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巴布韋：瀕臨崩潰的非洲花園

文 ◎ 華明、文華

津巴布韋是非洲南部重要的文明發源地，一九八零年代被稱為非洲的「菜籃子」及「穀倉」。然而今日津巴布韋通貨膨脹率全球之最、人均壽命最低、四分之一國民逃離，這一切源自於穆加貝對毛澤東的土改政策推崇備至……

七月初，在國際國內一片反對聲中再度登上津巴布韋（Zimbabwe，辛巴威）總統寶座的羅伯特．穆加貝（Robert Mugabe，穆加比）表示，將以自己的方式解決危機，而不會聽命於他國。長達二十八年的穆加貝執政是如何讓「英國王冠上的寶石」這個非洲花園之國，變成通貨膨脹率全球之最、人均壽命最低、孤兒比例最高、失業率最高、四分之一的國民逃離的危機之地的呢？

充滿暴力的非法選舉

在今年三月二十九日舉辦的總統、議會和地方政府聯合選舉中，以茨萬吉拉伊（Morgan Tsvangirai，崔凡吉萊）為首的反對黨「民主改革運動黨」（民運）被選舉委員會宣布得票超過執政黨「津巴布韋非洲民族聯盟－愛國陣線」（民盟），然而政府拖延至五月二日的公布卻稱，儘管茨萬吉拉伊擊敗現任總統穆加貝，但未贏得絕對多數，需要進行第二次選舉。

現年五十六歲、一度逃往荷蘭政治避難的茨萬吉拉伊指出，二零零二年總統大選也是由他獲勝，但最後官方宣布穆加貝以一百六十萬對一百二十萬獲勝。曾擔任總工會祕書長的茨萬吉拉伊，早在一九九七年就開始與穆加貝正面交鋒。他策劃抗議高稅率的罷工受到民眾普遍支持，但從此這位泥瓦匠九子女中的長子飽受政府軍、民兵及暴徒的襲擊。

他曾四度遭到暗殺未遂，九七年差點被暴徒丟出辦公室窗戶。二零零零年，剛成立不到半年的民運在國會選舉中拿下近半席位，但三十多名支持者死亡。隨後茨萬吉拉伊被指控策劃謀殺穆加貝和叛國罪，多次面臨審判，所幸法庭裁定他無罪。

在零八年選舉中，八十四歲的穆加貝公開宣布在他有生之年絕不允許反對黨執政。為參加競選，茨萬吉拉伊曾五度遭逮捕，反對黨第二號人物畢提因「叛國與選舉舞弊」指控遭關押至今，並面臨死刑判決。

去年三月，在一次示威中茨萬吉拉伊頭部受傷。如今至少八十六名反對黨支持者被襲死亡，二十萬人被迫離開家園。面對軍政府的集團統治，民眾不得不在死亡和選舉之間面臨選擇，六月二十五日茨萬吉拉伊宣布退出第二輪選舉。然而在一片反對聲中，穆加貝依然作為唯一候選人參加了選舉並獲得第二十八年的總統連任。

通貨膨脹愛滋氾濫

去年十一月，津官方公布通脹率達26,000%，堪稱世界之最。最近官方匯率一美元約合三萬津元，但黑市已達二億多津元。一百萬津元只夠在醫院裏掛一次號或支付一次出租車起步費，買根香蕉比七年前買棟房子貴十五倍，許多人只好以物換物或逃到鄰國，全國失業率高達80%，僅南非就有數百萬津國難民。

在首都哈拉雷的一家中餐館裏，一盤魚香肉絲售價一點二億元。目前津國紙幣最高面值為一千萬津元，是世界上面值最高的紙幣，但這樣一張鈔票扔在地上都沒人撿。當地人報價往往以「捆」為單位，一「捆」錢是一百張面值一千萬津元的紙幣，按黑市匯率約二十五美元。商店裏物價幾乎過兩三天就得提價。

分析家稱通脹加劇是因去年七月穆加貝下令，所有物價應恢復到六月十五日的價格。一夕間商店貨架變空，連哈拉雷都時常停電、公車停駛。今年六月，政府還下令終止了國際社會的人道援助，使上百萬民眾更陷飢餓之苦。一艘原擬供應飢餓兒童的美國人道組織物資船艦，六月六日被軍警劫去，轉手供給執政黨人士。

此外，愛滋病在津巴布韋氾濫成災。官方統計十五至四十九歲的津巴布韋人中，24.6%是愛滋病患者或病毒攜帶者，每周約有三千人死於愛滋病。聯合國稱由於愛滋病影響，津巴布韋人均壽命已由八十年代的男人六十歲、女人六十五歲降至平均三十三點九歲。

昔日「英國王冠上的寶石糧倉」

津巴布韋是非洲南部重要的文明發源地，十五世紀已成為南部最大的邦國，上世紀二十年代成為英屬自治殖民地。二戰後民族獨立運動興起，英國逐步放棄殖民地。一九八零年在英國監督下，津巴布韋舉行了首次民主選舉，穆加貝領導的民盟獲得政權，同年四月十八日津巴布韋共和國正式成立。此時的津巴布韋被稱為非洲的「菜籃子」及「穀倉」，津元與英鎊幾近等值。

