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楊偉華（美國阿拉巴馬農工大學食品和動物科學系副教授）
中國食品污染問題目前還在繼續延燒。美國已經擴大對中國進口食品的檢驗，加拿大也發現有60噸經由美國進入該國的中國有毒植物蛋白原料已經被製成魚食而流向57個漁業養殖場，緊急回收這些毒飼料已勢在必行。
鑒於中國食品污染問題正走向國際化和越來越多的醜聞被曝光，本文將對中國出口食品的安全現狀做一分析。分析主要從中國鯰魚進口美國因含違禁藥品而受阻一事著手，著重探討鯰魚在中國和美國所面臨的食品安全問題，為讀者提供一個中國鯰魚問題的全方位解釋。
中國鯰魚概況
從中國進口到美國的鯰魚（美洲鯰） ，溝鯰，屬於鯰形目，為淡水溫性魚類。它是美國主要淡水養殖品種之一，其產量超過美國淡水總產量的一半以上。
該魚具有適應範圍廣、抗病力強、生長快、產量高、易飼養、肉質鮮嫩、容易捕撈等特點，適合中國大部份地區養殖，於是在1984年由湖北省水產研究所引進1,500尾，1987年人工繁殖成功，共孵化出50萬尾魚苗，向15個省（市）的科研、生產單位引種試養。經過20多年的養殖推廣，目前已在中國大面積養殖。
中國鯰魚以池塘養殖為主，輔以網箱養殖、流水養魚等其他養殖模式，全國年產量超過15萬噸。在2003年以前，中國鯰魚基本上是以鮮活魚的方式在國內消費，但從2003年開始，中國鯰魚開始進行簡單的粗加工，主要有凍魚片和魚肚，並開始向美國出口，到2005年1月占美國市場6%，並且有逐年加大的趨勢，尤其在原先占有美國鯰魚市場26%的越南鯰魚被判傾銷後，中國鯰魚出口美國的態勢更加興旺。
美國鯰魚市場分析
美國鯰魚養殖技術發達，養殖水準高，它是美國最大的魚類製品之一。美國的鯰魚生產在2000年已達到近27萬噸，但之後產量有所下降。據美國農業部統計，在2005年，4個主要生產州（阿拉巴馬、密西西比、阿肯色和路易士安娜）的產量總和為16.9萬噸（37,205磅）。美國各種鯰魚加工產品總計超過13.5萬噸，每年人均消費超過0.49公斤，加工廠獲得的總收入約7億美元。
自1986年以來，美國人平均鯰魚消費量翻了一番，繼金槍魚、三文魚、鱈魚之後排名第4位，並且市場份額還在遞增。2003年越南鯰魚被美國定為傾銷，進口關稅被提高，其產品已失去競爭力，美國因此出現至少2至3億美元的市場空缺，給中國鯰魚出口提供了巨大機遇。同時中國鯰魚片的加工成本僅為美國的一半（美國生產一磅魚片的加工成本為65美分，而中國則需35美分），而中國鯰魚在美國市場上的批發價也比美國出產的鯰魚每磅至少低75美分，這也成為中國鯰魚出口美國的優勢。根據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的漁業服務處提供的數據，中國鯰魚進口從2005年的173萬公斤（380萬磅）增加到2006年的近773萬公斤（1,700萬磅）。今年頭兩個月，中國出口到美國的鯰魚數量較去年同期增加了727%。
由於中國鯰魚的安全問題和FDA對海產品的測試不足，美國南方蝦業聯盟要求州政府出面增加對所有進口蝦的檢驗頻率。圖為安徽合肥一漁貨市場內販賣小龍蝦的漁貨商正在進行交易。（法新社）
中國養殖戶因脆弱的水體生態環境被破壞，及抗生素和化學藥物的濫用，使得產品品質、規格多數不符合出口要求。圖為河北省最大淡水湖泊白洋淀，近年來因附近水域遭污染，對漁業資源造成了十分不利的影響。（法新社）
中國鯰魚存在的食品安全問題
受目前中國整體社會環境下假藥、假酒、毒食品等道德敗壞因素的影響，中國鯰魚存在的食品安全問題頗令人擔憂。光從養殖業的技術層面來看，這些食品安全隱患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首先是在激烈競爭中，不法企業或商人利用偽劣假冒產品牟利而引發的食品安全隱患。據中國漁業網報導，中國的一些廠家為了爭取訂單，報價低到只和原料價格持平，那麼加工費、海陸運費等其他費用就只好通過退稅來抵消。
為了能夠不虧本，不僅在份量上缺斤短兩（只給80%淨重），而且將含有三聚磷酸鈉（sodium tripolyphosphate，STTP）添加劑的產品假冒非使用添加劑產品，這樣做當然在藥檢時很容易被檢測出來，毫無疑問地損害了中國鯰魚產品的聲譽。根據美國〈
