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的美國經濟

文 ◎ 李梅

今年第一季度的美國經濟未如預期的那樣陷入衰退，四月份的失業率也意外下降，華爾街在驚喜中上揚「企穩」。但糟糕的住房市場行情尚未見底，通貨膨脹預期又驟起，仍處於衰退邊緣的美國經濟將何去何從，令貨幣政策制定者們傷透腦筋。

正當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和市場分析師認為美國經濟已經陷入衰退的時候，正當美國官方對經濟形勢的判斷從一直堅稱的「低迷」到「可能衰退」的時候，五月初發布的系列經濟數據讓眾人都稍稍鬆了一口氣，但房價的持續大跌和法拍屋的增加，以及能源和食品類價格的持續飄漲，顯示美國經濟短期內難以擺脫低迷的狀態，這又讓美國中央銀行在制定貨幣政策時，不得不非常小心的呵護銀行、金融市場和消費者的信心。

房地產市場一蹶不振

始於去年年中的次級房地產按揭貸款危機引發了美國住房市場的崩潰和信貸緊縮。房屋銷售量、價持續下跌，房屋積壓，新屋開工大跌，建築業備受打擊，並拖累相關的建材、原材料生產行業。全美房地產經紀人協會最近的數據顯示，今年三月份的住宅銷量又下降2%，價格下跌7.7%，房屋的中間價格與二零零六年七月的頂峰時刻相比，已跌去了12.8%。

全美住宅建築商協會首席經濟學家戴維．賽德士（David Seiders）四月底在華盛頓DC的一個房地產市場論壇上演講時指出，二零零三年至二零零五年間，獨立屋的建屋許可爆炸性增長，令市場至今充斥著大量的待售屋。該協會的統計表明目前美國大約有410萬個房屋未售出，約相當於10個月的房屋供應量。

在此之前，美國房屋銷售收入排名第三的建築商Lennar公司的首席執行長（CEO）米勒（Stuart Miller）也在一份聲明中表示，較低的消費者信心促使房屋購買者的需求趨淡，而信貸市場緊縮又減少了那些確實想要買房的人獲得房屋貸款的可能，從而導致他們決定不買房。

米勒還說，取消房屋贖回權和屋主被迫出售房屋，使住房市場上房屋供給過剩日益增加，這將制約新房銷售，並造成在全國大多數市場上房屋價格下跌。

根據美國商務部的報告，三月份的新屋開工率比二月份大幅減少11.9%。諮詢行Global Insight的一位分析師認為，新屋開工與二零零六年一月份的高峰相比已經下降了63%，新屋開工是顯示整個建築行業活動的指示器。不過，換個角度看，住房建造數量下降越快，越有利於房屋供求重新出現平衡，因為目前在全美範圍內有太多的房屋需要出售。從長期來說，這對於整個經濟的效果會更好。

出口和旅遊業成經濟亮點

今年以來，儘管有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和市場分析師認為美國經濟已經陷入衰退，但美國聯邦儲備銀行與財政部都一直以「低迷」來描述美國經濟形勢。四月中旬時，美商務部公布三月份工業生產增長了0.3%，這主要得益於更高的能源價格。工業生產是衡量美國經濟是否出現衰退的關鍵參數。但今年前三個月製造業的生產下降了0.5%，符合衰退的表現。

四月中旬，美聯儲主席伯南克（Ben Bernanke）在央行關於經濟形勢分析的褐皮書公布前夕，首度承認美國經濟「可能陷入衰退」。

就在美國政、經、商界及金融市場乃至消費者預期經濟會出現災難性的衰退之時，五月初，商務部公布第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增長0.6%，與去年第四季度的增速一致。這無疑給惶恐不安的各方人士帶來了一個驚喜，整體經濟尚未陷入衰退之中。傳統經濟學定義國內生產總值連續兩季負增長，表明經濟衰退。

美國經濟中的亮點集中在因高價格而受益的農業，以及醫療健康行業，特別是因美元疲軟而吸引國外遊客的旅遊業和出口的增長。

美元的持續貶值使得美國製造的商品包括飛機、機器、農產品和其他產品成為外國市場的追捧物，使得今年第一季度出口增長了5.5%。這對避免美國整體經濟滑入負增長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外國遊客也是美國經濟的另一個亮點，同樣主要得益於美元的貶值。據美國商務部的統計，僅在今年一月份，就有340萬國際觀光者到美國旅遊，比去年同期增長了11%。而美聯儲的報告表明，在紐約百老匯的旅館入住率上揚，在其他城市比如亞特蘭大、明尼阿波利斯、堪薩斯的旅遊需求非常強勁。外國客到美國觀光旅遊在二零零七年創下歷史記錄，有5,600萬外國遊客在美國花費了大約1,220億美元。

而伴隨商品和能源價格的上漲，美國的小麥、玉米和大豆農場主以及鋼鐵生產商都正在享受著美好的時期。

失業人數低於預期

經濟低迷導致的結果之一是美國的就業今年連續四個月出現下降，但降幅有所減緩。前四個月共失去26萬個工作，其中第一季度平均每月失去工作機會達到8萬，四月份丟失了2萬個工作機會，大大低於預期的7.8萬。失業率也從三月份的5.1%降至5%。

