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三世纪，缅甸南部受到印度文化洗礼的孟人，把锡当河河口地区变成了上座部系小乘佛教的中心地，佛教由此渗透到缅甸内地，后经由蒲甘王朝的极力推行，缅甸成为一个佛教国家。在缅甸的5,540万人口中，佛教徒大约有四千三百万到四千五百万。

仰光，在缅甸语中为“战争终结地”之意，因此仰光也被称为“和平之城”。缅甸到处都有佛教寺院，街头也随处可见身穿黄色和橙红袈裟的和尚及尼姑，佛教在缅甸人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到缅甸旅游的游人，对缅甸佛塔的金碧辉煌、高大壮观和数量之多最为惊叹。在缅甸六十七万多平方公里的国土上，佛塔如林，寺庙如星，这正是缅甸灿烂佛教文化之魂，因此缅甸亦被称为佛塔之国。

缅甸最著名的佛塔，是仰光的瑞达高大金塔，这是仰光最具代表性的景点和城市的标志，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它与印尼的婆罗浮屠塔、柬埔寨吴哥寺并称为东南亚三大佛塔之一。塔高一百一十米，是市内最高点。经千百年来佛教徒的捐献，塔表面涂有超过三十吨的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塔下寺庙门前有缅式狮身人面像，别具一格，这是缅甸佛塔的代表之作。

二零零七年九月，缅甸佛国和平之城内的这座大金塔，一时竟成全球焦点。

在这里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参加抗议的佛教僧侣，清一色的光头和深红色僧侣服，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红线，从市中心一直延伸到大金塔。而僧侣的两边站满了喝采和保护他们的仰光市民。有数据说，缅甸参加示威的僧人有约四十万人，这和缅甸军政府拥有士兵的人数差不多。

在缅甸已经执政超过四十年的军政府，拥有数十万装备到牙齿的武装部队，而且绝不禁忌使用这些张牙舞爪的暴力，而僧人们有的，却是和平的意志和缅甸全社会精神权威的威望。

人们不禁要问，是什么惊动了寺庙中离世静修的僧人？

佛教僧侣呼唤“民主”

缅甸位于中南半岛的西部，在西藏高原和马来半岛之间。西北与印度和孟加拉接壤，东北与中国为邻，东南与老挝、泰国毗邻，西南濒临孟加拉湾和安达曼海。自一九八八年九月以来，这个国家一直被目前的军政府统治。

今年八月中开始的零星和小型的抗议，直接导火线是官方宣布燃料价格上涨200％以上，许多普通缅甸人的生活陷入困境。抗议由一九八八年的学生运动领袖组织，规模较小。军政府当局逮捕了很多学生领袖，并派出便衣殴打示威者。九月五日，军队因为向一群在木谷具（Pakkoku，离曼德勒很近的一个中部城市）的中心城区朝进行抗议活动的僧侣们开枪，招致了佛教僧侣们的愤怒。

僧侣们要求当局道歉，并给出九月十八日的截止时间。当局在截止日期前没有道歉，僧人们走上街头抗议，并宣布不再接受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State Peace and Development Council, SPDC）成员及他们家人的布施。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是缅甸军政府的领导组织。

开始的时候，抗议的僧侣们诵读的是经书中的米塔（Metta，爱和良善的意思），并且不鼓励非僧侣加入他们。然而从九月二十二日开始，缅甸和尚联盟（All Burma Monks Alliance）号召人们“与邪恶军队独裁和平抗争”。僧人们的口号也从祷念变成了呼唤政治改革：“民主！民主！”

同一天，僧人和居士来到被软禁的昂山素姬（Aung San Suu Kyi，又译翁山苏姬）住所门口。她是缅甸人为民主抗争的标志性人物，是缅甸最大的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National League for Democracy）的领袖。虽然昂山素姬不能出门，但她含泪向示威者们问候。

九月二十五日，军方宣布宵禁，晚九点至早晨五点间不允许居民外出。九月二十六日晚，军政府袭击了全国的寺庙，包括仰光和曼德勒两个最大的城市，并导致更多僧人死伤。

九月二十六日晚，军政府袭击了全国的寺庙。（US Compaign For Burma）

九月二十六日晚，军政府袭击了全国的寺庙，导致更多僧人死伤。图为一名气绝多时、全身浮肿的僧侣被遗弃在河边。（US Compaign For Burma）

僧侣从参与到主导

按照华人世界的一般理解，佛教僧人离世修炼，大多是不问世事的。然而是什么因素把缅甸的佛教僧侣们推入了政治抗议的核心，而且成为领头的群体？

美国缅甸运动（US Campaign for Burma）的发起人之一缅甸人安定（Aung Din）告诉《新纪元周刊》记者，在缅甸，佛教僧侣人数很多，全靠缅甸民众布施，所以出于对施主的回报，缅甸僧侣一直都不同程度地参与世间之事。

