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齐先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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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是世界最长的河流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人类文明发源地。尼罗河的下游除了孕育了古埃及文明之外,也和目前世界上最重要的几个宗教有密切关系。尼罗河的上游,同样充满了各种神秘色彩。生物学家在东非的肯亚发现了据说是最早的人类化石,因此许多人断定,人类最早的祖先,发源于非洲东部。
在中世纪的欧洲基督教世界,一直有非洲黑基督徒的传说,欧洲人对此入迷如痴。而黑基督徒的居地,正是东非的衣索比亚(埃塞俄比亚)和苏丹。
近两年,世界关注焦点之一的达尔富尔(Darfur),正处于东部非洲的尼罗河上游地区。在这里,种族、肤色、文化、宗教等各种问题错综复杂,历史恩怨纠缠难解,再加上现实政治中世界大国的各怀鬼胎,使得达尔富尔冲突成了二十一世纪最新的一项“人道灾难”。
清晨四点多,居住在撒哈拉沙漠南部的达尔富尔的黑人村民们大多都还在沉睡,也有早起的人在祷告,四周是静静的黎明。突然,一辆辆越野车出现在村头,有时还有MI-24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紧接着冲过来一大群骑着马和骆驼,穿着制服、戴着军帽或缠包头的阿拉伯人。他们手拿AK-47、G-3冲锋枪和火箭榴弹,见人就杀,见房就炸。霎时间,爆炸声、枪声、叫喊声、哭声响成一片。
“金戈威德来啦!逃命啊!”人们惊慌失措的哭喊着,但一切都晚了。面对全副武装的入侵者,村民们赤手空拳,毫无自卫之力。就听见那些阿拉伯人喊到:“这不是你们的地方,我要让你们统统成为穷光蛋!我们要消灭努巴(黑人)!你们是托拉博拉,苏丹解放军和你们是一家人。达尔富尔人是奴隶,杀了他们!”。
不一会,村里的成年男人们都被杀死了,只剩下哭泣的孩子和吓呆了的女人。有时兽性发作的入侵者会当场强奸和轮奸家中的女主人和少女,有时会把她们连同孩子一起抢走,供日后慢慢“享用”,或是被卖去当奴隶。
入侵者还会把孩子扔进火堆里活活烧死,让绝望的母亲们在火堆旁号啕大哭,在西部的乌尔巴特村、塔拉贝巴村、坦纳科村、曼加萨村和坎居村就曾发生五起这类事件。遇到入侵者“心情”好时,他们会玩弄一些“游戏”:挖掉黑人青年的双眼,强迫他在失明下奔跑,然后拿他当活靶子比赛射击本领。入侵者还把村民钉在十字架上活活折磨死。
能拿走的所有财产都会被入侵者带走,包括粮草、饲养的各种牲畜、做饭用的锅碗瓢盆,临走前还会放一把火,把带不走的东西全部烧光。
这种四年来在苏丹西部的达尔富尔(Darfur,达佛)上演的悲剧,可以在二零零五年联合国调查报告中随处可见。
阿拉伯语Darfur这个“富尔人的家园”此时却面临被逐出家园的灭顶之灾。根据联合国的报告,二零零三年以来,这个面积二十五万平方公里,人口六百万的西部地区,已有四十万人死于战火,四千个村庄被夷为平地,三百万人失去家园,沦为无衣无食的难民。
逃到难民营里精疲力尽的儿童。(Getty Images)
被掠夺蹂躏后的民村,只剩一片灰烬。(Getty Images)
二零零七年二月二十一日,难民营里饥饿的人们在分享食物。
(Getty Images)
政府与反抗军的对抗
达尔富尔冲突的由来十分复杂,政治、宗教、种族、经济等诸多矛盾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最后演变成了如今被世人称为“种族灭绝”的屠杀。严格的说,达尔富尔冲突不仅仅是种族灭绝这一方面的表象,各种矛盾的交织都在促成悲剧的发生。
冲突双方的其中一方是由巴希尔军政府控制的由苏丹政府招募和支持的,被称为金戈威德的阿拉伯民兵;另一方是达尔富尔当地呼吁政府给予平等待遇,使其共享政治经济权益的反抗组织,其中以“苏丹解放运动”(SLM)和“公义平等运动”(JEM)两大组织为首。然而冲突中,死伤最大的却是无辜平民。
达尔富尔地区的人口以非洲黑人族裔的农业定居部落和一些阿拉伯游牧民族为主。起初各部落之间,包括黑人和阿拉伯人之间并没有太大冲突。与苏丹第一和第二次南北内战不同的是,达尔富尔交战双方以及受株连的平民都是穆斯林信徒,通用阿拉伯语。
八十年代日趋恶化的干旱和沙漠化,使当地原本紧张的水资源日趋短缺,寻找牧场和水源的阿拉伯牧民常常侵入黑人农民的田地和果园,导致流血冲突。各部落间的纠纷也在增加。以前,部落间冲突由部落首领和平解决,而尼迈里执政时废除了部落制,由中央政府任命地方官员,结果往往使矛盾加剧。同时,一些外国政府向该区域提供了大量军火。到巴希尔军政府执政时,西部反抗力量也开始发展起来。