聯邦食品、藥品和化妝品法案〉，「發送摻雜產品」是非法行為，任何人被發現違反這條法律，將面臨邢事訴訟和懲罰。
三聚磷酸鈉是一種防腐劑，根據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的法規sec.182.1810或歐盟95/2法規E451（i），三聚磷酸鈉可以在規定的限量內合法用於食品加工過程中，以延長食物的保質期。比如，有文獻指出，（團扇）鰩魚（thornback
ray）翅膀在12%三聚磷酸鈉中沉浸5分鐘可以延長2天的保質期。但是在西方消費者普遍對食物加工過程中保持新鮮、安全和營養特質的呼聲高漲，和對化學防腐劑普遍憎惡的今天，如果使用三聚磷酸鈉作為防腐劑，特別是在聲稱無添加劑產品中卻加入三聚磷酸鈉防腐劑，一旦查出，事態就會顯得特別嚴重。
其次是由於在中國連續多代的人工繁殖使鯰魚種質退化，從而出現抗病力下降、生長緩慢和規格變小等現象。在這種情況下，養殖業者就借用藥物、激素等手段，以促進鯰魚對疾病的抵抗力和生長，從而導致鯰魚產品中，藥殘超標或被檢測到違禁藥物。
此外，中國的養殖技術還比較落後，傳統的養殖成分占有相當的比例，且在養殖過程中養殖戶不僅環保意識差，缺乏對水域環境負荷力的論證，導致脆弱的水體生態環境被破壞，而且在抗生素和化學藥物的使用上存在著濫用亂用的現象，使得產品品質、規格多數不符合出口要求。
FDA對海產品的測試不足
在寵物食品中毒醜聞發生後，美國密西西比州農業與商業部加大對中國進口鯰魚的檢驗。5月初，密西西比州農業與商業部宣佈在中國進口冷凍鯰魚片中發現兩種違禁抗生素後，已下令商店停止販售。該部官員表示，有可能這些含違禁藥物的鯰魚已經賣給了醫院、學校、老人院和餐廳等客戶。
阿拉巴馬州迅即對20個中國鯰魚樣本進行測試，結果發現其中有13個呈現氟奎諾酮類（Fluoroquinolones）抗生素陽性反應，促使阿州農業部停止業者販賣中國鯰魚。沃瑪爾商場（Wal-Mart）馬上跟進，移除全國貨架上的中國進口鯰魚。同時，阿肯色州農業官員也宣佈，他們將立即開始檢測包括中國鯰魚在內的進口魚類。
氟奎諾酮類（Fluoroquinolones）是一種能抑制多類細菌的抗生素，它常被中國、越南等養殖業者用來預防高密度養殖池中疾病的快速擴散。雖然目前氟奎諾酮類抗生素可以用於美國畜牧業，但FDA明確禁止在水產品種使用該類抗生素。食用氟奎諾酮類抗生素可能產生引發諸如神經、肌肉和心臟等的病變，也會產生過敏反應等問題。如果奎諾酮類抗生素被孕婦攝入，將可能會對嬰兒的骨骼生長產生不良影響。另外兩種常在進口鯰魚檢測到的抗生素為諾酮類（Ciproflxcian）及恩氟奎琳羧（Enrofloxacin）抗生素，食用該兩種抗生素可能產生腹瀉、抽筋、腹痛及發燒等症狀。
中國鯰魚，以及寵物食品等，在美國出現食品安全問題，與FDA的失察也有關係。FDA將部份日常條例分派給各州自己制定，各州有自己的法律、規定和系統，導致對進口食品無統一、嚴格的衛生檢驗標準。
因為人力、資金等限制因素，也因為美國是聯邦制，各州對自己居民衣食住行的掌控有相當大的法律許可權，FDA只檢查1.3%的進口魚類、果蔬和其他食品，而這些檢驗也包括檢查出口商提供的入境檔。FDA決定是否對某種進口食品取樣，是基於該產品的性質，FDA的優先處理重點，和該產品以往的入境歷史而定
。相比之下，日本對進口食品的抽樣檢查比率較
高，比如25%的進口蝦需要檢驗。歐盟的食品檢驗也比美國來得嚴格，如它要求所有外國蝦品出口商在出口蝦到歐盟國際之前，要預先得到歐盟的衛生認證書。
由於中國鯰魚的安全問題和FDA對海產品的測試不足，美國南方蝦業聯盟（Southern Shrimp Alliance，SSA）要求州政府出面增加對所有進口蝦的檢驗頻率。該聯盟主席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表示，在某些進口海產品中使用違禁抗生素已是眾所周知的秘密，因為FDA只檢測1%的海產品，不法商人的產品有99%的幾率會通過海關進入美國市場，所以州政府加強檢測是非常重要的。目前美國市場上90%的蝦都是從國外進口來的。
