玻璃纤维后,要把上面这一层隔离腊全部磨掉,不但磨掉,还要磨得很平。光是磨平一尊佛像,要两个人或三个人磨一个月。由我做雕塑,做完以后,学生翻模子;磨平后,再上色,每一尊上色都要上半个月之久。当我们在看雕像时,一定要远观,它整个外形的架势,才能充份展现庄严与威武。”
玻璃纤维禁得起时间的考验,历久不坏。黄老师强调,佛像上面的保护漆很重要,一定要用附着力强的汽车底漆,汽车底漆要上很多层,就可以把它外面的毛细孔覆盖掉。覆盖以后,一些外来的侵蚀就不容易进去,就可以保存很久。
笃信佛法 虔敬造像
展览场上也有他曾经做过的大型佛像的缩小版,而有的则是创作品。黄老师为我们介绍玄奘、观音以及达摩等三佛像的造型。
黄老师指着玄奘大师的雕像说:“这尊是玄奘大师,不是我的创作,因为很早就有玄奘大师的画像。当时,是我们台湾护持的佛教徒订做的,原件已经在印度禅学中心。他后面背的是装经藏的经篓,在前头挂着的小钵,可以烧艾草,用来防止蚊虫叮咬和避沼气的。”他说,初唐型式的观世音菩萨比较简单,身上没有什么配件。中唐时期的造型比较复杂,到晚唐时最为繁复。晚唐时期,因为生活很富庶,所以把最好、最珍贵的珍宝通通给祂戴上。佛像的雕塑和一般的艺术创作有所不同,因为祂们在造型上有既定的形制。虽然如此,黄映蒲仍然在有限的空间中,用虔诚的心去诠释他对神佛的礼敬之意。
七年前,大陆的一座大佛寺,寺庙后面有一座石壁的高山。寺方邀请黄老师设计一尊很大的大佛,要直接从石壁里面打进去。黄老师说:“我觉得这个制作邀请很有意思。但是,寺方要求我设计好后需五年留在那边监工。寺方还说这次完成雕像后我会很出名。但是想想四十五岁到五十岁可是我的创作黄金时期,因此,我坚决的婉拒了。我认为一个创作者是在追寻他创作生命的旅程,跟出不出名并没什么关系。”黄映蒲说,他对于每一件作品都很认真、很用心的投入,只是一心想呈现出自己心目中的善和美。至于名和利,他认为并不是创作时的必要条件。
在访谈间笑声不断,感觉上,他的为人就像他的作品一样,让人感到流畅而舒适。这样的人还是比较适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台湾的天空。
走进佛雕之路的因缘
做遍台湾南北很多地区的佛寺,黄映蒲已经记不得做过多少佛像了。然而,在什么样的因缘下,促使黄映蒲走入这个特殊的领域呢?非科班出身,纯粹对工艺美术感兴趣,黄映蒲说,当年刚退伍就去一家艺品公司上班,结果没多久公司倒闭了,没钱发薪水,老板拿了好几块浮雕给他,他只好拿去卖。有客人询问还有没有其他艺品?甚至有人订货了,于是就开始走进了艺品雕塑这个领域。
在笑谈声中,黄映蒲回首那段荜路蓝缕的沧桑过程,这一段过程真的是偶然的机缘呢?或者是他必然的人生道路?
雕塑被戏称是艺术界的重工业,尤其是遇到大型的作品时,在制作时有其一定的辛苦程度。黄映蒲二十九年来心无二念地创作佛像,自有一番体悟:“因为宗教的东西很玄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宗教对我的启示,非常的清楚、明确。”神迹的示现,由于举证不易,黄映蒲说神佛对于个别人的点化,不足与外人道。他只是专心、认份的把每一尊佛像做好,就感到非常的知足和快乐。
雕塑家黄映浦和他的学生。
对于雕塑的各种示范教学,黄映蒲毫不藏私,他不但把雕塑的程序张贴在网站上,在二零零零年时,更召集艺术家在两个小时之内塑造一尊写实的头像雕塑作品。
除了雕塑工作之外,黄映蒲也积极投入社会服务工作,从一九八七年以来,黄老师受聘为台中地方法院检察署荣誉观护人,辅导假释出狱的受刑人,对社会服务贡献不少心力。
而每周一天到台中监狱教课,也坚持了十一年。这些受刑人完全没接触过艺术的薰陶,在台中监狱雕塑心灵之美美术班一切从零开始,到现在在全国美展、大墩美展、台阳美展、省展入选得奖者,大有人在。黄映蒲说:“这些受刑人很多都很有才气,只是没机会被开发而已。”
黄老师认为,每一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他所处的环境非常重要。“在监狱里,重刑犯、抢劫、杀人、掳人勒索,吸毒、贩毒的……我都教过。我遇到一位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我的八字命盘跟他是一样的。我从事宗教雕塑工作,秉持着正念正信行事。同样一个命盘的那个人也在监狱,只是他被关着,而我却是进去教他。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但你怎么去努力离开那个不好的定数,把它变成一个好的定数。我曾请教研究这方面的朋友,他告诉我说,你这个命格就是会被关。我说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当初要不是发心,恐怕劫数难逃。做善事是有好报的,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