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派當選尼泊爾共和前途未卜

文 ◎ 齊先予

毛派獲勝、尼泊爾變天，這個被稱為反政府暴力武裝的「恐怖組織」竟然在民主選舉中獲勝，令西方震驚。而在共產主義日薄西山之際，尼共毛派放棄武裝鬥爭接受民主選票，也讓中國政府心情複雜。

五月二十八日，經尼泊爾全國大選產生的制憲會議代表舉行第一次會議，宣佈廢除帝制，走向民主共和，「尼泊爾聯邦民主共和國」正式成立。這使執政了二百三十九年的沙阿王朝成為歷史，然而尼泊爾是否真能走向民主，還有許多前景不明的因素。

出乎意外的選舉結果

二零零八年四月十日，尼泊爾舉行了歷史上首次制憲會議選舉。據二十四日公佈的結果，尼泊爾共產黨的一個獨立分支：「毛派」在二百四十選區中贏得一百二十席，並且在比例代表制選舉中也獲得30.2%的選票，成為尼泊爾第一大黨。

目前以普拉昌達（Prachanda）為首的毛派正在積極組建新的聯合政府。末代國王賈南德拉（Gyanendra）在五月二十七日親自駕車離開了王宮，體面地下臺成為普通公民。成千上萬的尼泊爾人上街慶祝，高呼「共和萬歲」，見證了全球最新一個共和國的誕生。

此次大選是根據尼泊爾臨時憲法進行的。總代表席位為六百零一席，其中三百三十五席按比例代表制選舉產生，二百四十席通過直接選舉產生，二十六席由內閣任命。一千七百四十萬尼泊爾選民參加了選舉，包括美國前總統卡特在內的近十萬名國內外觀察員監督了選舉，最後聯合國確認選舉結果有效公正。

毛派獲勝、尼泊爾變天，這出乎許多國家和所謂民意測驗的預料。選前西方普遍預測傳統政黨尼泊爾大會黨會一馬當先，如今這個被稱為反政府暴力武裝的「恐怖組織」，竟然在民主選舉中獲勝，令不少人吃驚。全世界都在關注這個坐落在喜馬拉雅山的貧困小國，如何從封建君主國一舉邁入新民主社會。

二零零八年六月三日，三十位西藏人士在中國駐尼泊爾的大使館前，反對中共迫害，遭到尼警察的暴力驅趕和抓捕。圖為一尼泊爾女警察狠狠的抓住一個西藏女士的頭髮。（法新社）

毛派血腥暴力的十年

尼泊爾共產黨（毛派）又稱為「毛主義」，自稱效法中共已故黨魁毛澤東，走「槍桿子裏面出政權」的暴力革命道路，利用「打一槍就跑」的游擊戰術，企圖用武力奪取政權。

早在一九四九年尼泊爾共產黨就宣布成立了，但在王室的打壓下長期處境艱難，直到一九九零年擁有兩百多年王室歷史的尼泊爾改行君主立憲的多黨議會民主制後，尼共才開始大量發展，並逐步分裂出包括尼共（聯合馬列）、尼共（馬列）和尼共（毛派）等十多個互相獨立的黨派組織。

一九九三年尼共曾一度上臺，執政一年就倒臺了，但一批被稱為毛派（Maoists）的人，從一九九五年起開始展開暴力奪權的「人民戰爭」，試圖用「以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在尼泊爾實現社會主義。毛派宣稱他們要推翻國王，打破種姓差別，實現男女平等。他們反對「尼泊爾封建專制、印度、美國擴張主義、俄國社會帝國主義、中國修正主義及一切形式的反動主義！」

毛派發動的內戰持續了十多年，其間至少導致一點三萬人死亡。連綿不斷的暴力和戰爭加劇了人們的貧困，使尼泊爾成為世界上最窮的國家之一。十多年來，毛派殘忍地拷打並殺害被俘的警察和皇家軍隊士兵，他們驅使孩子參與前線的戰鬥，「童子軍」成為毛派特有的殺人機器。國際輿論將尼泊爾毛派武裝與當年柬埔寨殺人如麻的「紅色高棉」相提並論，國際社會也一再譴責其「紅色恐怖」行為。

毛派曾以武力控制了尼泊爾大部份地區，並從二零零四年底開始對首都加德滿都進行圍城。自此，尼泊爾國內政局成為三股主要勢力的鬥爭：一是王室，二是政府和國會，三是反政府的毛派游擊隊。王室一度讓權於國會和政府，但二零零一年六月一日晚，三十歲的王儲迪彭德拉因王后不同意他自己選定的新娘，於是在當晚的家庭會上開槍殺死了國王比蘭德拉、王后艾什瓦爾雅、王子尼拉詹以及其他五名皇室成員，隨後自己也自殺身亡。
毛左的勝利，還是民主的勝利？

王室慘案後，原為巨商的賈南德拉做了新國王。他乘著各黨傾軋而逐步加強王權，並於二零零五年二月攬權專政，激起民間大量反對聲浪。在此背景下，毛派迅速發展壯大，並在暗地裏鼓動操作了二零零六年四月的民間抗議活動，迫使新國王同意恢復國會制度。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毛派與七黨聯合政府簽署和平協定，結束了長達十一年的內戰。二零零七年一月十五日，七十三名「毛派」成員和十名其推薦的社會界成員加入了三百三十人組成的尼泊爾臨時議會。昔日被稱為反政府武裝的恐怖份子「毛派」從此成為尼泊爾的合法參政力量。「毛派」還在臨時政府中佔有幾個大臣席位。