一九八八年的大规模民主抗议也是开始于人们对经济的不满。当时军政府突然取消了大面值钞票。对经济的不满发展为一场政治运动，其中学生们和僧侣们扮演了主要的角色。

安定认为，一九八八年的民主示威中，学生们组织得很好。出于僧侣在社会的威望的考虑和学生们的优秀表现，僧人只是扮演主要角色，但没有领头。一九八八年后，军政府解体了很多大学，把大学办到了偏僻地点。同时，当局大幅提高学费，导致学生们为凑够学费而辛劳，没有精力顾及其他方面。

安定介绍，对缅甸僧侣来说，维护佛教的尊严一直是很重要的原则。九月五日当局向僧人开枪而且拒绝道歉，使得僧侣们除回报施主，希望帮助他们减轻痛苦外，又多了维护尊严的诉求。他们认为政治改革是达成以上两个诉求的唯一途径。

军政府分裂？

有舆论猜测，这一次缅甸军政府没有在示威开始后立刻开枪，而是有几天保持沉默，是否显示缅甸军政府相比二十年前相对克制的态度。对此，美国缅甸运动的发起人之一杰瑞米．伍卓姆（Jeremy Woodrum）向本刊记者表示，其实丹瑞政府（丹瑞是军政府的首脑）这次表现和上次没有什么不同。一九八八年他们也是等了几天才动手的。伍卓姆认为，等待几天是因为军方要统一意见。

他说，这次的不同点有两个。一个是由于技术的发展，手机、英特网等使缅甸血腥镇压的消息迅速传遍世界各地。另一个是，二十年前，国际社会没有像今天这样关注亚洲事态。

他透露，近期该组织得到的消息甚至包括军方火化尚未完全死亡的示威民众，以及军方袭击寺庙后地板上有血迹的图片。美国有线电视台CNN也于近期播放从缅甸偷送出来的警察殴打示威民众的录像。

伍卓姆本人是一九九七年在华盛顿DC与昂山素姬已故的丈夫麦克．埃利斯（Michael Aris）见面后，开始关注缅甸问题的。

一名拒绝透露姓名的前陆军上校在曼谷接受采访时说，由于他无法接受向僧侣开枪的命令，所以逃亡到了泰国。泰国的媒体报导说，这位已经在军政府中服役二十一年的军官表示，其他士兵也表达了不得不向僧人施加暴力的悔恨之情。

这位前陆军上校表示，大多数缅甸的士兵是佛教徒，他们对毒打和逮捕僧人感到极为不满。他说，士兵们必须为是否执行命令作出自己的选择。

在缅甸，僧侣被视为代表最高道德权威的人，受到民众的广泛尊敬。为抗议燃油价格急剧上涨，僧侣在各地举行了小规模游行示威。上周初，成千上万的普通民众加入了有着数千僧侣的示威行列，使得抗议活动声势浩大。

有消息报导说，缅甸军政府高层就开枪镇压佛教僧侣的问题出现了分裂。

美国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教授、前任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顾问麦克．格林（Michael Green）在采访中表示，大部份缅甸人口都是信佛教的，包括很多军方的人。目前的僧侣革命不能说没有影响。而且丹瑞（缅甸军政府首脑）正显示出非理性的个性，如给女儿办超豪华婚礼，两年前一夜之间把政府从缅甸仰光迁到仰光以北两百五十英哩的印马纳（Pyinmana）等。这些都令年轻军人难以信服丹瑞领导缅甸是天意。

但是，缅甸军方中下层大多没有受过教育，除了参军使他们觉得可以在社会中有权力外，他们没有其他的途径。所以年轻一代虽然没有一九八八年的经历，因而没有军方资深一代那么强硬，但是他们还是忠于他们的领导。而且如果他们不听命令，也可能会遭到伤害。

格林认为，说缅甸军方内部有间隙，应该是人们的希望，但目前仍然缺乏确实的证据。

缅甸军政府从九月二十六日起再度采取镇压行动，仰光街头军人荷枪实弹。（法新社）

军政府彻底丧失民意基础

僧侣革命可能带来缅甸政权交替吗？还是会像一九八八年的示威一样，虽持续很久，但最终被消音？

曾在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任职的格林表示，近代历史表明，如果集权政权把人们逼上街头了，这种情况可能导致政权更替。他认为，这不代表美国行政部门扶持政权更替，但此时国际压力扮演着重要角色，甚至会决定目前缅甸军方政权的未来。

