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中華航空CI120的波音737-800航班八月二十日上午九時三十分，在日本沖繩那霸機場降落時起火爆炸。客機燒成一堆焦黑的殘骸，全機一百五十七名乘客、八名機組員共一百六十五名人員全部逃生，國際媒體紛紛形容是「奇蹟」。不過，華航人私下說，這實在是一種「心酸的榮耀」，因為大家都不希望有表現英勇的機會。

以中國的黃曆來說，現在正值七月份也就是鬼月，在台灣民俗中最忌諱出遠門，如今全部人員都能歷劫重生，貼切地印證「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這句話。一位羅姓旅客哽咽表示，這次的華航經驗讓他終身難忘，但是活著真好，以後會更加珍惜生命。

三分鐘內全數逃生 創航空史紀錄

此次華航空難，機上所有一百六十五人，居然能在短短三分鐘之內，全數逃生，創下大型空難無一人傷亡的驚人奇蹟，實屬罕見。除了八名機組人員臨危不懼、訓練有素外，乘客的密切配合與良好的心理素質也是要件之一，否則當飛機出現異常情況及機長下達逃離命令後，機上情形高度緊張，有人尖叫，有人哭泣，有人高喊「救命」，驚恐、死亡氣氛籠罩全機；空姐一個勁地喊「大家不要緊張」、「別慌，不要擠」，也都無濟於事。

華航這次爆炸，一下子炸毀了造價七、八千萬美元的飛機，整架飛機只剩下殘骸，看起來慘不忍睹，機首還看得出來，機身已燒成大窟窿，機尾最誇張，就像是千年風化的殘骸癱在跑道上。白色烤漆成了黑色焦炭，就只剩華航的梅花標誌一枝獨秀，不過為了不讓來往那霸機場的國際旅客留下「華航又出事了」的印象，那朵梅花也被塗掉了，據華航說：「這是國際慣例」。

不同於歐美媒體樂觀地以「快樂結局」、「奇蹟」來形容華航意外，日本媒體的態度卻相當嚴謹。日本報紙媒體認為華航服務好，但是飛安紀錄糟糕，尤其日本NHK電視臺更罕見地以「事故頻頻」來形容華航。連主播也面色凝重，呼籲及早找到事故原因。

日本國土交通省的調查指出，華航在事故時外洩燃燒的油量約達二千五百公斤，是台北至那霸單程飛行耗油量的百分之七十八。多位那霸機場人員作證指出，事故發生當時，在連接引擎與右機翼的懸掛裝置「派龍」附近，燃料如瀑布般流出，擴散在停機坪表面，由於高熱氣引爆而形成火海。

根據搭乘這架飛機的旅客陳述表示，這架飛機在降落時，機長已經透過廣播表示，飛機出現狀況，在停好飛機時需要做緊急地疏散下飛機，而多位旅客也都表示，降落時曾看到飛機在冒煙。不過華航表示，飛機是在降落於滑行期間，由地勤人員看到飛機正在起火，因而通知機長，機長立刻做緊急的疏散處理，並以滑梯下滑的方式到停機坪來做疏散。

「飛機爆炸前，我們先聞到一股重油味，接著機艙內開始冒煙，此時機翼已經起火，空服員趕緊打開艙門，大夥跳下逃生氣墊，死裡逃生。」一位從那霸機場歷劫歸來的賴姓旅客說，她真地嚇壞了，短期內不敢再搭飛機。出發前夕，做事一向小心謹慎的她打破一只盤子，當時心裡一直犯嘀咕，以為是不好的徵兆，一度想取消假期。如今想起來，盤子碎了，反而暗喻著「碎碎（歲歲）平安」的吉兆。
　

上圖：中華航空CI120的波音737-800航班八月二十日上午九時三十分，在日本沖繩那霸機場降落時起火爆炸。(法新社/Getty Images)

下圖：造價七、八千萬美金的飛機，整架飛機只剩下殘骸，看起來慘不忍睹。(法新社/Getty Images)

一枚螺絲帽脫軌 飛機化烏有

造成這起重大空難的元兇，據台灣飛安會與日本航空鐵道調查小組二十三日公布的初步調查結果，查出飛機在下降時，右翼前緣第五號翼前縫條（slat）的止檔螺帽「脫軌錯位」，刺穿後方油箱，三公分大的破洞使燃料順著翼前縫條滑軌噴落，淋到高溫引擎引發燃燒。