與經濟增長的表現相對應，製造業和建築公司繼續大幅度裁員，四月份共裁員10.7萬，但是包括銀行、保險公司、餐館和零售業在內的服務業的就業出現反彈。特別是金融公司在三月份減少了4,000個工作之後，於四月份增加了3,000個就業機會，很是令人意外。這是去年七月以來首次出現增長。證券業和金融市場協會的數據顯示，遭受了3,000多億美元與房貸有關的損失和資產縮水的華爾街銀行和證券公司，在過去十個月的時間裏裁減了4.8萬個工作。

華爾街股市趨穩

涉入次級房貸的投資銀行遭遇重大損失，不得不沖銷壞賬，削減資產，虧損連連，引發華爾街股市在去年次級按揭貸款危機爆發後，就如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　　

標準普爾指數資深分析師霍華德．瑟維布拉特（Howard Silverblatt）的研究顯示，今年截至三月二十五日，標準普爾五百指數已經有13天漲幅超過1%，17天下跌超過1%。「在整個二零零六年中（標準普爾指數）只有13天上漲超過1%。」

博根（Eric Bjorgen）是總部設在明尼蘇達州的Leuthold Weeden資產管理公司經理，他表示金融行業的不確定性導致了市場的波動，「沒人知道會不會出現另一個貝爾斯登，只要這種環境還存在，我們就會看到這種上躥下跳的股票市場。」

但紐約股票市場在四月份開始趨於穩定，全月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上漲超過8%。分析師們普遍認為，美聯儲持續大刀闊斧的降息，和歷史性的首次擔保摩根大通收購美國第五大投行貝爾斯登，使後者免於倒閉，這極大的穩定了金融市場的信心。

美國聯邦儲備局最近一次降息是在四月三十日，把基本利率由2.25%進一步下調到2.0%。這已經是自從去年九月以來的第七次降息，當時的利率為5.25%。美聯儲在三月十八日曾大幅降息0.75個百分點。

通貨膨脹預期增高

前三個月，美國的消費價格指數（CPI）上升了4%，扣除食品和能源之外的核心CPI也上升了2%。進入五月，國際原油更是狂漲超過每桶125美元，美國汽油價格也一路飆升不斷刷新歷史記錄，加上大米等糧食價格大幅上漲，造成通貨膨脹預期升高。

美聯儲堪薩斯（Kansas）分行主席Thomas Hoenig五月六日在Denver經濟俱樂部演講時指出，「如果通貨膨脹太高，經濟將遭受巨大打擊。」他認為美聯儲既要關注核心通脹，還要關注食品和能源價格的系統性上升。

Hoenig說，日益增大的價格壓力不是暫時的，更嚴重的是，在央行問卷調查和在金融市場上都顯現出通貨膨脹預期增高。「這些增加正開始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一種通貨膨脹心理，而這種通脹心理程度，是我自一九七零年代和一九八零年代早期以來從未見過的。」

他甚至表示，在預期未來通貨膨脹「有問題」的情況下，美聯儲必須準備好有序的提高聯邦基準利率。

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在同一日也指出，美國經濟已轉向較受通脹影響的階段，進口物價持續上漲，海外薪資也同步上揚，這些都增加了通脹上漲的壓力。

FED新舉措穩定信心

在貨幣政策和美國政府實行刺激經濟財政政策的作用下，美國經濟第一季度尚未滑入負增長。但隨著通貨膨脹預期上升且住房市場仍未見底、法拍屋大增的情況下，第二季度仍可能陷入衰退。包括美聯儲（FED）主席伯南克和前主席格林斯潘等均表示經濟在今年下半年才有可能回升。

在目前經濟持續低迷，個人收入減少，物價上漲之時，五月份美國政府開始寄出的退稅支票，對穩定消費者開支無疑雪中送炭。

對於美聯儲來說，前期的諸多努力終於略見成效，金融市場參與者們目前相信，最糟糕的信貸危機已過，金融市場趨於穩定。但住房市場崩潰尚未緩和，銀行隨時可再緊縮信貸，此時，通貨膨脹預期心理又漸起，保護金融市場參與者的信心和消費者信心，又讓中央銀行的官員們煞費苦心。

五月二日，美聯儲宣布了舒緩信貸市場危機的三項新措施，繼續以不同的手段增加銀行體系的流動性。這些措施包括把面向合格儲蓄機構的定期拍賣工具（TAF）的拍賣資金規模擴大50%到750億美元。第二是把美歐央行之間的貨幣互換額度提高三分之二，從200億美元提高到500億美元，並提高FED跟瑞士央行的貨幣互換額度。第三是同意擴大貸款拍賣時可接受的抵押品種類別。

與此同時，伯南克還呼籲美國國會採取措施緩解法拍屋激增的局面，防止住房危機最終擴大到整體經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