达尔富尔的“苏丹解放运动/解放军”成立之初名叫“达尔富尔解放阵线”,重点是争取达尔富尔人的权益,后来模仿南方的“苏丹人民解放运动/解放军”,把议程扩大到整个苏丹。“正义与平等运动”在其〈黑皮书〉宣言中提出要平等分享权力和财富。这两个反抗组织的主要成员都来自富尔、马萨利特和扎格哈瓦三个黑人部落。
到了二零零二年,持续近二十年的第二次南北内战进入尾声,南北双方举行了停火谈判,就共同分享政治和经济权益达成了妥协,特别是分享出售石油所得的经济利益和在国家议会里的席位。然而由于达尔富尔人的利益没有得到考虑,当地反抗组织认为,武装斗争显然能使与政府的谈判取得丰厚的收获,于是西部武装斗争开始了。
冲突的开端一般认为是在二零零三年二月二十六日,反抗军攻击了一个乡村警察所,政府军派出飞机轰炸。四月二十五日,反抗军出动三十三部丰田陆地巡洋舰汽车,攻击区首府法希尔(al-Fashir)的军事要塞,摧毁了政府军数架安托诺夫轰炸机和战斗直升机,俘虏了不少士兵、飞行员,包括一名空军少将。这是二十多年内战中政府军遭受的最大打击。
随后几个月里,反对派赢得了三十多场战斗的胜利。当时苏丹南北第二次内战还未结束,许多政府军部署在南方,加上对付东部反抗势力,以及政府军不适应在西部沙漠地带打游击战,于是政府军改变策略,把大量军事资源提供给达尔富尔当地的阿拉伯牧民民兵,使其成为一支准军事部队,替自己对付反抗组织。不少阿拉伯民兵拿政府工资,出击时政府军派空军配合。
拥有较好装备的阿拉伯民兵很快占了上风,他们藉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冲突中反对派内部也互相厮杀,结果导致了十分混乱的局势。
国际社会的谴责
二零零四年四月八日在乍得政府的中介下,苏丹政府与JEM及SLM签署了《四月八日人道停火协约》,然而JEM中一个派别拒绝停火。七月,非洲联盟派出七千人的维和部队,监督停火协议的执行。然而停火协议并未能阻止阿拉伯民兵对黑人村民的烧杀掠夺,难民营的人数反倒急速增长。
二零零六年五月五日,在非洲联盟的调解和冲突各方的参与下,《达尔富尔和平协定》出台,但只有政府和SLM的一个派别签署了该协议。阿卜杜勒领导的SLM与JEM没有签字。协议前,由于各方谋求在谈判中取得更大优势,达尔富尔的暴力行动再次升级。协议后,冲突各方侵犯人权和〈国际人道主义法〉的行为反增无减。
据统计,自二零零三年二月起,达尔富尔已死亡四十万人,平均每天五百人,三百万人被迫离开家园,
80%的五岁以下儿童严重营养不良,每天有许多孩子死去,而人道救援机构只能接触到20%的地区。
二零零六年八月三十一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第一七零六号决议,决定增派一万七千三百名联合国维和部队进入达尔富尔,苏丹政府称此举是“入侵苏丹”而反对该决议。十一月十六日,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提出了“安南三阶段方案”,苏丹口头上接受了此方案。二零零七年七月三十一日,联合国安理会一致通过第一八六七号决议,决定向苏丹达尔富尔地区派遣大约两万六千人的联合国和非盟混合维和部队,这是联合国迄今最大规模的维和行动。
二零零七年四月二十九日,达尔富尔冲突爆发四周年之际,作为全球抗议行动的一部份,伦敦举行了大规模游行,呼吁各国首脑行动起来,尽早结束达尔富尔冲突。抗议人士用近万个红色玻璃计时沙漏代表当地流血事件到了最后必须停止的时刻了。(Getty
Images)
苏丹与中国
苏丹与中国有着特殊的微妙关系。早在二零零零年苏丹第二次内战结束之前,美国及欧洲许多国家针对苏丹人权状况的恶化,开始了对苏丹的贸易制裁,欧美公司远离了苏丹。而中国、马来西亚、印度、科威特等亚洲国家乘虚而入,使苏丹外资从二零零零年的一亿多万美元剧增到二零零六年的二十三亿美元。
特别是一九九九年苏丹红海发现油田后,中国大举投资苏丹,在经济上给了苏丹军事独裁政府大输血。目前中国是苏丹的最大投资者,中石油占有苏丹最大石油公司大尼罗河40%股份、喀土穆炼油厂、石化厂各50%和95%股份。出口中国占了苏丹总出口额的55%。此外,中国还向苏丹提供了大量的物资援助。苏丹政府利用这些收入的80%来购买武器,其中大部份武器来自中国。
在政治上,二零零三年在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上,美国被淘汰出局,而掌管联合国人权委员会的主席却是人权恶劣的利比亚。利比亚做了人权主席,苏丹的人权问题自然没人谴责了。外界评论说,这项意外的选举结果不得不归功于中国在联合国的“银弹外交”。