日方公布的照片清楚看出，失事班機的五號翼前縫條，其中一根帶動滑軌的螺帽，已經完全離開軌道，且在飛機完成降落程序要收回翼前縫條時，螺帽向後擠壓，才把油箱弄破。飛安會執行長楊宏智說，這是飛機瞬間大量漏油、火燒機的「最大元凶」。該螺帽比成年男性的拇指還大，油箱破洞雖只有三公分，卻足以瞬間大量噴出儲油。

楊宏智指出，造成翼前縫條螺帽錯位的原因，可能包括設計不當、製造瑕疵與維修問題，但換錯零件「可能性非常低」，民航局長張國政則說不可能。飛安會並進一步說，波音同型飛機已發生過兩個案例，都是五號翼前縫條「凸槌」，情況與華航這次一模一樣。至於失事班機漏油後，是遇到哪一部份裝置造成大火？楊宏智表示，五號翼前縫條旁下方就是右翼二號引擎，極可能是上千度的引擎與其熱氣和漏油結合，引發火苗。

經歷九死一生的華航旅客幾乎都已返台，他們記起事發當時的狀況表示，是旅客先發現機翼下方冒煙，機組員才進行疏散動作，雖然抱怨華航有改進的空間，但也有人肯定當時的危機處理。其中機長猶建國是在確認所有乘客機組員離開飛機後，在爆炸前五秒鐘才跳出飛機，是這次華航意外無傷亡的關鍵人物。
　

上圖：歷經生死關卡，猶建國見到趕到機場送花迎接的岳母及女兒激動地擁抱。（法新社/Getty Images）

CI120正副駕駛：在合作下讓傷害減低 華航琉球那霸機場班機爆炸事故的CI120正副駕駛猶建國（左）與曾大為，二十一日返國，兩人在記者會中相擁，強調在彼此合作下，讓意外傷害減到最低。（中央社）

機長最後跳機

五秒後飛機爆炸

現年四十八歲的猶建國，在華航服務六年，擁有七千八百七十四小時的飛行紀綠。他自空軍官校畢業後，在一九九八年間擔任台灣總統空軍一號的副駕駛，在服役期間，載著當時的總統李登輝與副總統連戰飛遍全台灣，對於總統專機內部功能相當熟悉。此次那霸出事的華航機剛好與總統專機同款式，在爆炸意外的緊要關頭中，猶建國沉著冷靜處理，空軍一號的經驗或許就是最大關鍵。

在劫後餘生的首場記者會上，人們問及猶建國跳下飛機那一刻的感受，猶建國的回答出人意料：「腦中一片空白！」他把功勞歸於他人，稱讚華航CI120航班全體機組人員是最勇敢、最稱職的組員，他們接獲指令後精準地執行撤離動作並離開飛機，「沒有他們，我沒有機會可以站在這邊向大家致謝」。猶建國同時讚揚乘客，「我要感謝飛機上的乘客冷靜配合，因為，只要有任何一人的延遲，情形不會是如此」。

從發現飛機出現緊急情況，到機長下達指令，組織人員逃離，及所有人員平安脫險，前後不到三分鐘。而乘客及部份機組人員從充氣滑梯火速逃離的時間，竟然不到九十秒。飛機上三個級別最高的「官員」是最後告別死神的，按先後順序逃離飛機的依次是：座艙長康立美、副機長兼副駕駛曾大為、機長兼正駕駛猶建國。不難看出機組人員有著崇高的敬業品質、犧牲精神，他們把生存的希望盡最大可能讓給乘客，把自己置於最危險的境地。

歷劫歸來的旅客在機場看到接機的親人時，瞬間恐懼化成淚水，雖然華航給予經濟艙乘客每人六萬五千，商務艙每人八萬的「行程慰問金」，但對部份旅客有意求償「精神損失」，華航表示給慰問金已經包含精神賠償費，是深具誠意的作法，暫時沒有其他方案。

雖然有人抱怨這樣的理賠連買化妝品的錢都不夠，有些表示還要與華航再做溝通，但是絕大部份的旅客則認為，能活著就是幸福，錢是身外物，不必斤斤計較，尤其是，他們剛死裡逃生，認為錢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