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民進黨信仰的空窗期

文 ◎ 童文薰

爆發匯款海外並涉洗錢疑雲，在道德上出錯，陳水扁的行為嚴重斲傷台灣的民主。
值此之際，把扁案交給司法，重新找回對公義的信仰，放下族群隔閡，每個人說真話，也只說真話──這何嘗不是最好的時代！
　

那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那是智慧的時代，也是愚蠢的時代；
那是信仰的時代，也是懷疑的時代；
那是光明的季節，也是黑暗的季節；
那是希望的春天，也是絕望的冬天；
我們的前途有著一切，我們的前途甚麼也沒有；
我們大家在一直走向天堂，我們大家在一直走向地獄……

……………………………………── 狄更斯《雙城記》
　

狄更斯的《雙城記》描繪的是十九世紀初英法兩國的社會百態。開場白一長串矛盾的對句，生動地重現那個不平凡的時代。有人認為那是最壞的、愚蠢的、懷疑的、黑暗的、絕望的、前途甚麼都沒有，集體走向地獄的年代；但是有人在那樣的年代裏卻看到了美好、智慧、信仰、光明、希望、前途以及天堂。如今的台灣，正上演著真實的《雙城記》。

卸任不滿百日，扁家五人被告

才卸下中華民國總統之職不到三個月的陳水扁，於八月十四日主動召開新聞發布會並公開道歉說：「良心告訴我，不能再繼續騙自己、騙別人。」他用偵訊被告的字眼形容自己的妻子，說吳淑珍在二零零八年初「首度坦承」曾匯出鉅額款項到海外銀行帳戶。在這場記者會後，陳水扁一家人立即成為司法偵辦的對象，不僅陳水扁、吳淑珍夫婦二人、兒子陳致中及兒媳黃睿靚、吳淑珍的哥哥吳景茂等五人同列被告，陳水扁、吳淑珍以及吳景茂還一併被限制出境，創下中華民國史上卸任元首的第一例。滯留美國的陳致中夫婦也已被檢方約談，如果二人一直拒絕返台，將面臨護照被註銷並且被通緝的命運。

民主進步黨也立刻被捲入這場超級強烈政治颶風中。正力圖從立委選舉失利、總統大選失敗的沮喪中重新站起的民進黨，被這場風暴吹颳得搖搖欲墜。驚訝錯愕的民進黨支持者感到不解與憤怒，認為陳水扁的行為嚴重斲傷台灣的民主。往前看，失望的民進黨支持者看不到前途，在絕望的情緒充斥下，不少黨員退黨，許多人聲稱沮喪得想要自殺。民進黨黨主席蔡英文給黨員的公開信中，甚至以「廢墟」形容該黨目前的處境。所以這是最壞的年代嗎？現在是絕望的冬天嗎？

擁抱信仰讓人超越磨難

民進黨要如何走出集體的沮喪？且讓我們回頭看看民進黨是靠著甚麼力量一路走過台灣的戒嚴與威權時代。回顧民進黨的歷史，絕對不能忽略基督教長老教會帶給民進黨的影響。因為對神的信仰，基督教長老教會秉持良知、為所應為。高俊民牧師堅守神職人員守密的戒律，拒絕向當局通報被通緝的施明德行蹤。高牧師因此入獄超過四年，但在獄中，高牧師吟唱的聖歌每天從牢房中傳向獄中的其他受刑人。

因為信仰，高牧師展現了智慧與無比的勇氣，他與其他美麗島事件的政治受難者高舉道德與公義，犧牲自己、利益眾人，讓許多人在黑暗的年代看到了光明與希望。正是這股來自神的力量，形成了民進黨的骨幹，感動並喚醒了跟隨者。民進黨一路緊持「清廉、勤政、愛鄉土」旗幟，終於在二零零零年拿下政權走上執政之路。那時的民進黨充滿自信，支持者更感自豪，所有的人雄心萬丈。所以，那是最好的年代嗎？那是希望的春天嗎？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牧師高俊明呼籲陳水扁家族誠實面對司法。（中央社）

找出民進黨從高到低的拐點

物必自腐而後蟲生。在短短的八年間，貪瀆案件與種種傳言如影隨形糾纏著扁政府。傳言越多，藍綠之爭就越劇烈。二零零六年五月，扁婿趙建銘捲入台開案，民進黨前主席施明德以總統位高因此負有高道德義務為由，要求陳水扁自行下臺。在陳水扁承受巨大壓力的同時，他出席了由基督長老教會舉辦的年度國家祈禱早餐會。高俊明牧師在祈禱會中發表了一席話，他說：「貪財是萬惡根源，但是，只要認罪懺悔，上帝必祝福我們。」這席話不只是講給陳水扁聽，更講給國民黨以及全台灣的民眾聽。