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表示，今年4月內已有298次船運的中國食品遭FDA拒絕入境。圖為德州南部邊境上的小城拉瑞多，工人正在搬運一批從中國進口的貨品。（法新社）
FDA官員表示，儘管FDA只能檢查中國進口食品的很小一部份，中國裝船的食品在港口被拒收的次數仍然排名第1，今年平均每月約200次。FDA在今年3月扣留的中國食品包括：受到違禁藥品污染的冷凍鯰魚，受到致癌毒物污染的瓜類種子，以及外表骯髒的乾棗子等。
美國會關注進口食品安全立法
鑒於近來層出不窮進口食品安全醜聞的爆發和公眾對進口食品安全問題的關注，許多美國國會議員正要求政府採取行動，加強食品安全。
在九一一事件後，FDA曾經推出一個綜合性計劃來確保美國的食物供應免於受到被污染或嚴重安全威脅。不過，這個計劃因為缺乏官方的施行決心，加上吃緊的聯邦預算而凋零。
FDA現行的食品檢驗法律是在九一一事件後強化制定的。依照這個法律，外國製造商和船運業者必須在FDA註冊，並且提供包括緊急事件聯繫人與所涉及食品種類的基本資訊。而當食品從母國前往美國時也要通知FDA。涉及食品生產與裝運的公司必須保存記錄有供應商與客戶的文件。不過如前所述，由於抽樣少，而且檢查的重點通常落在嬰兒配方奶粉這類高風險食品上，許多不法商人的產品得以通關。
伊利諾州民主黨參議員德賓（Dick
Durbin）說，這套系統需要改進：「關於寵物食品安全不確定性的討論已太久了。」德賓說：「我希望聽到FDA將如何解決目前的困境，並保證此類事件不會再次發生。」德賓要求FDA與各州聯合建立統一規則和審查制度。
中國出口食品聲譽在國際上受損
根據美國農業部的數據，1997年以來，包括鯰魚在內的中國食品進口金額，從6.44億美元成長到21億美元，占美國向國外採購食品的3.3%。
從2000年起，已有部份國家暫時禁止中國某類食品進口，如歐盟因為發現被禁抗生素而停止進口中國蝦，日本聲稱發現抗生素殘留過量而禁止中國的茶葉和波菜進口，而韓國因為發現寄生蟲而禁止中國的泡菜進口。
加上本文開頭列舉的數千隻美國貓狗因中國污染飼料添加劑而死，365名巴拿馬病人因中國假甘油而死，密西西比和阿拉巴馬州先後發現中國出口美國鯰魚含違禁抗生素，去年佛羅里達州發現中國出口蜂蜜含違禁氟奎諾酮類抗生素（隨即禁止4家中國公司對美國的蜂蜜出口），香港也禁止大陸含孔雀綠的魚類產品進入香港市場等，在在顯示來自中國食品的安全性問題已經給全人類拉響了警報。
據報導，目前大陸幾乎所有的麵粉都添加了漂白劑，大部份漂白劑中過氧化苯甲酰超量，長期食用後會引起疲勞、頭暈、失眠、多夢、神經衰弱等不適感。圖為安徽合肥一運送麵粉的工人。（法新社）
從制度上解決食品安全問題
以上所羅列的食品安全事件，從表面上看是不法商人為了牟利而採取的個體行為，但是當我們將所有這些個體事件串在一起，放到中國的社會大環境下從傳統的文化道德層面去觀察，就會發現他們並非偶然的個體事件，而有其共同的特點，即當今中國社會普遍的道德淪喪，而這種大面積的道德淪喪則與現今的社會制度息息相關。
中共統治下的中國大陸在經歷了文革和歷屆政治運動之後，傳統的道德理念，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善惡有報」等起碼的做人道理，被當成「四舊」予以破除，結果是人心不古，社會道德在一日千里的下滑，各種假藥和有毒食品層出不窮。同時由於中國社會的腐敗、金錢至上和目無法紀等因素，使得這些製作假藥和毒食品的行為氾濫猖獗。俗話說：「滿則溢」，中國食品安全問題也就自然擴散到海外。
要杜絕這類現象，必須從制度上著手，產生真正的民主監督和依法治國的機制，有效地抑制腐敗和懲罰偽劣行為。與此同時，要從規正人心的層面上使中國人在心靈上從目前的迷霧中走出來，自覺維護人類賴以生存的道德標準。
當一個人從內心深處知道善惡有報、不去做不道德的事情時，那麼像在鯰魚中使用違禁藥品和在飼料中摻雜有毒化學物質等這樣的事情才能徹底杜絕，中國食品才能真正在國際上挽回聲譽。
（本文作者現任美國阿拉巴馬農工大學食品和動物科學系副教授，從事新穎食品加工、保存和滅菌技術的教學和研究）