出于保护其石油进口渠道的畅通以及出售武器牟利的双重利益,中国几次在联合国安理会上投弃权票或反对票,阻止英、美等国试图停止达尔富尔种族屠杀的努力,使国际救援苍白无力。有评论说,苏丹不怕美国,但苏丹怕金主的惩罚,一旦中国等金主放弃保护苏丹,苏丹军事独裁政府就会有所收敛,否则,它会一意孤行到底。
目前中国是苏丹的最大投资者,还向苏丹提供了大量的援助物资。苏丹政府利用这些收入的80%来购买武器,其中大部份武器来自中国。
派遣在苏丹的非洲联盟维和部队士兵。(法新社)
二零零七年四月二十九日,苏丹首都喀土穆出现沙尘暴,像一堵厚厚的城墙。(法新社)
达尔富尔与北京奥运会
二零零七年四月二十九日星期天纪念达尔富尔种族屠杀四周年之际,全球示威者比比皆是。在斯德哥尔摩、布达佩斯、拉各斯、柏林等各大城市都举行了抗议示威活动。
在伦敦,示威者们在市中心的广场安放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大玻璃计时漏斗,里面盛放象征达尔富尔人民流出的鲜血的红色液体。
在华盛顿,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慈善大使、好莱坞女演员米娅.法罗发出了最强的女高音。法罗说,“达尔富尔暴行的继续绝对不能让北京奥运正常进行。”此前,《华尔街日报》刊登了法罗和她十八岁的儿子、耶鲁大学法律系学生罗南.法罗写的〈种族屠杀的奥运会〉,他们把北京奥运会称为“种族屠杀的奥运会”。
文章特别提到可能受邀成为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和闭幕式的艺术顾问--美国著名电影导演斯皮尔伯格。米娅表示,斯皮尔伯格先生在一九九四年建立了二战大屠杀历史真相基金会。他是否意识到中国正在资助达尔富尔的大屠杀?难道斯皮尔伯格先生真的想让历史记住他是北京奥运会的里芬斯塔尔吗?”
里芬斯塔尔是德国最美丽、最有才华的女演员之一,她也是希特勒最欣赏的女导演。一九三四年,希特勒亲自邀请里芬斯塔尔为纳粹党的纽伦堡党代表大会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名为《意志的胜利》。一九三八年,里芬斯塔尔又拍摄了她的另一部重要影片《柏林奥运会》,这也成了她的经典之作。影片获得了四个大奖,同时也成了她一生的污点。二次大战结束后,里芬斯塔尔同时受到美国和法国的指控,被定名为纳粹同情人并被逮捕。她的导演生涯随着第三帝国的覆灭也永远结束了。
斯皮尔伯格被公开称为“美国的里芬斯塔尔”,显然给了这位导演很大的压力。四天后,斯皮尔伯格给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写了一封信,谴责苏丹达尔富尔地区的种族屠杀,要求中国政府行使其在该地区的影响力,“结束那里的人类所遭受的痛苦”。斯皮尔伯格说,“在那些呼吁中国改变苏丹政策的声音中,我也想加入自己的声音。”
除此之外,美国一百零八名众议员也向胡锦涛提交了措辞强烈的信,要求中国立即采取行动制止达尔富尔的暴力冲突事件。信中说:“国际社会已经在努力,不过,除非中国也努力确保苏丹政府接受最佳、最合理的和平方式,历史将认为你的政府在资助种族灭绝的罪行。”信中也警告,如果中国无法制止苏丹政府在国内施暴的行为,中国的形象在北京奥运前夕将蒙受负面影响。
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下,北京对苏丹的态度有了明显转变。中国政府特使、外交部部长助理翟隽随后前往苏丹。对一贯声称在国际关系中奉行不干涉内政原则的中国政府来说,翟隽的苏丹之行无疑是一个罕见的举动。然而有评论家指出,中共此举只是为了确保奥运而实施的权益之计,是否真能帮助结束达尔富尔危机,人们还在拭目以待。
目前,国际人权组织除了把北京奥运和国际政治联系起来外,有人还提议对北京奥运会赞助商的商品进行抵制,从而向中国政府施加更大的压力。据悉,国际组织计划抵制松下公司、通用电气公司、可口可乐公司、美国运通、麦当劳、强生等北京奥运赞助商的商品。他们建议民众把呼吁结束达尔富尔种族屠杀的标志贴到这些商品上,然后把这些商品送回货架。
在今年五月一日布拉格举行的声讨共产主义罪行大会上,捷克总统、瑞典总理都批评共产主义在欧洲及全球犯下的滔天罪行。会上有人建议发动十万名观众到北京参观奥运,在奥运开幕式时公开亮出事先带入场的抗议背心,上面书写标语“种族灭绝的奥运会”和“抗议北京侵犯人权”,看中国警察如何在亿万电视观众面前捉人。
早在几十年前,美国的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以及印度圣雄甘地,都身体力行地开创了一条和平的非暴力抗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