可是當時的總統府祕書長游錫堃對於施明德的道德呼籲回以「道德訴求是封建時代的觀念」，在法治社會中，「道德就應該用法律檢驗才對」；游錫堃稱施明德和其他的倒扁人士應該要把眼光放遠，看看台灣的長遠發展，人民期待的是「政局穩定」、「全民拚經濟」、停止「政治惡鬥」。游錫堃的這番話，顯示民進黨在執政之後已經放下道德大旗。

二年後台灣民眾以手上的選票告訴民進黨的立委與總統候選人，台灣人民既要拚經濟，也要道德高度。看不到道德的旌旗，民眾不再跟隨民進黨的隊伍。

「清廉、勤政、愛鄉土」都是道德訴求，道德訴求讓民進黨贏得選民的認同並且取得執政權；但放棄道德擁抱法律之後，民進黨就在眨眼間失去執政權。道德不是封建舊產物，道德是民進黨從高點到低點的關鍵。如今在洗錢案的衝擊下，民進黨更進入一個信仰的空窗期，許多支持者回顧自己幾十年來出錢出力的付出，只看到虛幻的泡影，茫然不知所措。看不到前途，也不知道還能再相信甚麼？所以，現在是黑暗的季節嗎？

民進黨士氣低迷之際，黨籍立委賴清德號召六十位終身黨員，宣誓台灣民主萬歲。（中央社）

包容勝於排擠，自省就能進步

除了道德的問題，這八年來民進黨不僅無法包容所謂的「外省人」，也失去了對異見者的包容力。歷任的黨主席與創黨元老不斷的割蓆出走，過去的同仁在權力面前屢屢割袍斷義，派系之爭優先於民生疾苦。力量，就在這樣自我割裂的情況下分散了，民進黨的支持度也一年比一年下降。不僅綠營執政的縣市一再創新低，連立委的席次也在二零零八年初大舉萎縮到不滿三分之一。

原本擅長化解異見、自省批判力強的民進黨，在八年間卻逐漸變成一言堂。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如果別人沒有錯也可以推給藍綠惡鬥、政治陰謀。黨內的自省聲音被強力打壓成「寇」。應為人民謀福祉的公家職位成為私相授受的工具。不見批判的力量，只有傾全黨之力挺扁的主旋律。在社會上，這股力量與反扁的人士各據一方，分別割據各種媒體。任何議題一丟出來，立刻是非不清面目不明，只剩藍綠的意識型態在人與人之間建起隔閡的高牆。曾幾何時，在台灣與人談話都要先注意對方的口音，然後暗暗揣度對方的藍綠傾向，最後才決定自己說話的分寸。家人、夫妻、親戚、朋友、同仁、鄰居……全被捲入這樣的紛爭之中。可是，爭議越多，民生經濟就越蕭條。民生經濟越蕭條，執政的民進黨政府支持度就越低。

相對於民進黨的力量消減，馬英九陣營卻起用許多出身於綠營的人士。一邊用的是減法，一邊用的是加法，此消彼長的結果，民眾以接近60％的選票，將國民黨推出的總統候選人送進總統府。不是國民黨有甚麼優於民進黨的政策，不是國民黨打敗了民進黨。從陳水扁擔任台北市長開始，他似乎一路在幫馬英九鋪路，先成就了馬的市長路，再成就了馬的總統路。如今，馬英九因為上任以來無法有效改善台灣的經濟而必須面對八三零的嗆馬集會遊行，卻因為八一四陳水扁自爆洗錢案，打垮了八三零集會的凝聚力，讓馬英九能夠暫從提振經濟的壓力中脫身。但是對馬英九來說，現在是光明的時代嗎？前途有著一切嗎？

重建道德與信仰

大自然有四季變化，《易經》談人生的起伏有高有低。民進黨如今走到低谷，支持者失去信心，對於民主的前景感到絕望。因為「清廉、勤政、愛鄉土」變成口號，而非忠實奉行的座右銘。但是台灣需要健全的兩黨政治，為了這塊土地，民進黨必須努力走出海外洗錢案的衝擊。

乍看之下，陳水扁家族海外洗錢案對民進黨是一件致命的壞事。但如同《雙城記》的開場白，破除對個人偶像的崇拜，對民進黨何嘗不是一件大好事！迷信個人、失去是非判斷、捨棄道德高臺屈就法律巧門的掩護，才是政黨永續存在的毒藥；只有真心信仰公義、只辨是非不分藍綠、擁抱道德俯視次位的法律、包容異見、超越歷史恩怨，才能使民進黨由剝轉復。

一個時代為甚麼不平凡？因為有不平凡的人物。《雙城記》中有為使心愛的人得到幸福而甘心李代桃僵、頂替赴死的主角，也有執著於世仇、迫害無辜卻毫不手軟的人物。人性的光輝與黑暗，並存於相同的時代。原本故事中的人物都是平凡的，但在選擇面前，有人走向神（天堂）有人走向魔（地獄），有人找到信仰，有人則迷失了信仰。真信舉頭三尺有神明的人都能看到希望。重新找回對公義的信仰，放下族群隔閡，每個人說真話，也只說真話──這將是最好的時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