安定表示，他相信这次的示威最终会导致缅甸军政府的崩溃。因为在佛教国家中，杀害佛教僧侣是不可饶恕的，军政府犯下这样的罪行，已经彻底失去了缅甸的民意。至于军政府倒台的时间，他表示很难说。他认为，缅甸人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下一步是国际社会应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伍卓姆则认为：“很多缅甸人希望美国入侵缅甸。这就代表他们愤怒和绝望的程度。他们对中国很愤怒，对印度很愤怒，对东南亚国家协会（ASEAN）很愤怒。这些政府和政府组织帮助缅甸军政府镇压缅甸人。”

军政府背后的阴影

美国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教授、前任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顾问麦克．格林（Michael Green）在采访中提到，他一九九六年去过缅甸第二大城市曼德勒（Mandalay）。当时曼德勒就被称为中国城。主要的投资、漂亮的房子和设施等都是中国人开的，中国人拥有的。在十一年后的今天，情况更是如此。从缅甸到中国的石油管道帮中国减少海上能源传输线可能受到伤害的风险。

自一九八八年九月起，国家法律秩序委员会（State Law and Order Restoration Council, SLORC）（缅甸军政府的旧名字）就把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领袖昂山素姬软禁起来。尽管一九九零年缅甸进行了选举，全国民主联盟赢得了新议会超过80％的席位，军政府无视选举结果，通过镇压依然维持其统治。

国际社会没有在政策上达成一致。西方国家政府和组织主张制裁缅甸，但缅甸的邻居们却想通过“建设性的合作”来推动军政府改革。美国限制美国官员与缅甸军政府的来往，并启用强制性贸易和投资限制。欧洲也主张缅甸实行政治改革。但大多数亚洲国家扩大了对缅甸的贸易和外交合作，特别是一九九七年授予缅甸东南亚国家联盟（ASEAN）的完整会员资格。

十多年过去了，欧美对缅甸的制裁没有起作用。相反，制裁带来的空白被东南亚国家、中国和印度积极填补。

在九月二十七日大规模血腥镇压在缅甸开始后不久，流亡北美的缅甸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中国大使馆和领事馆。在美国三藩市、华盛顿等大城市和加拿大的中使馆或中领馆前，都有缅甸的非政府组织的抗议活动。

他们认为，中共在缅甸当今局势中要负相当的责任。在历史上，中共曾经通过支持缅甸共产党来影响缅甸，八零年代缅共基本解体，中共又通过支持丹瑞集权军政府来帮助军政府镇压缅甸人，同时获取廉价资源。

不健康的中印竞争

西方专家普遍认为，在与缅甸的关系方面，中国和印度开展了不健康的竞争。印度是民主国家，本来应该帮助推进缅甸民主。但九零年代初期开始，因为担忧中国在缅甸的影响以及通过缅甸影响印度洋和印度安全，印度转变了对缅政策，开始和缅甸军方交易。

中共对缅甸的精神上和财政上的支持一直是缅甸独裁军政府生存的关键。由于中共站在缅甸军政府背后，使缅甸问题复杂化。因而缅甸可以对国际社会实施经典的分裂然后瓦解的策略。

印度发现北京在缅甸填补了国际社会制裁带来的空白后，开始在与缅甸军政府经济和军事合作方面，一步步效仿中共。现在印度是缅甸的第四大贸易伙伴。同时，美国也发现缅甸与北韩正在加强武器方面的合作，这令美国很不安。

中共对颜色革命过敏

外界开始把这次缅甸的僧侣抗议行动称为“番红花革命（Saffron Revolution）”。

番红花是一种暗红带橘的高级香料，东南亚地区的僧袍传统上都用这种颜色。这也是继乌克兰“橙色革命”（Orange Revolution）和吉尔吉斯“郁金香革命”（Tulip Revolution）之后，国际间又一个“花果革命”。

格林认为，北京一向不愿干涉他国内政，从而在联合国安理会上不同意对缅甸采取行动。这和北京阻挡国际社会干预苏丹达尔富尔地区屠杀的情形类似。实际上，中共对颜色革命过敏，它憎恨在中亚和前苏联发生的事。