獨立初期，穆加貝沿用英國模式維持法治公正，並執行民族和解政策和混合經濟體制，使國家出現政治和平穩定、經濟以年均4%的速度增長，被西方譽為「非洲平靜的綠洲」。因創造出「十年奇蹟」，穆加貝榮獲「非洲傑出領導人」獎，八四年被英國愛丁堡大學、八六年被美國麻州大學授予榮譽學位，九四年被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授予榮譽爵位。

土改使農業產量下降90%

然而好景不長。自詡為馬克思主義者的穆加貝，對毛澤東的土改政策推崇備至。早年他實行的土改政策是由英國提供資金給津政府，從白人手裏購買土地分給黑人，八九年因資金運用缺乏透明度而被英國停止。

九二年國會通過法案：政府可決定土地價格並按公定價格強制徵收，但在商業農場主公會的強力反彈和國際貨幣基金會的干預下未能實行，收回的七十幾塊土地由幾位部長和穆加貝的親信瓜分。九六年為爭取黑人選票，穆加貝宣布將在五年內強行徵收白人土地，該年三月，他在沒有對手的情況之下連任總統，但投票率僅31.7%。

二零零零年二月，在政府默許下，黑人老兵高舉二十年前的「打倒殖民主義」旗幟湧入白人地主莊園，許多白人農場經營者遭到強制驅離，有些甚至受到殘忍的襲擊和殺害。反對黨稱，每次面臨政權危機，穆加貝都以土地再分配作為競選口號，以民族主義挑動黑人的土地情結，但搶來的土改並沒有有效分給黑人農民，而是落入少數特權階層和穆加貝的親信手中。由於缺乏農業技術、工具、種子和有效管理，從那以後津國農業產量逐年下降，以至於不及過去的10%，糧食由出口轉為進口。

面對日益高漲的反對聲浪，穆加貝出動軍警鎮壓，引來國際社會一致譴責。英美等國對其進行了制裁並停止援助。國際社會稱之為「世界頭號獨裁者」之一，甚至圖圖大主教也稱其為可與斯大林（史達林）或希特勒相媲美的「吹錫喇叭的獨裁者」，愛丁堡大學和麻州大學相繼吊銷其榮譽學位。今年六月二十五日，英國女皇伊麗莎白二世也決定收回穆加貝的爵位資格，表示不再認為「一個一向侵犯人權、無視民主進程的人還可以保留他的榮譽稱號」。

外匯支撐下的危機經濟

面對日益惡化的經濟，反對黨一直指責穆加貝的管理不善，而穆加貝則反駁說是西方國家的經濟制裁造成的。專家分析說，津國經濟不斷衰退但並沒有崩潰，主要得益於外匯的支撐。津國有較好的經濟基礎和豐富的自然資源，近年來相繼與中國、俄羅斯、印度等國展開經貿合作，並獲得了經濟援助，出口收入起到了穩定經濟基石的作用。

另外津國一千三百萬人口中，有近四分之一的技術工人逃到鄰國南非等國打工，海外打工族通過銀行匯回國內的外匯每年就超過六億美元，這些隱性外匯收入也維持了國家經濟運轉。同中國一樣，津國實施嚴格的外匯管制，外匯只許進不許出，中央銀行則通過大量印鈔回籠外匯。於是導致了通貨膨脹率雖然如火箭般飆升，但國內經濟卻並未發生崩潰。

一次穆加貝在接受《英國天空電視臺》採訪時，當被問及他耗資九百萬美元修建豪華官邸，而老百姓還處於飢餓貧困之中時，穆得意地說：「你說它是種浪費，那是因為它太有魅力了。中國的屋頂材料使它看起來格外漂亮，但這些材料都是贈送的。你知道中國人是我們的好朋友。」
　

隨著津巴布韋經濟崩潰和廣泛的政治壓迫，三百多萬津巴布韋人越過邊界進入南非。一些非法入境者六月十七日衝擠著南非約翰內斯堡難民中心入口處圍欄。（Getty Images）

中共：獨裁者的「好朋友」

今年四月，在反對黨宣布贏得選舉、穆加貝遲遲不公布選舉結果之時，一艘中國軍火輪正準備將七十七噸軍火運往津國。此前在反對黨舉行罷工期間，有目擊者看見中國軍人與津軍人一起在街上「巡邏」。由於非洲南部國家的聯合抵制，又險些被德國復興信貸扣住，這艘被英媒指控為由中共太子黨操控的軍火輪被迫返航。

目前中國已成為津國最大的投資者和南非之外的第二大貿易國。津國民運的馬庫沙表示：「事實證明中共是津巴布韋人民的敵人。中共向穆加貝政府提供了上億美元的武器和軍事設施，用以維持其統治。中共不在乎人權、民主，只想從津巴布韋搞到礦產。」如今津巴布韋隨處可見「中國製造」的戰鬥機、公共汽車、鞋子和官員巡視坐的噴氣式飛機。穆加貝甚至鼓勵津國人學習中國普通話，嘗試中國的烹飪方法。

最近不少非洲國家建議津巴布韋採用肯尼亞的方式，讓執政黨與反對黨合作。去年底肯尼亞舉行大選，選舉委員會宣布總統成功連任，但反對黨指責其舞弊，拒絕接受選舉結果。隨後肯尼亞各地爆發大規模衝突。今年二月底，在聯合國的調停下，肯政府與反對黨同意組建聯合政府。然而具有獨裁習慣的穆加貝如何以「自己的方式」解決危機，人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