尼泊爾大選結果不但讓西方震驚，也讓中國人和中國政府心情複雜。對於中國極「左」的保守勢力來說，毛派上臺執政無疑讓他們興奮不已。目前共產主義事業日落西山，不少東歐國家相繼發生顏色革命，從而解體共產黨，而尼泊爾毛派的當選，無疑是「文革」以來共產事業少有的勝利。

但他們很快發現，尼共毛派的做法是真正的毛澤東思想所不能接受的。毛一貫主張階級鬥爭，主張暴力革命，堅決反對階級調和，而尼共毛派則選擇了放棄武裝鬥爭，接受文明社會的遊戲規則，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了選票。

為體現誠意，毛派命令它領導的三萬游擊隊放下武器，交由聯合國機構封存，像資產階級政黨一樣去參選，儘管他們保留了武器庫的鑰匙。毛派領袖普拉昌達還深入到貧困農民家裏，親自登門拜票，跟前不久台灣大選中馬英九、謝長廷的做法極其相似。毛派在其競選綱領中，還提出要致力於在尼泊爾建立多黨制民主、保護私有財產和外國投資，這跟毛理論也大相徑庭。

對於中國的民主改革派來說，在尼泊爾這樣的落後國家，竟然能夠搞民主選舉，而且獲得成功，這說明民主確實是普世價值，是不可阻擋的世界潮流。中共以經濟落後、人的素質低為由拒絕民主是站不住腳的。然而民主派也只興奮了一會兒，因為他們對毛派的當選難以接受。

他們認為，即使毛派眼下承諾放棄武裝鬥爭，不沒收個人財產，但畢竟毛派沒有解散軍隊，而且黨綱裏面還保留著「黨領導軍隊、實行土地革命、取法巴黎公社」等內容，誰知道他們掌權以後會不會變卦，像希特勒那樣一旦選上就賴在臺上不走呢？看來老百姓的意願有時也是會變形的。有人分析說，「人們投票支持毛派，是因為擔心他們敗選後再發動內戰。」

目前尼泊爾新政府對取代國王的總統制存在重大分歧。毛派力爭採取美式總統制，即總統擁有最大實權，但小黨派傾向英式議會制，總統只是個象徵式國家元首，總理由國會選出，擁有實際決策權。國際輿論評論說：美國體制的總統有國會制衡，但毛派不想受到任何制約，他們要建立一個強大的行政中心控制一切。可沒人想見到王室獨裁制被共產專政所取代。

中國、印度、美國與尼泊爾

尼泊爾位於中國西藏和印度之間，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僅三百美元。傳統上，尼被視為印度的「勢力範圍」，而且尼國以印度教為國教，全國二千三百萬人口中90%為印度教信徒。國內的世家巨族也向來與印度的政經關係密切。

如今毛派在重要場所包括領導人家裏，一般都會懸掛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史達林、毛澤東和普拉昌達的照片。毛派除農民外，還包括知識份子在內的各階層。如可能出任總理的毛派二號領袖巴布拉姆就是位建築學博士。

北京多年來一直強調毛派與中國無關，指其「盜用」了毛澤東的名字，並擔心它威脅其西南邊境安全。中國曾給尼政府提供了十八輛卡車的武器，專門用來鎮壓毛派。特別是賈南德拉親政後，印度、美國和英國等對尼軍主要援助國家已中斷援助以示抗議，但中國每年仍向尼提供一百萬美元的軍事援助。因為正是賈南德拉的引薦，中國才得以在二零零五年十一月成為「南亞地區合作聯盟」（SAARC）的觀察員國，以便加強中國在南亞的影響力。

有消息說，近年來中共加強了與毛派的聯絡。就在毛派進入國會的第一天，中國人大副委員長李鐵映就率領特別代表團訪問尼泊爾四天。此次西藏人士在尼泊爾遭到軍警的暴力毆打，也跟中共干預有關。

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極高的海拔，有人分析說，若美國在此部署偵察設備或導彈基地，將可涵蓋東南亞、南亞、中亞、印度洋乃至波斯灣，監控整個亞洲的軍事活動。

美國一直以來把毛派當成恐怖組織來加以譴責。就在卡特親切會見雙手沾滿鮮血的毛派領袖時，布什總統卻在華盛頓親自出席了共產主義死難者紀念碑的揭幕儀式。布什稱殘暴的共產主義思想危害了世界每個角落，共產主義不只奪走受難者的生命，他們還企圖盜竊他們的人性，抹消他們的記憶。

在捷克的一次發言中，布什還指出：「共產黨國家宣稱掌握了歷史的發展方向，但最終人民拋棄了它，因為人民要生存，因為人民要崇拜上帝，因為人民要向孩子講真話。……歷史的經驗清楚地說明一個真理：自由可以被抵制、被拖延，但自由絕不能被抗拒。」

面對如今尼泊爾共產黨毛派的上臺，不少人在問：是尼共真的改變了自己，還是百姓被毛派假象所欺騙，目前還是一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