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靜雯
「引咎辭職」似乎已經成為中共官員在面對重大事故時的統一做法了。但是,辭職真的就把問題解決了嗎?官員的道歉似乎無濟於事,原本下臺的官員仍又復職,事故的悲劇仍不斷發生……
九月十四日,襄汾特大尾礦庫潰壩事故發生一周後,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數已達兩百五十四人,成為二零零八年以來死亡人數最多、四十年來尾礦潰壩最嚴重的事故。在此背景下,剛上任山西省長不到八個月的孟學農主動提出辭去省長職務,由此掀開了山西省、市、縣、鄉四級官員一夜間的「大換血」。
十四日當天,中共還免去了張建民的山西副省長職務,襄汾縣委書記亢海銀、縣長李學俊也被停職檢查。新塔礦業公司董事長、礦業公司選礦廠廠長、副廠長等五人被逮捕。二十日,臨汾市委書記夏振貴停職檢查;臨汾市委副書記劉志傑、臨汾市副市長周傑等人也被免去相應職務。
孟學農請辭是依據《國務院關於特大安全事故行政責任追究的規定》和二零零四年中辦頒布的《黨政領導幹部辭職暫行規定》。對於多次發生特大責任事故,或者發生特別重大責任事故,負主要領導責任、重要領導責任者「應引咎辭職」。據悉,去年中共「十七大報告」中強調今年是「行政問責年」,誰出事誰就要擔責任。

九日,臨汾市襄汾縣陶寺鄉,一輛被泥石流淹沒的車輛。(AFP)
兩度辭職 恐成內鬥犧牲品
孟學農在中共官場上可謂一個「特殊」人物。具有工科碩士學歷、靠共青團起家的孟學農,二零零二年五十三歲任北京市市長時,被人稱為「政治新星」。二零零三年四月二十日,因處理SARS不力引咎辭職。隨後在國務院南水北調辦公室度過了四年時光。二零零七年九月出任山西代省長,三個月後因「十二.五洪洞礦難」向國務院做出「深刻檢討」,二零零八年九月再度因襄汾尾礦坍塌而辭職。孟是中共歷史上第一個兩次請辭的省部級高官。
大陸有媒體稱,「復出」剛滿一年的孟學農因潰壩事故再次請辭,與上一次請辭時的滔天指責不同,這一次輿論賦予他更多的「悲情」色彩。據說孟在山西任職一年來口碑良好,「但既然出了事故,總要有人負責。」
有官員評價說:「其他特別重大的事故,比如煤礦事故,發生前是不太容易發現的,而這次事故是能看到現實危險的,而且是人為事故,不是自然災害。傷亡人數太多,影響太大。」
也有人說,這次只是中宣部報導出來的人數較多,裏面牽扯到中共內部派系之間的爭鬥,很可能是江澤民的人馬想借機除掉胡錦濤的親信。上次SARS疫情,孟只是江派衛生部部長張文康的陪葬。還有人猜測說,前總理李鵬之子李小鵬今年六月剛被任命為山西省副省長,孟的離去對這位「亞洲電王」的仕途很有利。

十一日,救難人員在爛泥下挖出一具屍體。(AFP)
問責於事無補 關鍵在人心
從二零零五年張寶順卸職山西省長升任山西省委書記開始,到現在王君接任代省長,三年間山西省經歷了四任省長,中間為於幼軍和孟學農。煤礦的安全生產問題一直是歷任省長的痛處。於幼軍曾無奈的表示:自己是「坐在火山口上」,孟學農走馬上任時亦曾發誓要「清洗帶血的GDP」,這位京官初到山西時曾親筆寫下文采飛揚的萬言書《感知山西》,沒想到一年後就要「淚別山西」了。
上任初期,孟學農曾對媒體表示,「其實山西整個煤炭生產百萬噸,死亡率在全國是低的,是零點七個人,全國是一點四八個人。但是只要是死亡,再低的死亡率也是令人痛惜的。何況我們山西煤炭產量太大,哪怕每百萬噸僅僅零點一個人,也是一群鮮活生命的消失。生命不分高低貴賤,每個生命都是寶貴的。……山西形成了一個怪圈,就是大家都挖,挖完之後逢河必乾,逢水必汙。山西因煤而興,又因煤而困。山西應改變生產結構,要給祖孫後代留一點煤,應該看到『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隅』。」
如今想謀萬事的孟學農卻無顏面對上千屈死的冤魂。接任孟學農的是國家安監總局局長王君。這位煤礦工人出身的山西大同人,曾任原煤炭工業部副部長,這次是從襄汾潰壩事故國務院調查小組組長的位置直接轉任山西代省長的,據說王君更懂煤礦管理和安全生產技術。
中國實現問責制已多年,但人為災禍依然延綿不斷。人們心裏都明白,安全生產絕不是靠幾個當官的下臺就能解決的問題。這是一個龐大系統,牽扯到各行各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特別是各種利益集團之間的貪污腐敗、官商勾結,絕不是某個人所能改變的。這是制度問題、社會問題、人心問題。即使王君個人本領高強,恐怕也難以保證未來的山西平安無事。