他表示，缅甸军政府把国民生产总值的40％花在购买武器上。这些武器交易大多来自中共。这些武器被直接用来镇压缅甸人。从这个角度上看，中共是在干预缅甸的内政。

美国华盛顿智库战略和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亚洲策略德瑞克．米切尔（Derek Mitchell）回答本刊记者问题时表示，做各国之间的调和经纪人是可以的，也是正面的，但北京必须做更多。听说中共私下对缅甸政府施压。但是是希望缅甸官方完成缅甸的宪法和改革进程，这些辞令不能代表什么实质的变化，更多的是寻找不用再管这个议题的藉口。

英国《泰晤士报》报导指出，缅甸军政权的镇压计画是依据中共的模式执行，采取秘密行动、威逼、心理战术、以及选择性的使用致命的暴力。

该报导说，缅甸的镇压方法直接来自中共的教科书。在仰光的外交官说，这个政治教训在于：中共对缅甸军政权的镇压难脱干系，其相关程度远比它的公开姿态更密切。

布什总统九月二十五日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宣布：美国将对缅甸军政府领袖以及其金融支持者加紧经济制裁。（法新社）

国际社会需要美国主导行动

格林和米歇尔都主张解决当前的缅甸议题，国际社会需要有美国主导的一致行动。过去二十年来，缅甸军政府一直可以逃避国际上对其人权迫害的惩罚，是因为国际社会采取不同的回应，使其有机可乘。

格林举例说，这个情况有点像醉汉在街上被邻居围住，不得不听邻居在讲什么。

两位专家在十一、十二月期的《外交事务》双月刊将发表文章，推荐美国做主导，推动五方会谈，美、中、印、日、东南亚国家协会一起讨论缅甸问题。但是白宫是否真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呢？

格林表示，在缅甸这次血腥镇压开始后，第一夫人劳拉．布什（Laura Bush）召集一些亚洲国家第一夫人商谈缅甸问题。国务院目前虽然被中东问题缚住手脚，但国务院管理国际事务的次国务卿波拉．杜波利安斯基（Paula Dobriansky）也打电话给政府外专家谘询意见。今年六月，国务院负责东南亚方面的官员在北京与缅甸军政府代表和中国代表会晤。这不是偶然的。他认为，这显示白宫已经想在缅甸问题中，把北京放在聚光灯下。

他表示，二零零四年，在他就任国家安全委员会顾问期间，白宫曾经考虑过就缅甸问题作出一些努力，当时也和不同的国家进行过初步的会谈。后来这个计画因故没有进行下去。美国国会在缅甸议题上一直有跨党派的共识。不少议员的资深助理都去过缅甸，对支持昂山素姬和缅甸民主人权有很强的个人承诺。

两位专家表示，推动五方会谈的方式，需要各方实现在一些基本的架构方面达成共识。中、印可能不易争取。但日本和东南亚国家协会可能会比较容易达成合作。中国和印度都不希望相比东南亚国家协会失去地区性的影响力，所以在东南亚国家协会与美国合作后，可能会有所松动。

推动缅甸民主化

他们建议，第一步是释放昂山素姬，第二步是确保缅甸宪法真正得以改善和实施，这方面可以通过昂山素姬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了解到。中缅印边境的少数族裔是缅甸除政治改革外，另一个长期挑战。两位专家表示，美国刚开始可能不会直接和这些少数族裔来往，而是希望通过在宪法中保证他们的权益，并通过昂山素姬的全国民主联盟的领导来与少数民族沟通。第三步是适当的制裁。但单纯的制裁或合作都不能解决问题。目前比较实际的方法是寻求与缅甸临近国家达成一致。

武器禁运是一个可取的手段。米切尔认为，针对缅甸统治层的经济制裁也可达到好的效果。他说，他发现美国冻结帐户等可以把一个国家的银行系统都造成堵塞。在新加坡、泰国等实施与对北韩在澳门的帐户那样的制裁，可以迫使这些国家与美国合作制裁缅甸。

经济制裁是维持国际注意力的一个有效手段。两位专家表示，不期待北京能帮助把缅甸军政府解体。但是缅甸议题的表现将是又一次对中国名誉的挑战。缅甸运动人士纷纷将缅甸问题与北京奥运挂钩，表示如果北京继续支持缅甸军政府，他们将致力于发动对北京奥运的大型抵制活动。

二零零七年十月一日，香港民主党人士谴责缅甸政府镇压和平民主运动。（法新社）

二零零七年十月一日，民众集会抗议缅甸军政府的暴行。（法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