一名因水壩突然坍塌而被奪取性命的罹難者,十二日家屬在出殯時悲慟萬分。(AFP)
官員頻下課 災禍連連不斷
如今中國出現了一個怪圈:不斷有人為災禍發生,不斷有官員因問責制而辭職下臺,然而處罰後災禍依然不斷,而且「下課」了的官員不久又東山再起,問責制成了一個空殼、一種形式。
《南方週末》曾收集了近年來部份下課官員的名單,該名單也從另一側面反映了中國災禍的頻繁、管理的混亂。
二零零八年九月八日的潰壩案令孟學農和張建民丟掉正副省長職務;九月十一日的三鹿毒奶粉事件讓國家質檢總局的李長江辭職,石家莊市委副書記冀純堂等多人被免職;七月的華南虎照事件,讓陝西省林業廳副廳長孫承騫和朱巨龍、鎮坪縣林業局局長覃大鵬、縣經貿局局長謝坤元被免職。四月二十八日的膠濟鐵路火車相撞,使濟南鐵路局局長陳功、黨委書記柴鐵民被免職。一月的遼寧省鐵嶺市西豐縣委書記張志國因「進京拘傳記者」被責令引咎辭職。
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五日的洪洞新窯煤礦瓦斯爆炸,臨汾市長李天太被免職。八月七日的廣東梅州興寧市大興煤礦透水事故,死亡一百二十三人。梅州市常務副市長蔡小駒、興甯市市長曾祥海被撤職。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十三日的吉林石化雙苯廠爆炸,污染了松花江,造成五人死亡,國家環保總局局長解振華引咎辭職。七月十一日的新疆阜康礦難,八十三人死亡,阜康市副市長劉小龍以涉嫌怠忽職守罪和受賄罪被捕。
二零零四年二月二十五日的吉林市中百商廈火災,五十四人死亡。吉林市市長剛占標引咎辭職;二月十五日的浙江海寧廟會火災,四十人死亡,海甯市市長張仁貴引咎辭職;二月五日的北京密雲縣密虹公園踩踏事故,三十七人死亡,密雲縣縣長張文引咎辭職。
二零零三年SARS事件,衛生部長張文康、北京市長孟學農被免職。十二月二十三日的重慶開縣中石油川東北氣礦井噴,兩百三十三人死亡,中石油總經理馬富才引咎辭職。
二零零一年七月的廣西南丹礦井透水,八十一人死亡,縣委書記萬瑞忠被免職,後被判處死刑。

潰壩慘案罹難者十二日出殯的送葬隊伍。(AFP)
下臺後復出 道歉無濟於事
近日毒奶粉事件曝光後,面對至少六百多萬的受害者,中共只是讓李長江等人辭職或被免職,連西方媒體對此都頗為不滿。
《華爾街日報》九月二十三日報導說:「部級官員李長江被允許辭職,而不是被解職,顯示中國政府不想把這些問題歸咎於他,而是希望顯示一種問責制。」
報導接著指出:「最近幾年一些辭職或者在醜聞中被免職的高級官員又獲得了新的任命。在二零零五年一次重大江水污染事件中辭職的國家環保總局局長謝振華,去年被任命為國家發改委副主任。」
近來復出的官員還有前國家統計局局長邱曉華。二零零七年一月二十三日新華社消息指出,「邱曉華在任國家統計局領導職務期間,收受不法企業主所送現金;生活腐化墮落,涉嫌重婚犯罪。」邱因此而被「雙開」,並被移送司法機關處理。然而一年後有消息證實,邱已在中海油總公司下屬研究機構工作。
此次毒奶粉事件後,溫家寶曾表示:「作為政府負責人,我感到十分痛心。我們感到很內疚。」也有傳言說溫家寶曾提出要引咎辭職,後被勸阻。美國《時代》週刊的評論文章〈中國毒奶醜聞:道歉就夠了嗎?〉中指出,「中國總理溫家寶毫無疑問是中國最高領導層中人氣最高的人物。」儘管溫家寶的話是由衷的,但是他的道歉肯定比幾年前的份量要輕了。過去有幾次他不得不請求人民的原諒,從煤礦工人的死亡,到被污染的飲用水,再到由於政府對一場大雪災反應不當,造成火車乘客被困。
「面對毒奶粉危機不斷擴大,加上最近造成數以百計人死亡的幾場事故,這些事故統統是由於行政部門怠忽職守或官員腐敗直接造成的,普通中國人可能有理由問一問自己,除了道歉,政府有沒有真正想過再多做點甚麼。」報導最後說:「到某個時刻,光道歉就不靈了。」
的確,引咎辭職也好、道歉也好,都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安全生產體制沒有落實,其他一切只是政治秀、哄騙百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